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一年春、高中第二學期開校時,六三高一班來了一位女同學,個子較高,面龐清瘦,顯得文靜、穩重。班主任魏老師介紹說:“這位新同學,其實不新,原本是六二高一班的,名叫田俊祥,去年休學,現在復學。請她作一個自我介紹。”田俊祥站起來說:“我家住在來鳳公社三合大隊。初中時在五九二班,王光琪老師,擔任班主任。高中讀了一期就病了。我能夠來六三高一班復學,結識新同學,我很高興。希望同學們多多幫助。”她講話,聲音不高,吐字清晰。同學們報以熱烈的掌聲。後來,同學們漸漸知道了,田俊祥在初中擔任59初二班的團支部書記,畢業後,是保送入高中的。她來到六三高一班以後,對人誠懇,對事熱心,勞動積極,學習認真。後來調整團委幹部時,被選為井研中學團委組織部長。

六三高二班也來了一位新同學。這位同學,中等個子,寬額大臉,面板黎黑,身材壯實,手粗腳大。晚自習前,班長盧澤文說:“歡迎新同學,作個自我介紹。”這位同學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我叫殷德友,家在殷家河,1941年冬月間生。1950年,母親病逝,靠父親和哥嫂帶大。8歲時,讀了一年私學,9歲開始,在華里壩讀小學,五六年考上初中,家裡沒有錢,就住在雞市巷叔伯的二姐家裡。旁邊有一座榨油廠,有三個工人,喂有幾條黃牛。透過二姐介紹,我就利用課餘時間割牛草來賣給廠裡,10斤,3分錢。五八年,五九年的課後、節假日,我都揹著大背篼、拿著鐮刀,在天宮山、望峨大橋、和尚墳、勞改隊周圍割草。五九年初中畢業後,保送入高中。60年患了肺結核休學,回鄉當過民辦教師,因為又病又餓,曾經累倒在教室裡,還管過大隊電話室。我現在病好了,力氣是有的,有什麼重活髒活,安排我好了。”

殷德友伸出右手說:“你們看,手臂到手心,有六寸多長的疤,是大鍊鋼鐵砌高爐時,我搬一個大石頭,放下時,被砸得鮮血直流,留下的紀念。我願意多出力,為班集體,為同學服務。我希望做全體同學的好朋友。”教室裡立即一片掌聲。下課之後,廖文剛拉著殷德友的手說:“我還記得大鍊鋼鐵時,你受傷的情景,不過那時不曉得你叫殷德友。我的家在斷橋河,離殷家河不遠。以前竟然沒有遇見過。你沒有講,是團員嗎?”殷德友說:“寫過申請,沒有批准。”廖文剛說:“積極爭取,加入共青團,我們一起奮鬥!”“那我馬上再寫份申請,請你當介紹人。”廖文剛說:“很好!”曾翠香說:“我是打鼓灘的,走殷家河走了四年了。竟然沒有遇見過。”殷德友說:“我們都是一路的。不說不知道,一說還都是熟人。”袁永林說:“不認識,對面撞過也沒有印象。”衛瑩芳說:“我是農新的,我們早就見過面了。”殷德友說:“新朋友,老朋友,都請關照!”

由於殷德友,對人和氣,樂於助人,勞動不怕髒,學習很努力,紀律性頗強,班幹部改選時,被選為了六三高二班勞動委員,不久就加入了共青團。

一九六一年四月的一天,李秀芝和杜鳳祥一路,在郵電局外面遇見了羅璇揹著一個大包。杜鳳翔驚奇地問:“羅璇,鐵路校也要放農忙假?”羅璇放下包,說:“不是。我響應中央大辦農業的號召,回鄉支援農業來了。”李秀芝問:“就你一個人?”“全班4個,井研就我一個。”杜鳳祥問:“你就這樣,一個人從成都回來?”羅璇說:“同學們知道我要回鄉,有的送手巾,有的送照片,全班同學還一起到火車站旁邊的照相館去合影留念。學校專門派了一位老師送我,先坐火車到自貢,又步行到長山,住了一晚上,行李是由學校郵寄回來的,我今天專門來取行李。”李秀芝說:“困難時期,國家正在調整,馬踏中學六二高都停辦了。還有李月華,她本來是保送進瀘州化工校的,後來分到峨眉礦產學校,他寫信來說,也停辦了。我想,這是暫時的,國家經濟好轉以後,各行各業又會發展的。你利用空餘時間,看看書,不要放鬆了學習,相信以後會有用的。”羅璇嘆口氣說:“我的家裡具體得很,恐怕事不由人啊。”李秀芝說:“不管有多大困難,學習不能丟,以後國家發展了,一定需要大量的人才。”羅璇很勉強地點點頭。

和李秀芝、杜鳳祥揮手告辭後,羅璇揹著行李回到井研縣來鳳公社永勝大隊一隊的家裡,她母親邵靖節得知情況後,氣得咬牙切齒,“叭”的給了羅璇一耳光,口裡罵道:“比豬還蠢的東西!你申請回農村來,老子,吃,捨不得吃;穿,捨不得穿,餓得死去活來,盤你讀書,是為了啥子?當農民,讀那麼多書幹啥子呀!”羅璇知道自已的母親是蠻不講理的人,除了哭,什麼也不說。她母親的這股氣總消不了,每天對羅璇不打即罵,羅璇除了忍氣吞聲,也無計可施。

李秀芝向班上同學講了遇見羅璇的事。不久傳來了好幾所中等專業學校停辦的訊息。魯近初給李吉吉說:“還得感謝賈老師硬給我改成了普高,不然的話,中專一停辦,連普高也讀不成了。”廖文剛說:“國家正在調整,過了糧食關,經濟好轉了,就會有一個大發展的。和這些中專的同學,如果有信函來往的,可以寫信鼓勵他們自學。要相信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留著的。”

到了一九六一年麥收季節,又是學校放農忙假的時候。廖文剛的初中班主任劉真老師,在午飯時,特地來餐桌旁找他。廖文剛放下碗筷,看劉老師,寬大的的臉瘦得不成樣子,蒼白的臉上幾乎看不出血色。廖文剛很難過,問道:“劉老師,你生病了?”李秀芝、李荷豔也和劉老師打招呼。劉老師勉強地笑笑說:“農忙假時,我想去成都找醫生看看。學校叫我帶六三初城關鎮的學生下鄉,一共18個人,我想,請你幫我帶。”袁永林笑著說:“廖文剛?他還只有拇指兒大點哩。”魯近初說:“‘有志不在年高嘛’”廖文剛剛滿了16歲,本來想說:“我帶得了嗎?”但看見只有二十八歲的劉真老師竟然顯出了風燭殘年的樣子,就說:“行,明天老師給我介紹一下,就安心去治病吧。”劉老師說:“我知道你有組織能力,故事多,又能教唱歌,小同學們會很喜歡的。”廖文剛說:“劉老師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劉老師伸出手來,握住廖文剛的手說:“廖文剛,我謝謝你!”廖文剛感覺到劉老師的手冰冷,心裡有些酸楚地說:“師恩如山,我怎麼敢受老師這個‘謝’字,我一定完成任務,劉老師,放心治病去吧。”劉老師離開了。李荷豔說:“好呀,廖文剛,當老師了!”郭惠玉說:“城裡的娃兒可不好帶呢。”廖文剛望著劉老師瘦弱的背影,心裡像滾進去了一顆酸棗,他知道,劉老師還沒有結婚,身體就成了這個樣子。可是,自已,哪有辦法幫助他呢?廖文剛說:“恩師所託,我只有盡力而為了。”廖文剛利用午休時間,寫好了帶初一學生下鄉的計劃安排。

第二天朝會時,班主任毛淑滔老師來班上說:“午飯後放農忙假,七天,下星期一來趕晚自習。農村同學,每人有一張農忙勞動卡,馬上發給你們,返校時,要請生產隊長填寫出工情況和表現情況,這要作為期末評操行等級的重要材料。不要忘了請生產隊長簽名蓋章。吃過午飯,農村的同學都回生產隊去,縣城學生帶行李碗筷,來教室集合,由我帶著去鄉下勞動。”毛老師講完後,請盧澤文發農忙勞動卡。這時教語文的李素文老師已經站到門口來了。李老師只有25歲,總是容光煥發的。毛老師向李老師點點頭,離開了。李老師進教室來,值日生吳長周高喊:“起立!向老師敬禮!”同學們齊聲喊:“老師好!”李老師端端正正站在講臺旁還了禮,說:“同學們好,坐下!”聲音十分洪亮。

廖文剛想著下午要去帶同學下鄉,又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李老師講的什麼,雖然進了耳朵,卻並沒有觸動腦子。

“廖文剛說說。”李老師喊道。“廖文剛”這三個字,才使他如夢初醒,站了起來,卻不知道回答什麼。李老師滿以為他是謙虛,不好說,就開導道:“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就說說你那篇文章是怎麼構思的。”廖文剛這才弄清了,李老師是在評講作文。他那篇《送公糧》,李老師給打了90分。後面還批了“筆力不錯,以後會有作為”的鼓勵話。教過廖文剛語文的,從小學起,分別有劉盡忠、張兆祥、夏懋林、劉真等四位教師,他們都很認真,但是都沒有發現廖文剛有寫作潛能。而且,廖文剛的字寫得不好看,語文老師差不多又批評他不認真。廖文剛對李素文老師的鼓勵,銘刻於心。廖文剛說:“我冬天回了老家,正趕上生產隊交公糧。我也去參加了。我挑了60斤,從斷橋河挑到研經的舞鳳山,有六里地。走了一半,一身都痠軟了,挑不動了,我不斷地鼓勵自已,左肩推給右肩,右肩又推給左肩。走幾步又歇一歇,歇一會兒,又走幾步,一路上,我不斷用各種辦法分散注意力,從長征直想到上甘嶺,還和鄉親們找些龍門陣來擺,終於把公糧倒進了倉庫。我寫的就是這段經歷,完全是真的。”李老師說:“這樣的文章,完全出自真情實感。實際上,我們的生活就是文章,只要把感受細緻寫出來就行了。”

吃過午飯,班長盧澤文約起勞動委員殷德友和生活委員周正才等大個子的同學,到伙食團倉庫,稱出了全班同學七天的口糧。殷德友和盧澤文,熊樹鈞和吳長周各抬一大籮筐米,周正才提著一把小秤,李秀芝提著一個小撮箕和一把更小的秤,曾翠香提著一袋白糖。他們到了教室,同學們都鬧嚷嚷地湧進教室來。盧澤文說:“同學們,安靜了,安靜了,上頭照顧我們,每人有二兩白糖。請曾翠香和李秀芝負責分,用白紙包好,放在各位同學的桌子上。”廖文剛說:“同學們,排好隊,遠道的同學先稱!大家都不要擠!家不遠的同學,都自覺地往後退。”周正財掌秤,先把撮箕穿上細麻繩,先認真稱了一下,說:“大家看,四平秤,12兩5錢。”盧澤文說:“五月大,是31天,每月19斤,每天每人6兩3錢。7天,每個同學是4斤4兩,連皮,剛好是5斤5錢。”周正才掌秤,殷科撮米,全班同學挨著排列裝自已的。同學們有拿書包裝的,有拿小口袋裝的,有拿盆子裝的。稱到了米的同學就到自已的方位上拿包好的白糖,然後揹著米、裝好白糖,說聲“再見”就往家裡走。李秀芝,廖文剛等幹部同學,都排在最後。廖文剛拿到白糖後,因為要帶領小同學下鄉,不回家去,不好處理。就說:“誰要白糖,半斤米換。”好幾個同學都說:“我換,我換!”廖文剛換給了熊澤雲。柯瑞銅惋惜地問:“這是營養呀,你為什麼要換成米?”廖文剛說:“我要帶初中的同學下鄉,回不成家,又不好保管。”“你帶初中同學下鄉?”不知道的同學都很驚奇。廖文剛給大家作了解釋。

稱好米之後,廖文剛給毛老師彙報了劉真老師請他帶同學下鄉的事。毛老師說:“劉老師給我講了,也請示了武校長,這是鍛鍊你的好機會。你好好帶吧。第一是安全!天氣熱了,決不要同學下河洗澡。第二,對農村裡的事,千萬不要評頭品足。你去生產隊,身份不同了。”廖文剛說:“感謝毛老師提醒。”他回寢室捆好被蓋,把篾席裹成筒狀,拴在被蓋上,書包裡裝著碗筷、七天的吃米和《季米特洛夫選集》,正準備去六三初一班教室。李荷豔興沖沖地到了男生寢室外面,她把廖文剛叫出寢室說:“我想和你一路去,幫你帶女生。”廖文剛不假思索地說:“好哇,我正擔心我一個人有沒有這個能力哩。不過,你得請示毛老師同意。”李荷豔低頭想了想,抬起頭來,說:“你去給毛老師說說。”廖文剛說:“我才從毛老師那裡來,我去說,毛老師也一定會猜出是你的主意。還是你自已去吧。就說,‘廖文剛也希望有個大點的女生去。’”李荷豔想了想,轉身走了。

廖文剛來到六三初一班教室,劉真老師已經站在教室裡等了。劉老師說:“坐吧,同學們馬上就要到了。”廖文剛放下行李說:“劉老師,你什麼時候到成都?”劉老師說:“我前天就交了請假條,縣委宣傳部已經批下來了,明天就走。”廖文剛問:“老師請假,都要縣委宣傳部批?”劉老師說:“中學教師,都是地區管,在縣裡,就由縣委宣傳部代管。”廖文剛想起了上次在大禮堂聽宣傳部長作報告的事,說道:“李部長說的話,我們一句也沒有聽懂。”劉老師說:“李部長是南下幹部,河南人,他講的話,我們也不全懂。所以,全國都在推廣普通話。我專門去學習過兩月。”廖文剛問:“劉老師上課,怎麼不用普通話呢?”劉老師說:“一是說得不好;二是學校還沒有形成風氣,別的老師都不說,我一個人說,也不合適。”劉老師摸出兩張紙遞給廖文剛說:“這是學生名單,這是到東風公社東風六隊的路線圖。”這時同學們都揹著行李、吃米、拿著鐮刀陸續進了教室,都是十二三歲的孩子。18個人到齊了,劉老師說:“同學們,我先給你們介紹,這就是我經常給你們講的廖文剛同學。”同學們熱烈地鼓起掌來。

廖文剛不知道劉老師在班上介紹了他一些什麼情況,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向同學們敬了一個鞠躬禮。劉老師接著說:“我身體不好,要到成都治病,就請廖文剛帶你們到東風公社東風六隊支援春耕生產,同學們一定要服從廖文剛的領導。廖文剛超齡離隊前,是我們井研中學少先隊的大隊長,現在是六三高二班的團支部書記,能力強,會唱歌,會講故事,相信你們,這一個星期,能過得好的。下面,請廖文剛講話。”廖文剛站起來說:“同學們,我和你們都是劉老師的學生,因此,我們都是同學弟兄姊妹。我今年16歲,是你們的大哥哥,你們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有什麼事,我們大家商量著辦就是了。勞動,大家都盡力而為;要愛護莊稼,和社員說話,要和藹。還要注意安全。”廖文剛說完後,劉老師說:“感謝你們啦,出發吧!”廖文剛說:“在教室外,按高矮成兩列集合。”廖文剛向女生寢室方向望了幾眼,沒有看見李荷豔的身影,他估計,毛老師不會同意她去,廖文剛點了名,把每個同學都仔細觀察了一眼,讓六位女生站成兩行,12個男生,分成兩行站在他們後面。廖文剛又看了看操場、路上,就說:“向劉老師敬禮!”同學們一起鞠了個躬,廖文剛喊:“向右——轉,齊步走!”隊伍出發了。到了校門口,廖文剛喊道:“便步走!”出了城,廖文剛又喊:“成一路縱隊,走!”

隊伍開到了小路上,只聽後面有人喊:“廖文剛,等倒!”廖文剛回頭看見,李荷豔揹著行李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了。廖文剛迎上去問:“毛老師同意了?”李荷豔滿臉是汗,鬢髮都沾到了臉上,臉真像出水芙蓉。她邊走邊說:“當然。”廖文剛馬上追上同學們,給同學們介紹李荷豔,因為都是街上的同學,大家大多認識。女生們都來拉著李荷豔的手說:“他們男生有廖哥哥,我們女生有李姐姐,誰怕誰呢!”廖文剛說:“男生女生都是同學,要互相幫助,共同進步,怎麼說‘怕’呢?”女生說:“我們是說勞動競賽!”有了李荷豔,廖文剛覺得膽子更壯了。

這時,田裡的秧子有一尺來高,山頭上的麥子黃澄澄的,豌豆胡豆已經收割,苞谷秧有一尺來高了,路邊的斷腸草,紅紅的莖上開著乳白微紅的殘花。廖文剛忽然想起了劉老師的臉。他看著這些十二、三歲的孩子,走了七八里路,個個的臉兒都紅撲撲的了。一個小個兒男生,掉在了後面。廖文剛去幫他拿行李,那個同學說:“我自已背得動。”廖文剛問:“那你怎麼落後了這麼遠?”那孩子並不回答。廖文剛看那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很招人喜愛。“同學,你姓啥?”“潘。”你父親是幹啥的?“槍斃了。”“槍斃了?為什麼?”那孩子說:“你去看過展覽的。”廖文剛這才猛然想起,前不久才去參觀了“潘玉文罪行展”。潘玉文畢業於黃埔軍校,擔任過國民黨重慶市的城防司令,軍銜是中將。重慶解放前夕,他以為井研還沒有解放,坐著吉普車回來,準備接家人去臺灣,誰知家鄉已經解放,便被抓住,不幾天就槍斃了。“潘玉文是你的父親?”“是的。”廖文剛說:“你平時也不和大家一起耍?”“人家都罵我是‘潘司令’。”廖文剛說:“出身不能選擇,道路自已確定,我們就算朋友了,走,趕上去!”小潘真的大步趕上去了。李荷豔說:“這田野的風光真好!比在家裡好!比在學校好!”廖文剛說:“山野、家裡、學校都好,各有各的情趣。”李荷豔說:“你就喜歡抬槓!”廖文剛說:“這不是抬槓,說話要儘量全面才好,不宜顧此失彼。”

廖文剛不時拿出劉老師畫的路線圖比照行程,不時又拿出名單問同學的名字,等到了東風六隊時,18個同學,他都能叫出名字了。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到了東風六隊,迎接他們的是一個農村婦女。廖文剛見她三十多歲,高挑的個子,瘦得像猴子,面目還端正。上衣是毛藍布的,背上從肩至背補著一塊黑布——這是本地農民常用的延長衣裳“壽命”的辦法。衣服,容易壞的地方是肩和背,這是肩挑背磨的結果,所以,這裡的人,就用一塊布把肩和背部,再蒙上一層布,稱之為“捫肩”——褲子是什麼顏色很難辨認,膝蓋頭上,各補有一塊五六寸長的疤,右邊黑色,左邊黃色。她一見面就說:“我是婦女隊長李金花,你們以後就和我們一起割麥子。你們的老師是……”他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具有老師特徵的人。她見李荷豔個子最高,短髮齊耳,穿著講究,就上前去握手,說:“老師辛苦了!”李荷豔慌忙說:“我不是老師!”廖文剛走上前去說:“我叫廖文剛,她叫李荷豔,我們都是領隊。”“啊,廖老師。”廖文剛立即申明:“我和李荷豔都是六三高二班的學生。老師病了,我們來帶同學。”李金花說:“好,我先領你們去住的地方吧。”

隊伍又行進在田間小道上,吃一把花生的時間,面前出現了一間“一”字形的黑瓦房。這房子大約有三十多米長,背靠著低低的小山埂,其它三面,都是水田,長滿了青青的秧,秧還沒有封林,田裡的浮萍、拖著尾巴的小青蛙,蝦,間或還有一條小手指大小的魚,都一覽無餘。

李金花說:“廖老師,你就安排吧。”李金花還是堅持要叫“廖老師”,廖文剛想再申明身份必要性不大,就只好做起洗耳恭聽的樣子,“安排好,就來伙食團吃飯,吃完飯,就參加我們的鬥爭會。”

李金花走後,廖文剛看這房子,有廁所,有豬圈,房背後還有柴草,有灶房,有水缸,但是沒有鍋;有大門、小門,有四間屋子,一間屋裡有兩張床,還有一間屋裡有一張很寬的古式床,床頭床邊,還刻有精美的飛禽走獸。只是滿屋是蜘蛛網,地下是灰塵。廖文剛領著男生,李荷豔領著女生,從房背後的柴裡,找出些長長的樹枝、竹片,綁上些草,掃去蜘蛛網,找些短竹竿、短木棒綁上草,當掃帚,把地清掃乾淨,然後,廖文剛安排李荷豔和六個女同學住有大床的一間和挨近的一間,他和男生住另外兩間。同學們都放下揹包,解下席子鋪好,把背蓋放在席子上,便都嚷著“累死我了”而躺下了。胡秀芬說:“肚子餓來巴了背,嗓子幹得冒了煙。”廖文剛說:“都把背蓋解開,晚上怕沒有燈。”廖文剛在屋裡看了兩遍,找著一個罐子,他馬上到田裡洗乾淨,裝滿水,就在灶裡邊放好三塊石頭,擱上水罐,燒起了開水。屋裡頓時煙霧滾滾,同學們都被濃煙趕到屋子外面去了。水開了,可惜,因為沒有鍋蓋,水上浮著一層草灰。同學們也都顧不得了,取下自已的碗、瓷盅,舀起開水,邊吹邊喝邊嚷:“好喝,好喝!”

廖文剛督促大家把被子解開,把用品放好了,然後帶上米到食堂就餐。食堂離住地不到兩百公尺,在一口大塘的邊上。草房,裡面安著十幾張大方桌。大都是油漆過的,但因使用時間長,只剩下斑駁的黃褐色。廖文剛問:“請問誰是伙食團長?收下我們的口糧吧。”一個拴白圍裙的女人迎上來說:“來,我給你們一個一個地稱。你們學生安逸,每個月還有19斤。”廖文剛說:“請問大姐貴姓,以後好招呼。”“免貴姓陳。”“陳團長,這七天就麻煩你了。”那女人說:“我不是團長,不是團長,是剛調來的炊事員。當炊事班長。”“那好,陳班長。給我們安排吧。”陳班長把這20個人的米一一稱了,倒在米櫃裡,把大家分成兩桌,每桌一盆稀飯,一碗胡豆。廖文剛立即編了桌次,每桌10個人,3個女生,一個領隊,指定了桌長,一桌是潘光尚,一桌是曾德華。桌長都按學校的傳統方法,把飯菜往每個同學的碗裡分。廖文剛、李荷豔和同學們都是一個碗,飯菜都在裡面了。不到十分鐘,盆裡碗裡都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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