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知道不說透徹了,自己的話他們未必肯信,於是又要了一支菸,邊抽邊開始了他長篇累牘的訴說。

當年他血濺五步報了大仇,自知天下之大再也沒有可以安身立命之所,於是一咬牙投奔了大青咀子的鬍匪,這個大青咀子首領大名叫做王霸天,報號震天王,四十多歲,為人陰險狠辣,是個行事果決之徒,不過此人卻非常的迷信,對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深信不疑,自己手下就收留著一對兒以跳大神為生的老夫妻,每每遇到猶豫不決的重大事情需要他決斷時,必先跑去跳上一陣大神,直到仙家附體指引迷津後才能拿個主意出來,不過這麼些年來倒還真就沒出過岔子,這也越發讓王霸天信奉這些東西了。

除了跳大神的,能夠讓王霸天賴以信任的人還有他手下的“翻垛子”,這翻垛子又稱為轉角梁,或者叫做文明梁,其實就是類似軍隊裡面的參謀長,軍師一類的高階文職人員,專門負責出謀劃策,擬定方案,並且他們的職責只對當家人負責,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但是鬍子頭的左膀右臂,更相當於大腦。

原來王霸天只有一位轉角梁,馬三上山不久,綹子裡突然間又多了一位,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整天深居簡出頗為神秘,除了核心人物,外圍的崽子們只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可是見過廬山真面目的少之又少。

馬三剛入夥兒的時候還沒背點兒,他撲奔的那位光腚娃娃在七梁八柱裡面任炮子頭,有他罩著,小日子混得還算不錯,可是好景不長,這位炮子頭不知咋就觸了王霸天的逆鱗被貶為“庶民”,一夜之間從權利核心被踢出局外,和馬三居然平起平坐的成了一名崽子。

馬三聽別人閒聊,說這個後來的翻垛子是原來那個同鄉,兩人還是學友,因此介紹他也入了夥兒,這個新來的翻垛子初來乍到就大顯神威,將原本一群烏合之眾拾掇的闆闆正正,不但領著人跑去白城附近弄回來一批武器彈藥,還慫恿王霸天拉攏附近小股綹子加盟,更是出了一個餿主意,以大青咀子為中心,設立禁區,綁架青壯作為人質這麼損的招兒,就是名叫金勇的翻垛子想出來的。

那些被綁到山上的青壯,統統被強迫當了鬍子,有幾個寧死不屈者當場就被扒光衣服鎖在樹樁上面,一宿過去人就成了肉乾,山裡夏天的蚊子,瞎蒙,小咬兒如山似海,一個個嗜血如命,多強壯的漢子經過它們一晚上的吸食,體內都不會再有一滴血液剩餘。

王霸天管這叫殺一儆百,死了三四個人後,其餘人就全都臣服了,再也沒有敢扎刺兒忤逆之人,除了王霸天原有的一百多號班底,愣是用這些人質武裝出四百人的龐大隊伍。

“這麼多人?”周泰安嚇了一跳。

或許各位看客習慣了大場面,不拿這四百個人當回事,可是真要身臨其境你就會明白,四百個人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對綹子來說,能有一百號人槍,地方上就已經奈何不得了,想清剿這一百多人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再打個比方,以後得同時期段出現的東北抗日聯軍,各個都頂著軍師旅團營的編制,可是滿打滿算一個師充其量也就幾百人而已,咱們後面還會繼續寫出來的,這裡簡單介紹下就行了。

所以周泰安詫異大青咀子人多勢眾並不足為奇。

“他們人再多也沒用,只有他的原班人馬會誓死效忠王霸天,其餘皆是綁來的人質,要不是每個班組裡都穿插進去他們自己人作為監管,恐怕早就被反噬掉了,王霸天拿他們家人做威脅,膽敢逃跑叛變者必滅其滿門。”馬三對周泰安說。

“這主意著實狠毒。”高三扯在一旁聽得都來氣。

“你是怎麼發現那兩個翻垛子是日本人的?”周泰安好奇的問,透過馬三剛剛的形容,他已經被排離嫡系之外了,按理說是接觸不到領導層的秘密的。

“王霸天不但綁架青壯男人,年輕漂亮,有點姿色的女人他同樣不放過,山上專門有一間秧子房,就是他擄掠來的年輕女子,自己玩膩了就賞給手下,這也是我羞與為伍的一點。”馬三嘆口氣說。

“我們的營房和秧子房不太遠,有一天半夜我尿急,起來去解手,卻發現那個姓金的翻垛子領人去挑女子陪宿,不知怎麼回事兒,有個女人死活不從,竟然在姓金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那傢伙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馬三歪著腦袋,繪聲繪色的描述當時的場景。

“桑內!”馬三學著那個姓金的表情和語氣,然後不好意思的說道:“應該就是這麼一句話,我雖然不會外國話,可是我絕對沒聽錯,這傢伙說的就是日本話,你們想啊!人在最不經意的時候,才會說出自己的母語,我懷疑這傢伙是個日本揍兒,要不然氣憤之下他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鳥語?”

“桑內?你確定他是這個語音?”周泰安追問。

“八九不離十,要是他多說幾句,備不住我還記不住呢,可只有兩個字,而且這兩個字和我一個夥伴的名字非常相像,所以我記得特別牢靠。”馬三毫不遲疑的表示。

“你朋友叫什麼?”周泰安好奇的問。

“他叫桑睿。”

“哦!”周泰安笑道:“確實挺像,不過你搞錯了,那個姓金的不是日本人,而是朝鮮人,高麗棒子,他叫什麼名字來著?金勇?呵呵,我想他後面一定還有一個字故意隱瞞了。”

“朝鮮人?”馬三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何以見得?”

周泰安笑笑說:“我以前去過延吉,同朝鮮人打過交道,你聽到的那句桑內,不是日語,而是朝鮮語,那是罵人賤貨的意思,所以我斷定,你們那兩個翻垛的是朝鮮人而不是日本人。”

馬三撓著頭,想了想說道:“還是周當家的見多識廣,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我只確定一件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如此慫恿王霸天倒行逆施,絕沒安著好心。”

“從哪裡得的結論?”

“我的槍呢?”馬三問道。

“那把差不多有你高的步槍?我們當然不可能留在原地不拿走,你有什麼想說的?”周泰安問。

馬三看了他一眼:“剛說完周當家的見多識廣,怎麼沒從槍上看出端倪來?那是一把三八大蓋,日本人的槍。”

“哦?”周泰安除了奉軍的遼式槍械,還真認不得幾種槍型,那個時空他只是從影視劇裡面認得輕重機槍,駁殼槍這樣明顯標誌的傢伙,現實裡連打麻雀的氣槍都沒見到過,他還沒成年的時候,氣槍已經被列為了禁品,在市面上絕跡了。

“這些槍就是金勇交的投名狀,王霸天鼠目寸光,被別人一點甜頭糊瞎了雙眼,卻不想想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怎麼有能力搞到這麼一大批軍火給他?”馬三憤憤的發著牢騷?

“不是他眼睛瞎,或許他原本就知道,而且已經同金勇之流沆瀣一氣也說不定。”周泰安分析著。

一語驚醒夢中人,馬三突然一拍腦袋,叫道:“對呀!要是這樣就說得通了,我怎麼沒想到?”

“那兩個翻垛子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這確實很可疑啊?他們到底圖王霸天什麼呢?如果什麼也不圖那說不過去呀?”馬三又陷入了思想混亂中。

“人馬!地頭!這些足夠了。”周泰安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有什麼關係?就算他們能夠得到足夠的人手和土地,整個東北都是張作霖的,難道他們還能鬥得過兵強馬壯的奉軍?”馬三仍然不理解。

“現在是什麼大局勢?你能夠看多遠?”周泰安問他。

“實不相瞞,長這麼大,我還沒出過海倫縣呢!所以周當家的就別埋汰我了,我能看多遠?只不過眼皮子底下那點東西而已。”馬三有點自知之明。

周泰安搖搖頭:“人不可妄自菲薄,你或許欠缺的是閱歷,不過在眼光這方面,你還是很有造詣的,要不是你這番話,我差點真就把那個震天王當成了一個窮兇極惡的綠林敗類了,現在分析下來顯然咱們都低估了這個傢伙,也低估了大青咀子山上的那夥人。”

“他們想幹什麼?”這句話是馬三和高三扯同時問出來的,顯然他們從周泰安的表情裡已經發現,他心知肚明。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他們圖的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未來,我去,這可是大手筆啊!”周泰安一字一句說出來,表情已經逐漸凝固,再也沒有了一絲雲淡風輕的神態,因為他真的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河豚計劃”

這四個字相信一萬個正在看此書的老鐵裡,都不超過十人聽說過,筆者也沒聽說過,要不是周泰安前世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也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件事,小時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聽爺爺講故事,每天吃過飯臨睡前都必須要聽老爺子講上一段,周泰安的爺爺可不是普通人,他地主家長工出身,十六歲之前一直給地主家放豬,經歷過日偽,後來加入四野,從東北一直打到海南島,最後在朝鮮待了兩年,炮兵出身的老爺子耳朵之所以背,就是放炮震聾的。

老爺子那點光輝歷史翻來覆去的講,已經讓周泰安聽膩了,於是就開始講東北的過去未來,這段“河豚計劃”就是老爺子當年在部隊時聽指導員說過,轉而贈送給周泰安的。

沒有多少國人,甚至東北人,對這段淹沒在歷史長河裡的小插曲感興趣了,可是當年這段小插曲差一點讓東北分割成國,而這個意圖裂土分疆的民族恰恰是八竿子打不著,做夢也想不到的猶太人。

對我們中華民族來說,猶太民族或許有些陌生,尤其是南方朋友,可是19世紀末的時候,猶太人遍佈東北,當年的哈爾濱之所以稱謂東方小巴黎,不單單是中東鐵路的出現成就了它的美名,洶湧而來的猶太人也創造了它的奇蹟,可以這麼說,沒有猶太人的匯聚,就沒有後來的東方小巴黎。

蘇聯十月革命,不但對同胞清算,異族的猶太人更是深受波及,為了躲避高壓政權的洗禮,沙俄境內的猶太族人種不得不向中國東北遷移,羅馬帝國之後千百年來,這個民族都在世界各地流浪,永無休止,這樣的飄萍歲月他們早就受夠了,能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國土容身,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日俄戰爭中,因為猶太人對日本提供了無數金錢的支援,讓日本人突然意識到,猶太人大有可以利用的價值,尤其是他們掌握的世界財富,如果利用得恰到好處,絕對是一個互惠互利,雙贏共建的大好局面,此時的日本人窺視中國東北的決心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們認為,東北如此廣闊,憑日本國小力衰的能量很難有大的作為,如果拉攏猶太人慫共同開發,或許效果會非常不錯,於是,一份關於猶太人在中國東北建國的計劃秘密的出爐了。只不過那是九一八事變之後才正式公開的,之前所有的工作都是人後交流的。

猶太人確實聰明,也確實招人膈應,無論他們寄宿哪個國家,這個國家的政府要員,商業大亨,科技巨頭無出其右,幾乎都會有猶太人的身影,小鬍子之所以針對猶太人,就是為了把原本是屬於自己國民的財富從猶太人的口袋裡搶回來,其實不止小鬍子反對猶太人,沙俄同樣沒對他們客氣,手段一點不比小鬍子溫柔。

不過猶太民族就像一隻永遠打不死的小強,也不知道是自身的生存能力卓越頑強,還是他們的上帝暗中庇佑,總之千百年來這些流浪兒不但沒有被消磨殆盡,也沒有被任何一個優秀的民族同化融合掉,一直卓爾不群的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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