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經羽覺得自已這身打扮雖然落魄，但也不至於能去要飯。但是既然客人說了，咱不能讓客人的話落到地上。
萬經羽本來想去買些東西吃，但是想想還是不必了，她伸出了一隻手，說：“大人行行好。”
客人變了臉色：“一邊去，背了運啊，晦氣的東西……”
萬經羽縮回手，不是很高興。客人桌子上還有幾碟點心，萬經羽直接端了一碟，揣進衣兜裡。如此眼疾手快，直接把客人看呆了。
店小二見狀很快趕過來，手裡還拿了根掃帚，萬經羽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客人一個人罵罵咧咧。
出了茶館發覺不對勁，沿路除了她一個無家可歸的，角落裡竟然有兩三個真正的乞丐，其中有個斷手斷腳，萬經羽看見了感覺很可憐。
她把白嫖的糕點給了乞丐兩塊。
乞丐抬起悲傷的眼睛看她，說：“行行好，給個一文也行啊……”
萬經羽指指自已：“大哥，你看我像有錢嗎？”
乞丐揮了揮他沒有手掌的手腕，癒合處的疤痕觸目驚心。
“再不濟一文錢，求求你，要不然……”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嘶啞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乞丐旁邊的木碗裡一文錢也沒有，萬經羽拿出一塊碎銀子，放進去。
“大俠好心腸啊！”乞丐磕了兩個頭，垂著淚喊。
萬經羽四周看去，發現其他的乞丐直勾勾地盯著她，但她沒多想。乞丐這一行業也不容易，得錢多了也會有人嫉妒。可是那兩個人好手好腳的，萬經羽一眼也不想多看。
可是眼前這位無手無腳，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讓他變成這樣呢？
萬經羽說出了自已的好奇：“你沒有手，有了銀子你該怎麼花呢？”
乞丐四肢並用地動了動，不協調的動作看起來有些滑稽，看起來像一隻形狀怪異的小狗。
乞丐忽然驚慌地看了下週圍，萬經羽意識到他是在看不遠處的兩個乞丐。
他悲切地說：“一條賤命，總歸是死不了的——大俠快走吧。”
“——快走吧，去人多的地方。”
乞丐憋紅了臉，小聲勸萬經羽。
萬經羽意識到周圍不懷好意的目光，抬腳走開了。
“好人好報哦——”乞丐在身後喊。
斷手斷腳的乞丐是站不起來的，可是其他兩個卻站起來了，鬣狗般跟隨在萬經羽後面。
兩個人倒不是很棘手，萬經羽覺得自已能對付得了。
附近有些冷清，身後的腳步聲讓她頭皮發麻。萬經羽索性重新鑽進了剛才的茶館。
店小二上來攔她，萬經羽說了兩句“有錢放我進來”，在店小二期待地目光下硬著頭皮點了一盞茶。見小二有些嫌棄，萬經羽只好又點了一碟點心。
算是花錢買了個座位，門外兩個乞丐探頭看看，不甘心地走了。
不成想一會兒來了個衣著樸素的漢子，探頭探腦地進來，說是要找自已家的孩子。
小二問：“客官找誰？”
漢子說：“自已妹子，偷了大人錢出來耍，諾——”
漢子指了指角落裡一口點心一口茶的萬經羽，“就是那個。”
萬經羽愣了愣，連聲說不是，誰承想漢子和茶博士認識，三言兩語就笑眯眯地放漢子進來了。
萬經羽見狀要跑，她繞過漢子衝到門口，沒想到之前其中一個假乞丐就在門口等她。萬經羽推開乞丐攔截自已的手，向外跑去，沒跑兩步不知道從哪裡衝過來一個人，拿一張油乎乎的帕子捂住她的臉。萬經羽反踢了那人一腳，那人嗷嗷叫了一聲，卻沒有鬆開。
萬經羽隱約覺得有些頭暈，不知道是不是帕子的問題，上面有一股很刺鼻的藥味。萬經羽逼自已鎮定下來，必須儘快脫身，要不然就真的就完蛋了。
正想著，茶館裡的那個大漢罵罵咧咧地衝了過來，遭了一個肘擊後終於束縛住萬經羽的雙手。無論萬經羽怎麼掙扎，捂住口鼻的那方帕子依然紋絲不動，她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的線漸漸模糊，那個大漢便拖著她，不知向何處去了。
……
靛青的天色，碧綠的青草。萬經羽睜開眼睛，發現自已在碧海。感覺手裡抓著什麼東西，她坐起來，看了看手心，是一顆淚滴形狀的白玉。
“小羽。”
背後有人喊她，是有些陌生的語言。
萬經羽回過頭去，看見鬍子雪白的族長。
“爺爺。”萬經羽看了看身上穿著的碧海的服裝，朱褐色的衣服上隱約能看見繡在裡面的銀色雲紋，靛藍的流蘇亮于波浪般的草地。萬經羽展開雙臂，“我為什麼在這裡？”
“回來吧。”族長拄著木製的鷹頭柺杖，一步步走近了。
萬經羽猶豫著站起：“可是九皋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族長搖了搖頭，白花花的鬍鬚在他長了斑點的下巴上，像一朵遊動的雲。
“你阿媽等著你呢，那裡——”
聞言萬經羽順著族長的視線看去，看到山坡盡頭站著一個穿裙子的女人，不知何時湧起的霧氣遮住了她的臉。
萬經羽遲疑地看了族長一眼，還是朝女人走去，那個女人分明喊著：“囡囡，囡囡。”
萬經羽想不到那會是她未曾謀面的母親，她瘋了般跑上山坡，可是不等她接近，霧氣很快遮住了山坡上的女人。
萬經羽用力喊她：“阿媽——”
可是無濟於事。
萬經羽無措地轉過身去，發現連族長的身影都快看不清了。
“爺爺——”驚慌失措中，她向族長跑去，怎料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住了她，她回頭看向腳下，不由得尖叫出聲。
腳下雜草半埋沒著的是一顆頭顱，面朝天空，乾枯的血跡像甩不掉的蠍子一樣，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洞地看著萬經羽。
這是父皇的頭顱。
萬經羽想要伸手去觸碰，可是本能的恐懼駭住了她。她慌張抬頭，卻連族長也看不見了，周遭升騰起無邊的濃霧。
萬經羽流著淚叫“父皇”，可是沒有人回應她。她只好蜷縮成一團，跪坐在草地上。
又有人呼喚她，“小羽，小羽”一聲聲，這個名字像一根尖利的詞穿進萬經羽的腦袋，使她捂著頭忍不住顫抖著。她不敢再抬頭了，生怕再看見一顆流血的頭顱，或是瞬間消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