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卓驚風的拳頭幾乎就要捏碎了，如果不是她背後丞相府的勢力，他早就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千刀萬剮了！
長長的宮道中，陌清離扯著卓驚羽的袖子一口氣走出去好遠，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已皺皺巴巴的袖口上啞然失笑，微微用力，放緩了陌清離氣沖沖的腳步。
“皇兄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和他生氣實在是有些不值當。你倒是勇敢，竟敢將他罵的狗血淋頭，不怕他報復你嗎？”
“他都打著算盤要娶我了，還有比這個更可怕的報復嗎？”陌清離抱臂嗤之以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能豁得出去，他能嗎？”
“那倒是謝謝光腳女俠保護我了。”卓驚羽淺笑著揶揄道。
“但是卓驚風日後定然還是會找你麻煩的。”陌清離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驚羽，是我連累你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卓驚羽笑出聲來，“我覺得你我性情相投，是朋友。旁人看不慣是旁人的事情，你怎麼連這樣的事情都要往自已身上攬？”
看著仍舊有些垂頭喪氣的姑娘，卓驚羽寬慰地笑了笑，“好了，不要擔心。我和大皇兄相交這麼多年，怎麼同他相處我自然是明白的。其實相比於擔心我，你更應該擔心你的處境。”
陌清離疑惑地抬頭，隨即瞭然，“我知道其實卓驚風很受皇帝的倚重，我那個爹雖然之前態度有有所鬆動，但是自從卓驚承死了之後，他變得憂心忡忡。”
“父皇眼下確實不如從前那般親近丞相了。”
“最壞的打算就是逃走唄。”陌清離半開玩笑道。
當然了，走之前她高低得帶走卓驚風的性命！
“好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卓驚羽伸手想在她頭上拍拍，但又覺得不妥，轉而捋了捋自已的頭髮，笑容宛若皎月。
“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吧，出宮去，我請你吃百味樓！”
雖然還沒有到用晚飯的時間，這座京都百年的老字號也是人滿為患。
二人坐在雅間裡等候了許久也不見上菜，陌清離忍不住起身要去檢視，“驚羽，你先等等，我去看看怎麼回事，是不是給我們忘了。”
卓驚羽也不推辭，點了點頭隨她去了。
大抵是相處的時間長了，再這樣嘈雜的環境中，熟悉的聲音雖然是刻意壓低了，還是被耳聰目明的陌清離捕捉到了。
女子腳步一頓，眸中劃過一絲愕然。循著那細微的聲音尋了過去，在百味樓二樓盡頭的角落裡，那個房間狹小逼仄，從不作為對外開放待客的房間。
陌清離摒著氣息靠近，裡面傳來細碎的商量聲：“公子……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是最好的辦法。她在卓豐身邊享了這麼多年的清福也該享夠了，如今已經是風燭殘年，與其老死深宮，不如死的有價值一些。”
男子的聲音透著她從未聽過的冷漠，閒散恬淡之間似乎不是在商量一個人的生死，而僅僅是在說今日的天氣很好一樣。
女子咬唇偷偷在窗戶紙上戳了一個小洞，房間內，男子一身白色秀雲緞，身姿頎長，背對著門口站在窗邊望著窗外，聲音平穩，寡淡得不帶一絲情感。
另一人穿著寶藍色的錦衣，身形略有佝僂，雖然是上了年紀但仍舊對著男子畢恭畢敬，聲音有些遲疑，“這事兒，您可是和他商量了？雖然面子上不太好看，畢竟……難保不會傷了和氣？”
“你多慮了，”男子輕嗤了一聲，顯得十分不屑，“她早晚都得死，不差這一時。”
“沒想到你為了阻止這場聯姻，真是費勁心思。可是這些本來和我們都沒有關係。”
“現在有關係了，我想怎樣就怎樣，你照做就是。”
“公子啊公子，”那人長嘆一聲，“你啊，似乎變了。”
“變了又如何？這世間萬物，哪一瞬不是在變？”
那藍衣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這動作也讓陌清離看清了他的面容，瞳孔驀然睜大，這人她見過！
是卓豐身邊的大太監盛康！
眼前的場景對她的衝擊過於大了，陌清離沒有再聽下去，她深知若是被屋內之人察覺到自已，定會惹來無盡的麻煩。
女子迅速離開，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身影，而那扇緊閉的房門依舊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直到回到了雅間前，女子心中的緊張情緒才稍稍緩解，陌清離調整好心緒推門而入，桌上已經上了幾道菜，卓驚羽見她回來了笑著招招手，“你又跑到哪裡湊熱鬧去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陌清離強顏歡笑，滿腹心事地坐下。
“怎麼了？”卓驚羽察覺到她的情緒有異，擔憂地問道。
陌清離搖搖頭，不肯多說，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東西。
這一頓飯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陌清離婉拒了卓驚羽同歸的邀請，獨自一人回了丞相府。
回到綰繡閣，陌清離想著在百味樓的所見所聞心情煩亂，縱身飛上屋頂，傍晚的涼風習習，撩起女子長髮，似是在安慰。
不知何時，一彎弦月掛上梢頭。陌清離躺在房頂上望著滿天星河，不知道在想什麼。
耳邊掠過一陣衣袂翻飛的聲音，陌雲開輕輕巧巧地落在屋頂，帶著探究的目光落在陌清離的臉上。
“又在看星星？心情不好嗎？我聽驚羽說，你今日在宮中可威風了，不開心嗎？”
陌清離坐起身子，抬頭看著俊若謫仙的男子一身潔白繡紋的錦衣，長身玉立，仿若畫中從月亮裡走出的仙人。
“怎麼了？”陌雲開走到她身邊坐下，一雙桃花眼漾著清淺的笑意，“是不是我最近政務太繁忙，都沒空陪你，不高興了？”
“我好像不記得你以前總是圍著我轉。”陌清離看著陌雲開的眼睛，試圖從中尋找到什麼。
“嗯……這不是因為沒看住你讓你差點死掉，我想彌補一下嘛！”陌雲開挑眉，“幹嘛？你是嫌我煩了？”
陌清離想了想，沒有回答他的話，轉而又躺了下去。
“父親是不是又動了想和卓驚風結親的心思？”
“這個無需你來操心。”陌雲開垂下眼簾，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我說過，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推進火坑裡的。”
“如果我嫁給了卓驚風，丞相府和他榮辱一體，他又得皇帝器重，對你的前途也大有好處，你為什麼反對父親？”
“因為你，不是可以作為交易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