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這天,周泰安和張開鳳終於走上了去往城裡的路。

初八是個好日子,大年已經過去,所有的商號買賣鋪子幾乎都會選在這一天開業大吉,八這個數字被國人賦予吉祥的寓意由來已久,整個海倫城裡鞭炮爆竹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不是慶春堂的藥鋪開板營業,就是鼎豐樓飯莊掛幌迎客了,就連王寶貴的小小烘爐,都噼裡啪啦的點燃一掛幾百響的落地紅,告知鄰里起火幹活了。

進城門的時候,周泰安和張開鳳是隨著一大隊馬車進來的,那些馬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他們兩人。

二十多輛大車,一水兒的三駕套,就是一匹轅馬之外,另有兩匹馬幫套,俗稱三駕套,如果前面再加一匹的話,那就是四駕套,不過那很少見了,除非裝載的都是重物。

今天這個車隊有點特殊,它們車上拉的不是貨物而是人,個個都是年輕力壯的壯勞力,大包小裹的帶著鋪蓋,目光裡滿是新奇的期待。從路人的議論中周泰安二人得知,這是一個民夫團,是官府從別的地方招過來修建鐵路的。

海倫縣城的這條鐵路前年其實就已經開始修築了,線路整體基本竣工,這些民夫是來進行車站,倉庫等主建築施工的,一旦票房倉庫落成,黑龍江省政府獨資修建的這條呼海鐵路將發揮巨大的運輸能力。

周泰安和王寶貴的買賣談的很順利,王寶貴身後的那個軍火販子據稱手裡現在能拿出八支老套筒,兩支盒子炮,子彈共計近萬發。

周泰安聽得眼睛都笑彎了,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過來,太及時了,至於價錢方面他連猶豫都沒猶豫,王寶貴說多少就多少,不過他也有要求,那就是這些槍支可千萬別像上次那種品質,王寶貴拍著胸脯說,那可不會,都是七八成新的貨色,保準你見了會滿意的。

這次武器數量比較大,所以不可能在城裡交易,兩人約定明天晚上城外土地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那些修火車站的民夫表舅知道是咋回事兒嗎?本地也有閒散的青壯,為啥要從外地找?官府不怕麻煩?”張開鳳向王寶貴提出一個疑問。

王寶貴呵呵一笑:“你以為是蓋豬圈雞架呢?本地是有人,可是誰懂建築方面的工作?那些人聽說都是從寬城子(長春)招來的,人家就是幹這種大工程的,有經驗。”

“哦!”兩個人恍然大悟,閒聊幾句後就告辭。

第二天傍晚,周泰安開著卡車帶著兄弟如約來到海倫城南的土地廟,王寶貴已經侯在這裡了,他的身邊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粗壯身材的漢子,帶著棉帽子,圍著毛線織的大圍脖,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不清面容。

周泰安停下車,老海拿著一面袋子銀元叮了咣啷的跟下去,王寶貴過來同他打招呼。

“這是賣家,你把錢直接給他就行,貨在馬車上,可以驗貨。”

周泰安瞄了那個漢子一眼,然後便跳上馬車,掀開一層稻草後露出兩個麻袋捆兒,其中一個裝著長短槍,另一個全是黃澄澄的子彈。,他隨便抽出一支步槍,拉動槍機,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悅耳動聽,上下左右看了看磨損程度,確實不錯,和上次的那兩支不是一路貨。

“交錢。”

周泰安命令老海把錢給那個漢子,隨後讓兄弟們動手,把槍支彈藥全都搗騰自己卡車上。

交易簡潔明瞭,毫不拖泥帶水,幾分鐘時間就搞定了,周泰安抱拳打了聲招呼:“合作愉快!回見吧。”然後上車走人,不清楚王寶貴和那個漢子交情的深淺,他不好過於熱情,不鹹不淡才是正確的做法。

望著卡車來去如風,王寶貴身後的漢子突然對他說道:“你們沒有看走眼,這個人確實是個人物,別看年紀輕輕的,辦事果斷,帷幄有序,是個乾點事兒的料。”

王寶貴也點頭道:“大鳳子應該不會看錯人,只是難為她這孩子了,我們能幫助他們的僅此而已,往後的路還得靠他們自己撲騰,能走多遠,咱們拭目以待吧!”

“車站那裡的事兒你自己看著辦,一切要小心,現在大局面有惡化的趨勢,咱們不得不小心為上,好了,咱們回去吧。”蒙面漢子解開了圍脖,露出了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圓臉,他長長地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然後說道。

天已經黑下來,兩個人跳上馬車,慢慢隱入黑暗……

周泰安他們這批槍支成色非常好,是正宗奉天軍工廠出品的遼13型栓動步槍,槍身上的出廠日期顯示為1924年,可見沒有經歷過太多風雨侵蝕,膛線清晰,槍油味道十足,個頂個都是巔峰狀態,不過算下來價值也不菲,每支合計二十塊大洋了,張開鳳告訴他,同樣一支這成色的槍,市面上最多十五塊錢就能入手。不過他不心疼,錢就是得用在刀刃上,什麼是刀刃?這就是。

經過多天的訓練,兄弟們都對槍械不再陌生,周泰安索性將槍直接下發個人,讓他們儘快熟悉自己的夥計,子彈有了,老海子實彈訓練時更是眼皮都不眨,那副敗家相看得高三扯心都疼。

兩支烤藍瓦亮的毛瑟配五百發子彈,所有的人一夜之間全副武裝,這興奮勁兒不亞於過年那天坐在餐桌前,周泰安挑了一支步槍交給張開鳳,教兄弟們識字掃盲的時候她是教官的身份,可是軍事訓練這一塊,她和那些兄弟們一樣,都屬於白丁,而且針對張開鳳的射擊訓練,周泰安是給老海子特別交代過了的,就一句話——別怕浪費子彈。

周泰安還打算給張開鳳一把短槍來的,尋思了一下作罷了,給老海子和大山子人手一支,現在滿打滿算他這十七個人,已經全部有了火力能力,假以時日,將會成為一支不可低估的力量。

大夥兒在訓練,周泰安坐在一旁抽菸觀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張開鳳的身上,姑娘渾然不知,一絲不苟的拉栓射擊,隨著老海不斷增加靶標的難度,她鬢角已經微微見汗。

周泰安不知所謂的笑著,嘴角上揚,這個張開鳳膽大,有主意,而且還有文化,見識更不一般,偏偏生在那麼一個家庭,也不知道她爹是咋想的?能狠下心來捨棄這麼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兒?

————

正月十五大中午,黑皮回來了,只不過他是自己跑回來的,和他一同執行任務的六子再也回不來了。

黑皮見到周泰安的時候,一頭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對不起大當家的,對不起高大哥,我沒能照顧好六子兄弟……自己回來了。”

周泰安知道事情有變故,不動聲色的扶起黑皮,打發其餘人繼續操練,回到廳屋後,他讓黑皮坐下慢慢說。

“當家的,那個震天王不是個東西啊!”黑皮喝了點熱水,情緒穩定多了,開始講述他們這次化妝偵查的經過。

這個大青咀子位於綏稜鎮北部,此處山高林密,一條官道從大青咀子山下橫穿而過,這條官道可有說道,它是聯通南北的必經之地,東西兩端的隘口,無論你是從哪個方向過來,都躲不過大青咀子。

黑皮說到這裡,周泰安在腦海裡已經開始琢磨了,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裡?因為他根本就沒聽說過大青咀子這麼個地名,前生今世這個地方他都沒印象,這也不能怪他,這個世界裡的官道還是大清朝的驛道,和周泰安後世走的國道,高速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他要是知道才真奇怪了,東北三省的公路,鐵路是從九十年代開始日新月異的崛起,在這之前幾乎都是日本人為了調兵遣將以及往他們本土劫略礦產林木而修的戰道。

這個大青咀子在日本人還沒興建滿洲之前確實屬於交通要道,黑皮和六子二人沿途尋找,一直到了綏稜北部的官道附近,才從當地百姓口中打探到了訊息。

大青咀子山海拔不算很高,但是勝在植被蔥鬱,綿延不絕,北通遜克,北安,直至黑河,在走下去就是十八站,漠河,大興安嶺。東邊可至伊春,佳木斯,鶴崗,到撫遠,南邊就不用說了,過了哈爾濱,天下皆通。

黑皮和六子驚詫的發現,這個震天王的老巢距離自己的地盤並不遙遠,滿打滿算也才不過七十里路,不過這裡已經不完全算平原地區了,因為這裡是小興安嶺的邊緣,放眼遠眺,起起伏伏的山峰層出不窮,無邊無際的林海層層疊疊。

黑皮和六子做夢都沒想到,他們看似很平常的一次踩盤子,竟然出師不利,沒等開始就結束了。

在大青咀子七里之外的一個屯子,他們兩個被村民團團圍住,非說他們是官府的探子,要綁了送到山上請功,這些人嘴裡的山上,自然就是震天王的巢穴。

“我們倆只不過問了一句從大青咀子山下過,會不會碰到鬍子截道,那些人就跟瘋了一樣抓我們。”黑皮心有餘悸的回憶著。

“沒有別的破綻?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那個屯子裡有震天王的眼線!”高三扯說。

“不會的,大哥你知道我和六子辦事兒最穩當,怎麼會犯錯誤?”黑皮確定。

周泰安突然一聲驚歎:“這個震天王真是心機深沉,陰險毒辣啊!我明白是怎麼回事。”

高三扯和黑皮同時楞楞的看著周泰安,有些不太信。

“這有何難?要是我想這麼幹,咱們方圓十里之內。我也能做到庶民為我所用。”周泰安不以為然的給他們講解。

“我只需要將每個村屯裡最重要的東西,或者是德高望重的頭人,或者是頭人的子女挾持到手裡作為人質,那他們還敢不服從命令嗎?到時候給他們一個希望,比如抓住打聽鬍子下落的官府眼線,或者前來圍剿的官兵,又或者只是一個簡單的訊息,都可以作為交換的籌碼,你們想,會有哪個屯子能不照他們說的去做?”

道理如此簡單,黑皮聽了後,琢磨著有些道理。

“後來呢?六子是怎麼……沒的?”周泰安讓他繼續說。

“六子是為了掩護我撤退,一個人生生的擋住四五個男人的追趕,我連滾帶爬的躲進林子後,聽見六子的慘叫聲,他還再讓我快跑,快跑……我知道他可能遭了毒手。”

黑皮一臉愧疚的說道:“當家的,大哥,我黑皮不是貪生怕死丟下兄弟獨自逃命的孬種,我之所以自己跑了,就是不想兩個人都落在那些人的手裡,好歹得有一個活著回來給你們報個信不是。”

周泰安給黑皮的碗裡續上熱水,溫和的說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沒有人會怪你,六子兄弟是好樣的,你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你們記住,我周泰安不是君子,我的兄弟不能白白死掉,這個震天王,大青咀子,咱們這就會會他。”

“可是,咱們連他們的外圍都滲透不進去,根本摸不清他們的實力和具體情況,怎麼對付他們?”

高三扯提出很棘手的問題來,黑皮也點頭,他從那個屯子逃脫之後,回來的路上也探聽過較遠處的村落,確實震天王把大青咀子經營的鐵通一般,外來人員,只要被送上山去,必須有人擔保你不是官家眼線或者別的綹子踩盤子的,交了保證金後可以放人,不過無人擔保的就很難說了,沒人知道他們的最終命運。

“我就不信,那些愚昧的村民是真心實意的想助紂為虐?他們固然可恨,但一定是事出有因,我親自走一趟。”

“啥?”高三扯和黑皮大驚失色,從炕沿上蹦起來。

“那可不行,你是當家的,怎麼能以身犯險?萬一……呸呸呸,俺的意思是大傢伙離了你可咋整?”高三扯有點急了。

“當家的,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這事兒還是我來辦。”黑皮央求著。

周泰安一臉凝重的說道:“這個大青咀子經營得如此緊固,可見他們不是吃素的,咱們必須要重視這樣的對手,不是我自己吹噓,你們的閱歷不夠豐富,眼界跟不上時代的步伐,而我!嘿嘿,別的本事兒或許不大,但見機行事絕對比你們強,放心,問題不大。”

“那也不行!”高三扯依舊不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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