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清離終於還是回了丞相府，陌知德並沒有責怪她不聲不響地消失了這麼久，或許是知道這個女兒心裡怨著他，又或許是朝政上的事情太過勞心勞神；陌雲開因為領了官職，平素也很少碰面，總之這日子平靜地讓人惶惶不安。
轉眼已經是初夏，日子越發燥熱，陌清離曾經虧損的身子已是補養得大好，盤算著怎麼搞點事情出來，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傳來卓驚風即將回京的訊息。
“卓驚風將北方販賣私鹽一事解決得十分漂亮，不過一個月出頭，就破獲了三樁大案，順藤摸瓜地摸到了匪寇的老巢，連著元兇一網打盡。”
綰繡閣內，上官未的臉色有些沉重，向陌清離彙報著探聽來的訊息。
“我倒是小看他了。”
“再過個三五日，卓驚風就能回到京城，此次又立一功，往後更是如日中天了。”
“當初卓豐將他派到北方，眾人皆道他失寵，如今這番光景怕又得巴結得緊了。”陌清離輕哼一聲，“我看卓豐的這些兒子，也就是最看重卓驚風了。當初以為他折騰不了幾日，沒想到他還乘風直上了。”
陌清離看著杯中茶葉沉浮，眸中沉澱了一層深深的憂思，陌雲開當初就是以此勸說陌知德放棄聯姻的想法，如今卓驚風攜功歸來，難免這老賊再起心思。
她現在可是還不想和陌知德撕破臉皮。
“小姐。”屋外傳來丫鬟的聲音，“老爺尋您到書房去，說是有事相商。”
陌清離聞言和湘瑤對視了一眼，都不自覺得蹙了蹙眉。這個節骨眼上，他可憋不出什麼好事兒來。
陌知德的書房離綰繡閣不算近，所以陌清離前去的路上，腦袋裡已經預演了一百種陌知德刁難她的情形。
“吱呀——”
書房的大門被毫不客氣地推開，陌清離大步流星地闖了進去，“找我幹嘛？”
屋內檀香悠悠，不算寬闊的房間裡擠了兩張長長的書案，摞滿了小山一樣的文書，陌知德埋首在桌案的書堆裡，只露出半個腦袋，不知道在寫些什麼，聽見動靜方抬起頭來，又氣又無奈地看著女兒。
“你是越發沒有規矩了，爹爹的書房都敢隨便闖了。”
陌清離環視了一圈，神色從容，“難不成爹爹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想來也不會這麼快就再叛卓氏吧？”
“住口！”陌知德被陌清離氣得吹鬍子瞪眼，臉色漲得通紅，“你就不能和爹好好說話嗎？”
陌清離輕嗤一聲，恣意地坐下給自已倒了杯茶，“說吧，找我何事？我聽說卓驚風要回來了，你莫不是又動了巴結的心思了？”
陌知德看她冷若冰霜的模樣，搖頭嘆了口氣，聲音也沾染了幾分疲憊，“你的訊息倒是靈通，大皇子即將歸京，適逢皇上壽辰在即，宮中又要舉辦一場宴會。”
“天下初定，他的日子真是過得舒服了，一場宴會接著一場，”陌清離冷笑一聲，眸中露出厭惡的神情，“所以，又是讓我準備進宮赴宴？”
“放心，叫你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聲，這次的壽宴你便不用去了。”陌知德的話讓女子眯眸好好看了看身在陰影中的男人。
“哦？父親怎的轉性子了？”
陌知德嘆了口氣，張口想要解釋又覺得只是徒勞，遂又坐下襬了擺手，“你不願意去，這不是正遂了你的意嗎？若是宮中有人請你，你儘管稱病便是。”
陌清離默默地思忱了一會兒，忽地眉頭一挑，“不，我要去！”
“你說什麼？”這回倒是輪到陌知德驚訝了，“你要去？”
“我要去，就這麼定了。”陌清離話不多說，也不顧男人錯愕的目光，擲地有聲地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走出了書房。
院內已經隱隱有蟬鳴嗡嗡，陌清離抬頭望了望天上的白雲閒散，日光明媚，耳畔響起父皇臨終前，字字泣血：“離兒，若能活著，定要將宣政殿龍頭之中的東西取出，可保你平安無虞！”
她進宮的機會並不多，還是抓住每一次的機會，將父皇口中能保命的東西儘快拿到手。至於卓驚風，她還是能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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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綰繡閣的院子裡靜謐安逸，陌清離躺在搖椅上看著滿天星河，平靜地神色中帶著些許的傷感。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不用起身陌清離便能猜到來人。
“自從你領了職務，我都見不到你的人影了。我看旁的城防軍將領都是悠閒自在，也不知道你整日都在忙些什麼。這麼晚了，來做什麼？”
溫暖的手掌覆在陌清離頭頂，陌雲開輕輕地嘆了一聲，“來看看你啊。”
陌清離用扇子打掉他的手，仰頭望去，頭頂上的男子眸光明亮，盛滿了笑意，連璀璨星幕都黯淡了幾分。
“看什麼呢？”明朗的俊容忽地放大在眼前，陌雲開低頭探究地看著失神的女子，好奇她在想些什麼。
陌清離小小地驚了一下，隨即垂眸避開了陌雲開探尋的目光，“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很像太子哥哥……”
也曾是這樣在星月之下，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和兩個妹妹嬉戲打鬧，滿是寵溺。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已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陌雲開聞言微微蹙了蹙眉，順勢在陌清離身邊坐下，掰過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目光，滿臉認真，“離兒，現在的生活你不喜歡嗎？”
她怎麼會喜歡呢？陌清離苦笑一下。
“可不可以嘗試著放下過去？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你能死裡逃生，已是上蒼垂憐。你的太子哥哥，也一定希望你可以幸福快樂地活下去。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守著你，保證你的安康幸福。”
“過去不能忘記，但我也會向前看的。”陌清離移開目光，“兄長不必擔心我。”
陌雲開定定得看了她一會兒，似有挫敗地搖了搖頭，“罷了。父親說，你拒絕了他不讓你進宮去的提議？”
“嗯。”
“好吧。屆時我打聲招呼，陪你同去。”
陌清離疑惑地看著陌雲開，後者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門，“父親定然是無暇顧及你的，你太會闖禍了，我不放心。”
陌清離歪頭看著陌雲開，他不問她為什麼執意要去，也不管她是否會闖什麼禍。只是想著陪在她身邊。那雙桃花眼裡盛著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但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自從她入了丞相府，這個“兄長”對她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真是讓人羨慕的兄妹情深，若是讓他知道了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妹妹早就死在了年初的那場大火裡，那該是怎樣的光景呢？
大抵是會殺了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