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容裳暈乎乎地睜開眼睛,眼前是幾張怒火中燒的臉。
“把她揪出來。”牡丹芳盡羞冷冷地道。
向日葵依春的花盤垂進鍋裡,一圈花瓣把容裳狠狠攥住,丟出鍋來,容裳一跤趴倒在地。
“就你?騙我們?”仙人掌華溜怒氣衝衝,往容裳頭頂揮舞著刺掌。
“沒啊。沒騙你們。”容裳說。
華溜怒道:“你把我們當傻子呢?誰會把自已的親孃一扔這麼老遠?”
“大膽!”容裳寶相莊嚴,“方才老身說起來,好久沒試過在天上飛的感覺了,這不,我那孝順的大兒就帶我體驗了一把。”
華溜和依春聞言遲疑,看向芳盡羞。
芳盡羞翻了個白眼,“你們還真信呀?華子,教她做人。”
“不用了,”容裳嘴硬道,“我做花就行。”
“你還犟嘴!”華溜高喝一聲,舉起雙掌,滿滿的尖刺便向容裳紮下。
容裳要逃時,依春和芳盡羞攔在身前。
眼看那刺掌就要打到頭頂,突然,容裳身上閃起一道金光,“當”的一聲,華溜已飛出十幾米外,“哎喲哎喲”地掙扎不起。
容裳自已先吃了一驚,但即刻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看見了沒?誰與本姑奶奶作對,便以此為例!”
“下賤的笨花,還在故弄玄虛!”芳盡羞哼了一聲,張開花瓣,一束花粉射向容裳腦袋。
“剛才那是……?”就連容裳自已弄不清情況。
但事已至此,她只得打定心思,想碰一下運氣。
她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
金光灼灼照亮了這片黑夜,她睜開眼,只見自已被一層金色籠罩,飛來的花粉彈及這層金色,盡數調轉而回,一粒一粒又襲向了芳盡羞自已。
芳盡羞猝不及防,被這一串花粉擊暈在地。
容裳低頭打量了自已一圈,“什麼情況?誰給我出的反甲?”她現在很迷瞪。
“花主!”華溜叫聲,忍著痛,向芳盡羞爬去。
“這刺頭叫啥呢?”容裳看向依春,“她是牡丹,也不是豬啊。”
“呃……我們尊稱她為百花之主。”
“呵,哪來的百花呀?”容裳數起來,“一,二,這個刺頭不算吧,……”她看向那仍然閉目養神的金菊,有些不確定地說,“……三?什麼百花之主啊,三花聚頂還差不多。”
依春賠笑道:“姑奶奶說得也是。其實這名號也是芳盡羞她自封的,跟小花無關。姑奶奶您從她的名字裡也能看出來,她高傲自大得很。”
容裳不禁嘲諷地搖了搖頭。
但此時她心中突然浮現一個想法,恰待出口,華溜已幫她先問了出來:“你這死向日葵啊,你的臉變得好快吶!”
“不會變臉,怎好過活呀!”窗臺上的依春眯了眼,俯視著華溜,“我恭維這鬼牡丹也恭維得累了。還百花盡羞,要我說,我才是——姑奶奶才是花中第一流嘞!”
“你比這新來的還傻!”華溜嗆她,“看她那模樣,也就幾歲大點,你還真叫上姑奶奶了!”
依春說:“看這位姑奶奶的本領,遠在咱們之上,倒真有可能是帝君的孃親了。等帝君來了,自見分曉。”
“向陽花啊向陽花,”華溜恨恨地道,“你還真是哪邊有陽向哪邊呀!”
容裳高聲道:“差不多行了啊,我看你們三個誰也別說誰,都是欺軟怕硬的主。”
“姑奶奶教訓得是。”依春說,“想是您要在扶搖宮久住了,還望姑奶奶多多提攜小花。就算您是戲弄小花們,小花也認了。……”
容裳聽她左一句姑奶奶,右一句姑奶奶,這稱呼本來只是為了自已爽一爽,但聽多了屬實聒噪,又想到這番謊言早晚是瞞不住,便叫聲:“夠了!”
依春的聲音戛然而止,正在無能狂怒的華溜也不敢作聲了。
容裳故意沉默了半天,然後開始發話。
“小春子啊,你說得hǐn對。”容裳說,“本姑奶奶還真是戲弄你們來著。本姑奶奶確實不是帝君的孃親。”(最後過兩把姑奶奶癮)
依春聞言,一時愣住,她看向華溜時,華溜抱起刺膀子來冷笑了。
“我是來自地獄的彼岸花,我叫容裳。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帝君為啥帶我來這兒。”容裳笑道,“好了,都告訴你們了。現在你們想怎麼樣?”
依春的眼光猶豫了一回,慢慢變得黯淡下來。
她正要說些什麼,門開了,小白鷹走進花房,直到窗臺,用翅膀拍拍容裳。
容裳不解,試探地站上他肩膀。
小白鷹開心地叫一聲,當即朝屋外飛出,不多時把容裳放下。
暈機的容裳癱軟在地,好一會才爬起來,環顧四周,是一間淺粉色調的小屋,有池塘有泡泡,滿地都是粉色的雲,扶搖帝君立在窗邊。
“容裳,以後你就住在這兒。”雲無恃說道。
“憑……憑啥?”容裳心裡很是喜歡,但還是撇了撇嘴。
雲無恃說:“哪有這麼多為什麼,閉上你的小嘴吧。”
“我還想住在那花房呢。”容裳笑道,“教訓那幾朵破花老有意思了。”
“你的身份不宜住在那兒。他們只是宮裡的下人們養的花。”
“啊?不是你養的呀?”容裳差點驚掉了下巴,“那他們到底在飄些什麼?”
雲無恃微笑,“自古以來,三界諸生,不都是如此麼?”說著,往門外走去。
“等等!”容裳叫道。
“怎麼?”雲無恃駐足,回望。
“你剛才說我的身份,……我什麼身份?我只不過是忘川旁的一朵小花。”
“你的身份,……你的身份大著哩!”雲無恃眼裡突然好像閃起亮光,“但現在還不是知道的時候。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告訴你。”
容裳趴在門旁,一直聽著雲無恃走遠,才砰地關上門,一下躺倒在滿室雲海之中。
“太軟啦!!!”她忍不住高喊。
正在此時,一個粉紅泡泡飄到身邊,把她籠進其中,她隨著泡泡飛到了半空,她真正地感覺是來到了一個獨屬於她的天堂。
不久她軟綿綿地入睡了,夢裡看到狂風,看到冰雪,看到轟雷,看到天昏地暗。
還看到一個紅衣少女,正化為一片一片帶血的花瓣,向著漫漫大地撒落。
這個夢模模糊糊的,不覺斷了片,再夢到的竟是她自已站在一座大紅臺上,臺下各類奇花異草,成千上萬,正山呼海嘯。
細聽時,他們喊的是“恭迎萬花之主!”
容裳本來強忍,聽著聽著就繃不住了,不禁仰天大笑。
笑了一番,她偶然瞥見身旁不遠處居然有朵白花,正瞪著自已,神情十分不屑。
容裳叫道:“你瞅啥?”
那白花走上前來,容裳才發現她跟自已外貌酷似,除了顏色以外,再無差異,竟是一朵白色彼岸花。
那白彼岸花瞪著眼道:“這萬花之主,本是我的!”
容裳大怒,喝道:“大膽!”飛起一掌,把那白花打落臺下。
【主人,您怎麼了?主人,您怎麼了?主人,您怎麼了?……】
突然,她的耳邊響起一陣寒暄,但細聽極恐,聲音是個公鴨嗓,有些沉悶,竟似從自已身體中發出。
這一驚非同小可,容裳急忙睜開眼,慌張地向著身上摸索,但聲音並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