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裡的吟誦聲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卓驚羽抿了抿唇，招手喚來一名隨從官員，低頭耳語了幾句，那官員點頭便往殿中而去。少頃，那官員快步走來，面有難色。
“啟稟殿下，皇后娘娘不肯撤儀，說要既然要為八皇子祈福，那便應該誠心誠意，說是要讓各位師父再誦經一個時辰。”
陌雲開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卓驚羽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我就知道的意味。
陌清離抱臂默默地看著兩人無聲的眼神交流，眸中沉澱了一層化不開的深思。
卓驚羽提步往殿中而去，陌雲開轉頭對陌清離叮囑道：“我跟著進去看看，你乖乖待在這裡不要動。”
陌清離乖巧點頭，卻在二人進殿以後一溜煙跑到了離殿門口最近的位置，朝裡面張望。
卓驚羽朝慧覺行了一禮，耳語了幾句什麼，只見得慧覺微微抬手，殿內的吟誦聲便停了下來。
“為何停了？”端容皇后黛眉緊蹙，不滿地看著卓驚羽，“誰讓你們停的？”
“皇后娘娘，時辰已過，是時候回宮了。”面對皇后的質問，卓驚羽的聲音溫潤卻不容置疑，“父皇有旨，午時之前務必請娘娘回宮，勿擾佛寺清淨。”
“卓驚羽，這是在為你的親弟弟超度祈福！”端容皇后怒道，“今日你沒有按照本宮的要求準備相應的儀仗便罷了，就連這往生經你都要打斷！”
“斯人已逝，皇后娘娘喪子之痛臣能理解，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娘娘要求的儀仗不合禮制，臣不敢從。此前的安排均已稟報娘娘，娘娘並無異議，此時橫生事端，難免落人口舌。”
“本宮如何行事何須用你來教？！”
“娘娘這次出宮是求了父皇多久，娘娘心中有數，如果惹惱了父皇，有什麼後果，娘娘心中也應有數。”卓驚羽垂眸，不願再勸，乾脆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開回程。
端容皇后咬唇，恨恨地盯著卓驚羽，那目光讓人看了心驚。
怎會有一個母親看著自已的孩子，似要拆骨入腹。
“娘娘母儀天下，卻看不見五殿下為了這場齋盂節數日不曾閤眼。”陌雲開開口道，“陛下聖旨在前，您何必為難五殿下呢？”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人臣子這是他分內之事。”端容皇后冷漠地別過臉，“這是他的幼弟，他竟無半點憐憫之心！”
“娘娘此時倒是承認他是我的幼弟，又忘記了曾經是如何警告我遠離他、遠離你的。”卓驚羽那始終是保持著溫和有禮、從容不迫的面龐終究是結上了一層寒霜。
大雄寶殿之中，端容皇后和卓驚羽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慧覺見狀道了聲佛號，朝皇后行了一禮，“阿彌陀佛，小皇子當已往生極樂而去，娘娘不必再掛懷，存世之人，當以現世為重。”
端容皇后的目光落在佛前的長生牌位上，臉上的表情從憤怒到難過，最後歸於平靜。皇后雙目微闔，眉眼間盡是倦意，“好、好、好，罷了，那便依住持所言。”
“請娘娘回宮！”卓驚羽拂袖踏出殿門，陌雲開緊隨其後，一眼就看到了探頭探腦的陌清離。
“離兒，我如今有官職在身，不能隨意離開。稍後丞相府的車馬會來接你。跑出來這麼多天，再不回去就不像話了。”陌雲開拉過陌清離低頭耳語道，“你總不想父親派人來將你綁回去吧？”
“他倒是能綁得住我！”
“好了，知道你厲害了，”陌雲開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以示安撫，“難道你再不想回丞相府了嗎？”
她當然不想回去了，只是現在還不行。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這丞相府的身份，她還不能丟。
陌清離撒嬌似的搖晃著陌雲開的胳膊，“好了好了，我這就去告訴瑤瑤收拾東西。”
“去吧，記得，莫要再去招惹恕王。惹怒了他，丞相府也保不住你！”
陌清離點點頭，看著陌雲開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忍不住笑開，“你快走吧，我能照顧好自已。”
待眾人走遠，女子稍一沉吟，便轉身往卓烈的小院兒而去。
似乎是知道她會折返回來，那男人就一直坐在桌邊，動也不動。見到那抹俏麗的身影，撐著頭等她走近來。
瞧著卓烈的模樣，陌清離有種自已被拿捏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爽。
“實在是看不出王爺還有養花的天賦，”陌清離推開小院的門兒，也不行禮，徑直走到卓烈面前，“這麼難養的玉生蓮，竟讓王爺在一個小小的瓷碗中種了出來，真是獨具匠心。”
“恭維的話就不必說了，本王不想浪費這時間。你有事嗎？”
卓烈直白地讓人無語，陌清離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看起來你的‘嬌弱’並不想讓旁人知曉。是你想藏，還是丞相府想藏？”卓烈抬頭看著女子花兒一般的容顏，誰能想到這副溫順賢良的容貌之下，帶著刺呢？
“或許是丞相府呢。”陌清離勾唇一笑，回答地模稜兩可，“王爺覺得呢？我若是丞相府的一柄利劍呢？”
“你之所以能如此泰然地坐在本王面前，無非是本王曾撞見過你是如何地拒絕卓驚風的。”卓烈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你不必在此試探本王，本王不管你想幹什麼，只要與本王無關，本王不會徒惹是非。所以，把你的心放到肚子裡，也別妄圖圖謀本王什麼。”
“哈哈哈！”陌清離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都說殺神恕王，冷血無情，深不可測。我看王爺到是敞亮得緊，比那些笑裡藏刀的人好多了。”
卓烈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本王給你心安，你該還本王清淨了。”
就這樣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目的已經達到了，陌清離自然也不願意多留，他既無心管閒事，那她也樂得橋歸橋，路歸路。
女子的身影漸遠，輕快的聲音飄散在小院當中：“王爺內力深厚，催的開一朵，又如何催的開千千萬萬朵。玉生蓮、玉生蓮，這般簡單的東西，王爺怎麼參不透呢……”
卓烈低頭看著碗中的小花兒，恍然一笑。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奇怪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