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關上。”

容裳有些不知所措,她瞧著黑暗裡殺人犯的朦朧輪廓,一瞬間腦海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

“好,我關。”容裳把手扶門,一面應著,一面跑出屋門去。

她做個鬼臉,剛要把門關上,一陣風從裡面吹來,似乎輕輕的,卻又絕難抵擋。

容裳不及防備,連花帶門被掀到一旁的牆上,差點成了肉夾饃。

於是容裳又被提溜回了小黑屋,這次是雲無恃親手關了門。

黑暗中聽到袖子揮動的聲音,接著四周同時呼呼燃起無數顆燭光,點亮了一小桌精緻的餐餚。

只見正中間擺著個暗紅色的大蛋糕,塗著一圈奶油和芝士,旁邊還有一片大桑葉,葉片上漾動著一顆巨大的水珠,水珠裡浮著些紫色渣渣。

容裳瞧著,瞧著,心中逃跑的火苗逐漸熄滅,轉而舔了舔嘴唇。

“喜歡嗎?”雲無恃深沉地問。

“這是斷頭飯嗎?”

“?”

雲無恃愣住。

“什麼斷頭飯呀,這是給你接風的。”

容裳問:“你剛才沒聽見我說的話?”

“聽見了。”雲無恃笑笑,“那又怎樣呢?”

“你……你不生氣?”容裳很小聲,“我記得你脾氣很大。”

“我脾氣再大,也不能對你發脾氣呀。”

“為什麼?”

“嗯……你先吃飯!餓了很久了吧?”雲無恃柔聲道,“吃了飯再說。”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是從那窗戶上跳出去,死外邊,也不吃你這兒一口東西!”

“好,那你就不吃吧。”雲無恃說,“我困了,先睡會兒。”說著便去一旁的長椅上躺下了。

容裳坐了一會兒,聽他響起微鼾,便悄步來到門前。誰知那門被屋外的狂風頂得嚴嚴實實,無論如何也推不開。

容裳想起剛才自已說的話,就又蹦蹦跳跳上了窗臺,只見窗外晴空萬里,並不見半點陰雲。

“奇怪,門外哪來的風呢?”

容裳想著,剛向窗外探出一半頭,晴空之中突然捲起一陣猛風,又把她撲回屋裡,“啊喲!”她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雲無恃驚醒,卻不作聲,偷眼瞧著她,暗自發笑。

“他就是管風的,我早該想到,這都是他搞的鬼。什麼風之子,依我看是瘋子。”

容裳懊惱地爬起身來,喃喃道。

她回頭看向雲無恃,雲無恃忙閉上眼。

容裳悄聲挪動著盆子,向他一步步逼近,雲無恃緊閉著雙唇,馬上就快繃不住了。

“待我除掉你這殺人犯,就能出去了。”

容裳發狠,運轉法術,一圈花絲便向著雲無恃脖子上捆去。

雲無恃眯著半隻眼,正要反手把她制住,容裳卻突然收了花絲,臉上泛起憂愁之色。

“殺了他,那我不也成殺人犯了?”容裳咕噥著。

正咕噥間,莖上咕嚕作響。(也就是她的肚子)

容裳在屋裡徘徊了一陣,再難抑制,飛身坐到了飯桌前,用兩片花瓣夾起筷子,吃起那蛋糕。

啊啊啊,是熟悉的,地獄裡的魂土味!是巧克力、芝麻碎和奧利奧混合的口感。

她嚼著蛋糕,又夾起一片奶油喂進口裡,嗯哼!動物奶油,超清爽的。

“味道怎麼樣?”背後一人問道。

“真香!”容裳稱讚道。

她又吃了幾口,突然發覺不對勁,但不好意思回頭,筷子也停滯在半空。

雲無恃輕步走到她身邊,笑道:“吃呀,別管我。本來就都是為你準備的。”

“這蛋糕裡有毒吧!”容裳停止了咀嚼。

雲無恃微微一笑,拿起筷子要去夾蛋糕,容裳慌忙舉筷擋住。

“嗯?”雲無恃瞧了她一眼。

“不用試了,我知道了,沒毒。”

容裳擠出笑容,低頭扒拉起那大蛋糕。吃了幾口,又嘬了下那大水珠。

“是忘川水,還有你最愛的芋泥渣渣。”

容裳“咕嘟”嚥下一口,緊接著便把整個頭都埋進了水珠裡,直至吮盡,咂了下唇尖,閉上眼,回味無窮。

雲無恃說:“吃過這頓最後的地獄大餐,你就準備準備吧!”

容裳聽了,心中一緊:“終於,……終於還是難逃一死嗎?”想到這裡,鼻頭一酸。

“準備準備……跟我在風都住下。忘掉你在地獄的一切。”雲無恃接著說,“我為你安排了一間朝陽的屋子。”

“什麼?”容裳驚道,“你不殺我?”

“殺什麼呀?”

“殺……不對不對,我有點亂。”容裳抱住腦袋,“等等,那個芋泥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

“你以前就是喜歡吃呀。”

“可……可我,”容裳有些遲疑,“我好像自已都不知道呢,但我確實喜歡吃。……好奇怪,又好熟悉的感覺……”

“你看這把傘。”雲無恃說著,不知從哪裡拎出一大片荷葉,舉在了容裳頭頂,“你還記得它嗎?”

容裳仰頭怔怔地望著那荷葉傘。

凝望許久,她什麼也沒想起來,但耳邊遠遠地輕輕地落起了雨聲。

一定神,那雨聲就似乎又消散了。

“怎……怎麼回事?”

容裳一時間有些恍惚。

雲無恃微微笑著,把傘收起,道:“好吧!沒事。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容裳說:“雲無恃,哦不……帝君。”

“你還是叫我雲無恃吧。”

“嗯,雲無恃……你和我是有什麼關係嗎?”

“有呀。”

容裳腦袋一震,登時想起那天白無常的一句話:“他說他是你親親老公!”

容裳暗叫“哎呀”,心跳不禁加速了,“該不會真的……”

“我不是你的……好大兒麼?——紅霞仙子。”雲無恃的語調抑揚頓挫。

容裳的紅臉越發紅了,敢情他從第一句就聽見了呀!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容裳憋了許久,憋出一句:“偷聽犯法。”

“沒有呀,我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家門口聽。”

“偷聽犯法。犯天條。”

“這不是偷聽。”

“犯天條。犯天條。犯天條。……犯天條×n”

容裳沒了辯詞,只得歪著頭,耍起無賴,喋喋不休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雲無恃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瞧著容裳的樣子,又想氣又想笑。

“你再去休息休息,我去收拾下你的屋子。”

“犯天條。犯天條。犯天條。……”

雲無恃把袖一拂,一陣風呼地把屋門推開,容裳尖叫著飛出門外。

她不知飛過多遠,一個筋斗,“撲通”一聲,又栽進了花房那口大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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