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宮中傳出一道旨意,貴妃失德,褫奪封號,貶為江貴人,幽禁冷宮。
云溪躺在貴妃榻上,聽著青梅從外院打聽來的訊息。
“起因原是榮嬪娘娘愛犬失蹤了,這榮嬪娘娘懷孕已有四五個月,如今是天天睡不著覺,得那隻愛犬陪著。”
青梅是有表演天賦的,她如同講故事一般指手畫腳,臉上盡是誇張表情,言辭抑揚頓挫,富有情緒。
“這愛犬失蹤了,可還得了,榮嬪娘娘那是一天一桶淚,恨不得隨它離去。皇上不心疼大人,也得心疼她肚子裡的小孩。”
“這不,第三天便下令搜宮,把宮中搜得那叫一個人仰馬翻。除了皇上皇后貴妃宮殿,所有角落都搜遍了,硬是沒有找到那隻狗。這下人們便猶豫了。”
“剩下這三位,可是不能得罪的主,那是比榮嬪娘娘還高階別的存在。
“這時候皇后娘娘便站出來了,說是皇嗣貴重,不容有失,她讓內侍們進了朝陽宮搜尋。一番下來也是毫無線索。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只能盯向瑤華宮,那瑤華宮再不願意,皇后都搜了,她一個貴妃能說什麼。”
“這一搜,不得了。一個小宮女翻衣櫃時,不知道誤觸了什麼機關,櫃門後背竟然自動開去,在場所有人都看到這幕了,貴妃臉色那是瞬間煞白。”
“寢宮設有密室,這是不被允許的,皇后陰沉著臉,讓人進去瞧瞧。這一瞧,更不得了,裡面是刑具滿滿,白骨累累,儼然是一座地牢。那隻愛犬似是誤喝了毒酒,就躺在一灘血漬中。”
“榮嬪娘娘一聽,暈了過去。茲事體大,皇后遂請了皇上來決策。地牢裡物證齊全,瑤華宮內一番刑訊下去,也是人證齊全,貴妃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若不是皇上顧忌齊王殿下,依這私設地牢、殘害宮人的罪名,那貴妃是要被賜白綾的。眼下還能擁有貴人身份,幽居冷宮,這真是託了楊相和齊王的福氣。”
青梅說完,還不忘加上自已的一番見解,“奴婢要是貴人枕邊人,那半夜都得睡不著。多嚇人啊,寢宮中存放了那麼多白骨。”
縱使云溪在裡頭待過,如今聽青梅道來,也是震撼不已。
才幾日,便有人替她報了仇。云溪不相信湊巧,她甚至懷疑此事與沈安有關,畢竟秋雅是知道那個機關的。
只是可惜了齊王夫婦,她還想著促成齊王派的崛起。如今楊雲沈三府的芥蒂怕是解不開了。
思及此,只見青竹頹喪地走了進來,“小姐,沈公子被沈大人禁足了,奴婢沒有完成小姐交代的差事。”
青竹口中的沈公子是沈絳,云溪讓她想辦法把玉佩還回去,再將平安扣取回。既然已經決定另嫁他人,東西還是物歸原主為好。
云溪瞅了一眼青竹手中的帕子,“罷了,先收起來吧,改日再想辦法。”
貴妃的倒臺將奪儲之爭激烈化,先前活躍的齊王一派靜默下來,不少人還轉投晉王一派。
隨著皇后的解禁,晉王的呼聲是越來越高,朝堂之上,已然有人上奏立晉王為東宮太子,此事自是被皇上按下不表。
很快便到了云溪大婚之日。
因著時間倉促,雲宵沒有熱孝,故而五月二十,尚書府只簡單操辦云溪出嫁之事,雲宵的婚期則定在年底。
云溪的半城嫁妝留在臨安,京中這場婚事只是簡單準備二十幾抬箱子去往沈宅。
大紅的喜稠纏繞雲府,嵌囍的燈籠掛滿沈宅。因著兩世再嫁,云溪對這些流程並不期待,也不慌亂。
思緒太多,云溪昨夜沒有睡著。
時辰一到,她便被青竹叫起,被全福人安排浣面開臉。
全福人是大伯母孃家親戚,云溪並不認識。她用兩根五色絲線絞下云溪臉上頸上細軟的絨毛,結束之後,青竹遞了紅封給她。
開臉後意味著云溪不再是閨閣丫頭,而是已婚婦女。
開臉過後,喜娘們便開始給云溪梳妝挽發,十幾個人忙忙碌碌,從天黑忙到天亮。
云溪身穿大紅喜袍,長裙著地,裙角鑲著金絲邊,胸口處一對鳳凰幾欲飛出,一眼便能瞧出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喜服是賜婚當日便找繡娘們定製的。簡約喜慶,沒有王妃婚服富貴莊重,但勝在輕盈舒適。
云溪頭戴金冠,冠上流蘇垂至肩頭,她螺黛描眉、口脂點唇,顯得面容白皙精緻,一副妝容下來已然褪去孩童稚感,她一臉容光煥發,新婦溫婉大方之樣瞬間呈現在眾人面前。
“小姐這樣真好看啊!”旁邊的青梅忍不住讚歎出口。
青竹用手肘頂了她一下,“我們小姐怎麼都好看,今天更好看。”
楊昭也笑著在一旁起鬨,“這樣好看的新娘子,等會姑爺不多拿點誠意出來,可不能輕易讓人接了出去。”
“哈哈哈!”宋澄捧腹大笑,“你這潑皮,下次有人攔宵哥哥,我看你急不急。”
“誰敢攔他,先問問我手中鞭同不同意。”楊昭嚯嚯揮拳。
楊昭跟宋澄一起,簡直是淑女們的災難現場,宋敏咳了一聲,“好了,注意點形象。”
云溪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到她們在說什麼。
良辰一到,沈安也是一身紅袍進門,日光落下,照著他逸朗出塵的英俊模樣。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詩詞歌賦,在場哪有人比得過沈安。很快,云溪便被雲容揹著出府。
新娘進轎、新郎上馬,一路吹吹打打朝著沈宅過去。
沈宅不大,只有兩進院子,沈宅不遠,與雲府只隔一街。
云溪感覺剛進轎門,便又要出來。
紅綢的兩端帶著新人們,踏入那鋪滿紅毯的殿堂。
沈安無父無母,雲珂宋敏便坐在了主位,既當公婆、又當翁姑。
賓客眾多,嘰嘰喳喳響遍全府。一聲洪亮的吉時到,新人進堂,才令眾人閉了口,迴歸安靜。
“一拜天地!”云溪在青竹的攙扶下,與沈安一起朝天而拜。
“二拜高堂!”二人轉身,對著雲珂宋敏跪落下去。
云溪的頭剛低下,便聽到咻的一聲,是箭矢襲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