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給我追!”陰如玉吐出一口血,爬起身來,指著雲無恃消失的方向。

“別追啦!殿下年少,不知底細。這雲無恃掌管三界之風,法力無邊。”白無常扶住他,說道,“五百年前,天界與地府大戰時,小神曾和他交手,被他一陣風吹得十年下不來床呀!今日雲無恃已經手下留情啦!殿下若不信,可問老黑。”

陰如玉把頭轉向黑無常,黑無常沉默良久,忽然說道:“是十一年。”

白無常:“……”

“那……那朵笨花,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小神也不知底細。殿下,你還記得雲無恃臨走時的那句話麼?”

“記得。他說他不開飯店。”

“……不是這句!”

“嗯……”

陰如玉搖了搖頭。

“他說呀,咱地獄裡的風,也是歸他管的!若真個激怒了他,地風一收,怕是咱們都要窒息而亡!”

“那……孟婆那邊怎麼辦?”

“咱們不是那雲無恃的對手。依小神之見,殿下千金之軀,也別趟這渾水了。丟的是孟婆的東西,何不讓她親自去要回呢?”

“妙,妙!”陰如玉鼓掌大笑,忽然面無表情,“所以我為什麼主動請纓來追。”

“嗯……殿下這腦子……”白無常神情陡變,豎起大拇指,“充滿智慧!”

“走吧,回家。”

他們回到了地獄。

一路上大小鬼神都還在打掃火災現場,到處瀰漫著燒焦味。

遠遠地聽到女子的哀哭。

三人走進森羅殿,拜見了冥王,只見一個紅衣少女跪在地上,身姿柔冶,滿面芳淚。

陰如玉問道:“這女子是誰?”

賞善司判官魏徵說道:“此女名喚祝英臺,前些日子跳進忘川的少年,正是她的情郎梁山伯。”

“那她為何又來到地府?”

“她被父母所迫,嫁給太守馬家,梁山伯憂鬱而亡,成婚當日,此女伏墳而哭,雷雨轟開墳墓,她便也投墓而死。”

在場之眾聽得如此悽慘故事,雖都是鬼神之身,也不免相顧嘆然。

“不值,不值!”陰如玉搖頭道。

祝英臺抹著淚叫道:“……還求閻王爺爺開恩,查出我那山伯究竟是為何跳下忘川,不然,民女誓難獨生!”

冥王說道:“你莫著急,崔判官已去查證了。”

陰如玉插嘴道:“何必再查!他是被一朵叫容裳的彼岸花,使了妖法。”

祝英臺驚慌地向他看去,冥王“嗯”了一聲,向陰如玉揮揮手。

正說間,一個硃紅官袍人帶著群鬼差趕到。只見他左手抓一卷簿冊,右手捏根紫色毛筆,灰面金眼,三綹赤須,正是陰律司判官崔珏。

“稟告大王,鬼差們已剖屍查驗。”崔珏沉聲道,“亡靈的腹中發現了致幻藥。”

“致幻藥?何人所為?”

“亡靈此來地府,大王與眾鬼神全程在旁,未見端倪。據下官想來,怕是隻有他們在插手了。”

“你是說……天界?”

“正是。”崔珏沉吟,“天界諸仙的修為,實要勝咱們地界一籌。”

冥王捶了一下桌角,默然片刻,說道:“依你看,是誰所為?”

崔珏答道:“這便說不準了。”

“父王。”陰如玉說,“想必就是那雲無恃。”

冥王不語。

而另一邊,容裳在無盡的天旋地轉中醒來,濃烈的惺忪仍難掩那幾絲明顯的憋悶。

根莖被什麼東西裹得熱熱的,但好像也挺舒服,就似打通了滿身經脈。

她斷斷續續打了幾個哈欠,才睜大雙眼,環顧四周,只見自已在一口大鍋裡,下半截身子浸在咕嚕咕嚕的滾湯之中,湯麵綴著蔥花點點,還有幾根自已的花絲。

“媽呀!!!”

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她大叫一聲,往外便跳,但此時身上已經酥麻,用不上勁,只濺起幾個小湯花。

“你看她……”

“那個笨樣兒。”

耳邊傳來譏笑聲,容裳抬頭時,見窗邊養著幾盆花草,他們正偷瞧著自已,竊竊私語。

“我是誰?我在哪?他們瞅我幹嘛?想謀殺我?”

容裳尋思著,心裡更加慌了,呼吸也越發困難。

她東張西望,只見四面牆上,由黑至白粉刷著漸變的顏色,最終白黑兩色又突兀地相接。

屋裡是泥土與花的芳香,這凝重的牆色似乎與清雅的氛圍頗不搭調。

容裳正在不解,門“吱呀”一聲敞開,雲無恃一襲青袍,走進屋來,身後跟著只小白鷹。

雲無恃望見容裳緊張的神色,微微笑道:“醒了?”

容裳略一猶豫,高叫道:“放我出去!”

“怎麼?不舒服麼?”

雲無恃走到鍋前,撐了鍋沿,雙手剎那縮回,慘叫一聲。

片刻,他掩口“咳咳”兩下,又背了雙手。

容裳被他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才噗嗤笑出聲,說道:“舒……舒服。”

憋笑憋出內傷的眾花見狀,都相視驚詫。

這朵來歷不明的新花,竟敢直接冒犯主人!

雲無恃也不生氣,笑著說:“那你急著出去幹嘛?”

“這……這鍋是什麼東西?”容裳一面說著,一面用花瓣夾起一片蔥花,“還有這湯,這蔥花!你是要煮了我嗎?”

“這不是湯,是固根水。這也不是蔥花,是風之谷的靈草。都是滋補之物。”

“那這鍋呢?”

“鍋……嗯,其實這是一個大號花盆。這個花盆啊它……”

“胡說八道!”容裳大叫,“放我……放我出去!”

眾盆栽見她如此膽大妄為,都面面相覷。

雲無恃頭頂飄起一縷黑煙。

容裳還要回嘴,呼吸卻愈發急促了。

雲無恃笑著搖頭,伸出手來,在半空中向著容裳一抓。

容裳飛出湯鍋,撲倒在雲無恃臂彎,被他的大手輕輕按住,怎麼也掙扎不開,只好閉目待死。

不覺間,一陣微風吹到身上,有些冰冰涼涼的,讓花神清氣爽。

容裳睜開眼,見雲無恃口中正徐徐吐出一些黑氣,黑氣包裹了自已的全身。

“這是什麼呢?”容裳暗自尋思,“吹著好舒服!”

但她還是警覺地跳下地來,沒過幾步,就被雲無恃一手抓回。

“你氣我。”

“什麼?”容裳說道,“我沒氣你呀?”

說話間,黑氣再次吹拂到身上,她只覺呼吸也順暢了很多,心想:“好神奇!”

雲無恃說:“我是讓你現在氣我!”

“現在氣你?為什麼?”

“你就聽我的就行了!”

“為什麼?”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別問!”

“為什麼呢?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讓我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呢?”

“好好好!再讓我更生氣些!”雲無恃話音裡竟還很滿意似的。

容裳雖然不解,但心想:“還有這等好事?”

雲無恃催促道:“怎麼不說話了?氣我呀!”

“好……好吧!”容裳便叫道,“你個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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