暮春時節的九皋,雨水格外充沛。

每當這個時候,皇帝都會去行宮悠哉悠哉地過個一兩個月。

皇帝跑出宮度假是不帶官員的。試想每當春風動人緩步踏露之時,有個憂慮的老朽追著快樂的皇帝指點“天下”,皇帝豈不是十分痛苦。

朝政大事當然是交給丞相全權處理,這個也是慣例。皇帝的這份信任穩穩當當地落在丞相的肩頭,丞相一時手眼通天。對皇權的危害可以忽略不計,因為源源不斷的奏摺,丞相這個比皇帝還老幾分的老頭兒,直累得灰鬍子變成白鬍子。

兢兢業業的丞相遨遊在群臣的唾沫星子裡,自由自在的皇帝在杏花樹下數星星。

清明的小雨淅淅瀝瀝,油紙傘下便衣的皇帝牽著他的小女兒。

矮矮的石碑後,青冢上草萋萋,新燒的紙錢留下少許漆黑的印跡。

“瓊姬啊,我帶咱們的女兒來看你了……今年的杏花還是那麼好看。”

皇帝喃喃道,垂眼看著這座石碑。他輕輕拍了拍萬經羽的肩:“小羽,拜一拜你孃親吧。”

萬經羽行了跪拜禮,折了一束杏花擱在碑下。

杏花被雨水打散,花瓣陷在泥裡,失了顏色。

“芳事闌珊三月時,春愁惟有落花知。”

油紙傘傾向萬經羽的那一側,以至於雨水打溼了他的肩頭。

傘下著平常衣裳的他,老態猶顯,神情恍惚地吟了這一句詩。

“若是那時我不帶她走,她是不是也不用留在這裡了。”

傘下的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有不解。

“那樣的話父皇念念不忘的就是別人了。”

皇帝聽罷哈哈笑了:“沒有別人了。我若是不想念她,生活就該更無趣了。”

萬經羽鬆開攥著他衣角的手,扶正了傘。

“父皇這個樣子做什麼,衣服都溼了。早知道我也帶一把傘來了。”萬經羽語氣略帶責怪。

“那父皇揹你如何呀,這樣傘就足夠大了。”

“不行。父皇的腰彎了,早就背不動了……若是前年這麼說,說不定還可以。”

皇帝又笑了起來:“小羽是嫌父皇老了麼?”

萬經羽再看向他時,發覺自已已經記不清三年前父皇的樣子了。依稀記起那時父皇的皺紋沒有那麼深……之前似乎還能披甲上馬呢。

皇帝發覺萬經羽在看她,而且臉色很難看。

“父皇不這樣說了,別難過,小羽。”

“你這麼看著父皇,父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萬經羽回過神來,發覺皇帝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

作為皇帝的兒女,她一定是最幸運的那一個了。父皇願意放下帝王的威嚴,像一個平常父親一樣陪著她。她來後的這三年,父皇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到平桓來,一是看望杏花嶺裡的瓊姬,二是陪她。

萬經羽的故鄉在碧海,十二歲之前的親人很好。雖然碧海有將近三季的雪,但冰雪消融後有翠綠的山丘,碧藍色的天空,草縫間亂竄的風,吹拂著隱秘了三季後怒放的瓊花。萬經羽想念那時的風景。

瓊姬這個名字,究竟是哪一個瓊呢?

萬經羽問:“母親的故鄉也是碧海嗎?”

“當然了。幸好我去的時候是在夏季,因此我找到了你。”父皇的語氣像是在講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冬季又如何呢?”萬經羽不甘示弱地說,“冬季可以滑雪,九皋最快的馬車也比不上我們胯下的雪橇!”

“小羽還是不要想那些才好。九皋的雨水還比不上碧海的雪嗎?溫溫和和的細雨——你不是很喜歡起霧的天氣嗎?”父皇收了傘。

雨悄悄停了,霧卻瀰漫開來,再等一會兒太陽就會出來了。

父皇拉著她,避著水坑朝附近的茶館裡去了。

平日裡,父皇回他的行宮或者是外出“微服私訪”,萬經羽是不常跟著的,她只願意自已出去玩。

杏花嶺裡杏花村,很有詩人筆下的樣子,漂亮是漂亮,可是整個平桓又不是隻有這些。只拘束在行宮是不行的,四處玩玩多自在呀,反正山高水遠,沒有那些勾心鬥角,也不必給外人作樣子看。

一路走來,盤纏總是夠的,到了泊城時,萬經羽已經把雲給甩丟了。

萬經羽在客棧留了字條,天沒亮就偷偷走了,留著酣睡的雲獨自做夢。

父皇好是好,就是太擔心她了,找了個雲跟了她三年,別說貼身侍女了,雲簡直像貼身膏藥,甩都甩不掉。

從那家客棧出去,有大路小路十幾條,雲就算運氣再好,一時半會兒也是找不到她的。

泊城位於平桓的北部,再往北就是九皋的邊境了。出了黑水灣再往北,就是北荒了。

北荒和九皋不一樣,它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好幾個實力不同,大小各異的地方的總和。北荒歷史上曾統一過,這幾十年來一直處於分裂的狀態,各勢力相互攻伐,戰火連天,民不聊生。

黑水灣南北氣候迥然不同,九皋居於環山之中,溫和滋潤,北荒卻是極度惡寒。

想要進入九皋的,除了異族的入侵者,還有邊境活不下去的異族百姓。

他們想盡了辦法,終於涉過深深的黑水灣,來到了最近的泊城。

所以泊城除了高高的城牆,還有一些北荒特色的房屋,儘管根據新的環境改良了些,它們的特色依然明顯。

萬經羽出示了她的通行令牌,守衛很恭敬地讓她過去了。

沿街買了串兩錢的糖葫蘆,又施捨了一個路過的乞丐。萬經羽上了個轎子,吩咐轎伕送她去個酒樓。

萬經羽在二樓擇了個偏僻的地方坐著,點了一份糯米涼糕,一盤春筍肉絲,倒了杯茶自已喝著。

酒樓對面水袖起落,戲臺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戲。

忽然聽到一陣清幽的簫聲,和著戲臺嫋嫋的鑼鼓笙歌。

萬經羽循著聲音看去,斜對面靠窗有一個包廂,鏤空的屏風後依稀看見兩個人對坐。其中一人身穿淡紫色衣袍,手中一隻長簫豎在胸前。

忽然樓下傳來嘈雜的混亂聲,隱約有人叫罵,還有摔砸桌椅的聲音。

簫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對面廂房裡走出來一個人,探頭向下看了一眼,隨後敏捷地翻越欄杆,縱身跳了下去。

很快樓下傳來一聲哀嚎,有個憤怒的聲音大喊:“他奶奶的,不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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