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師尊在流淚嗎？
暮雲重回過神來，表情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從下往上正在慢慢變得透明。
林息不明所以然，只是突然覺得暮雲重好高啊。
正當林息重心不穩，將要摔倒時，暮雲重一把抱住了他。
林息好像聞到了一股松山上積雪的清香，莫名覺得好熟悉，曾在哪擁入眠的呢？
耳旁傳來哽咽的聲音，林息扭頭一看，就見林憶抿著小嘴，雖然極力忍住不哭，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掉。
林息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想要撫摸他的臉，安慰道，“怎麼哭了呢？”
語罷，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已竟沒有了手！
怎麼回事！
再往下一看，已然沒有了下半身，上半身也在逐漸變得透明。
林息疑惑地看向暮雲重，不解道，“我這是怎麼了？”
暮雲重的眼裡暈染著狂風暴雨，深邃而瘋狂，似要有腥風血雨，卻又流露出難以察覺的無措悲痛。
“你又要離開我了嗎？”暮雲重嘶啞地發出聲音，明明是反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林息回答不上來，因為他也不知道。
林憶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爹爹！”
林息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已動不了嘴。準確來說，他沒有嘴巴了。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到了林息的眼角，林息眨了眨眼睛。
是淚嗎？
師尊在流淚嗎？
他在為我而難過嗎？
林息感覺自已像一粒塵埃，漂浮在廣袤無垠的世界中。
懸置在黑夜，無所依，無希望，無歸處。
“林息哥哥，你醒醒。”
誰在喊我？
林息感到腦袋裡像是有一團亂麻，糾結纏繞。
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心神有些恍惚。
四周一片白色，這是哪裡？我是死的？還是活的？
哦，對了！
林息慌張地看了看自已的身體，是完好無損的！
便放下心來。
“林息哥哥。”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江沐清？林息茫然地轉過身，看著仍穿一身紅衣的她，沒有開口說話。
“真沒想到林息哥哥又要離開了。”江沐清緩緩開口，打破了這份平靜。
“不是你做的嗎？”林息疑惑道。
“林息哥哥，我是怨過你，但從沒想過害你。”江沐清低沉著聲音，有些悲傷地說，“還記得上次沒說完的話嗎？你當時也是這麼離開的。”
林息震驚了。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可能是因為這裡是收集魂魄的地方，而你現在魂魄已經和軀體分離了。”
“收集魂魄？”林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些失蹤的人的魂魄都在這裡？”
“是的。”江沐清點了點頭。
“我夢境中的護士是你吧。”林息盯著江沐清的眼睛，說道。
江沐清明顯愣了一下，“那個裝扮是稱為護士的嗎？”
林息反應了過來，她並非穿越者，也不瞭解現代。
“你知道些什麼？”林息波瀾不驚地看著她。
“我原以為林息哥哥被奪舍了，可是不管怎麼看你，你確實是林息哥哥。”江沐清不解道。
林息也想不明白。
難道原身不僅和他長得像，性格也像？可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算了，不重要了，在我眼裡，你還是林息哥哥。”江沐清笑著說。
林息止住了思考，抬頭看著她，卻見她的身影忽現忽滅。
“你怎麼了？”
“林息哥哥，雖然你師尊已經阻止了陣法的啟動。但陣已開啟，所付的代價是無法挽回的。”
“你……”
“林息哥哥，其實我沒怨過你，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怨的從來都是我自已。”江沐清打斷了林息的話。
“你不慎被噬夢，我進入你的夢境，是想拉你出來。沒想到，你自已就能走出來。”
“我見過不少人，有為求功名利祿的，有為求長生不死的，有為求天下太平的，也有為求父母妻兒平安的……”
“無一例外，全被噬了夢，身軀成了養料，只有你卻是最特殊那一個。”
林息聽到這裡，淡淡地笑了一下。
“還有就是，林息哥哥，請你不要自責。我明白段郎，他嚮往著自由，嚮往著滾燙熱血的生活。他說的那話也只是措辭罷了。”
“他是願意走上刀刃舔血的日子。”
“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也不理解，卻只能尊重。”
江沐清苦笑了一聲，“明明字文元，卻偏偏喜歡銀鞍白馬。”
可她的少年並未追上烈陽。
“林息哥哥，有人一直在等你，你記得一定要回來啊，這次我不能幫你照顧憶兒了，我要去尋我的歸宿了。”
江沐清徹底魂飛魄散了，但那一刻，她是笑著的。
夢醒了，該是下一場長眠。我入眠，他長眠，也好。
林息呆呆地望著這一幕，沉默了。
很快，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暮雲重沉默不語地看著林息消失在眼前，而後，站了起來。
狂風肆虐，地動山搖。
整個村子在坍塌，白霧四起，地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
突然，無數黑色的觸手破土而出，從四面八方向兩人襲來。
林憶有些害怕，滿臉淚痕地靠近暮雲重，扯住了他的右手衣袖。
暮雲重垂眸看著小孩，沒有說話。
抬起另一隻手，手腕一翻。
一道白色的屏障迅速將兩個人封閉起來，阻擋了那些觸手的攻擊。
而後，大地再次傳來了破土的聲音，黑色的樹苗快速瘋長，枝條破風而來，一點點纏上了四處逃躥的觸手。最後，只留下一團黑氣，消失在空中。
眼前已然變成一片黑壓壓的森林，靜謐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裡。
噬夢林？好名字。
暮雲重抬起左手，鮮紅的血液從食指流出。
林憶目瞪口呆地看著暮雲重在虛空中寫出“噬夢林”三個字，鋒芒畢露，狂傲不羈。
隨後，翻手一推，一行血字撞進了遠處半人高的石頭裡，揚起塵塵碎石。
林憶看著眼前這一幕，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扯著衣袖的手也不知該繼續還是鬆手。
大腦像幻燈片一樣放映著一幕又一幕的畫面，聽著難以消化的真相，林憶終於支撐不住，暈倒了下去。
他還只是個孩子。
暮雲重見狀，伸手護住了他的腦袋。然後，面無表情地單手抱起了他，消失在了原地。
地上滾落著一顆鮮豔欲滴的紅珠子，泛著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