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輔洛夫被黑皮趕下車廂,一邊跺著腳一邊衝周泰安叫道:“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你們中國有句古話說過,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這好歹咱們一起逃出來的,你們怎麼能把我們半路扔下?這和親手殺了我們有什麼區別嗎?”

高三扯本來就看不慣老毛子人,從車廂上跳下來,惡狠狠的說:“別給臉不要臉,沒殺了你們就不錯了,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不?要不是當家的好心腸捎你們一段,你們早吃槍子了,咋的?這還訛上我們了?”黑皮在他身後把槍栓拉的咔咔響,也擺出一副兇狠的架勢。

“那……那你們能不能給我們兩匹……不,三匹馬,要不然這裡離那個城鎮太遠,我們肯定走不到那裡。”達輔洛夫有點害怕,不過生死存亡面前,他還沒放棄討價還價。指著車廂說:“你們得了我們那麼多錢財,總不會吝嗇幾匹馬吧?這可不是好漢的做派。”

原來這會兒功夫,大山子騎著馬也追上來了。

周泰安無奈的搖搖頭,“這幾匹馬是我借的,要還給人家的。這個真不能答應你。”

“喀秋莎你看看,這就是你喜歡的中國,這就是你讚揚的中國人,他們是這麼的自私,不但拿了你父親的錢財,還毫無道義的把咱們置於荒郊野外,這是要咱們自生自滅啊!他們簡直就是流氓,是土匪。”達輔洛夫看見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被拒絕,立刻沉不住氣了,不管不顧的開始咒罵周泰安幾人。

“哈哈,你小子說了半天,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咱爺們兒可不就是土匪嘛!如假包換。”高三扯哈哈笑起來。

“啊!……”達輔洛夫長了眼睛,轉頭去看喀秋莎,喀秋莎點點頭:“他們確實是土匪,鬍子。”

達輔洛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充滿了絕望,他畢竟擔當霍爾瓦特的助理,和中國人打交道由來已久,對東北鬍子的名頭如雷貫耳,他知道,自己和喀秋莎父女二人恐怕這次再無回天之力了,這些鬍子行事狠辣,毫無情理可言,為了車上那些錢財,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尊敬的鬍子閣下,我請求你們看在我們同舟共濟過的份上,不要拋棄我們,我爸爸已經這個樣子了,如果你們這樣對待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你們的良心會過得去嗎?求求你們……”喀秋莎嘴裡說著哀求的話臉上卻毫無表情,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哀莫大於心死的落寂,她也覺得了無生機,只不過走形式般的說了那些話,希望可以打動這些鬍子的心腸,這個世界此刻在喀秋莎的眼裡如此讓人絕望。

別人咋想的周泰安不清楚,此時此刻喀秋莎臉上的絕望突然讓他心裡感到震動,曾幾何時,他和她有著相同的表情,相同的感受,他知道那種無助到了極限的絕望是種什麼滋味。

看著爸爸媽媽走遠……留下我獨自在這人世間……雖然他的父母健在,可週泰安覺得他們還不如歌兒裡唱的那樣真的走了,那樣最起碼還能讓他留有一絲值得回憶的溫馨甜蜜,可是他的記憶裡只有無盡的怨恨,哪來的溫馨?

此刻這個異國女孩子的心情雖然和他不盡相同,可那份決絕卻又如此雷同,同樣的無助,同樣的無力,同樣的無奈……

“好吧!我帶你們走,但是,我的能力有限,也只能幫你們到這個程度,至於日後你們何去何從,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上車吧,咱們回家。”周泰安還是做了決斷,其他三個人自然不會反對他的意思。

一路平安無事,眼瞅著離自己的寨子越來越近,卡車居然不爭氣的熄火了,達輔洛夫轉動搖把子想再次點火,直到累得順臉淌汗,呼呼直喘也沒動靜,周泰安經過一番檢查,發現是油料沒有了,這下大夥兒可傻了眼,估算一下路程,還得三十多里路才能到家,可這三十多里路卻難住了他們,多出兩個人(霍爾瓦特先生已經不幸死了,他被擊中胸腹,失血過多,實在迴天乏力),還有兩個大木箱子,該如何回去呢?

高三扯建議派人回去求援,可是這個辦法顯然是行不通的,整個綹子的運輸能力除了一頭騾子還有點用處,回去求援能求來啥?總不至於讓全體兄弟步行過來,每人背一些東西回去吧?

大山子的主意靠點譜,他說不如把那兩個木頭箱子想法綁在馬背上,其餘人換乘剩餘的馬匹,這樣雖說捨棄了卡車,可走上三十里最終能到家的。

喀秋莎第一個就反對,如果這樣安排,大家只能把她爸爸的遺體丟在這裡了,喀秋莎央求周泰安,說她爸爸是東正教的虔誠信徒,必須要隆重安葬才能得到解脫,如果不能入土為安,那就上不了天堂。

周泰安也挺撓頭,這事兒還真不好辦,狠下心來不理睬吧,心裡不得勁兒,可要是再不想辦法,大夥兒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又很危險,萬一遇到保安隊或者巡邏隊,那可就麻煩大了,可這三十多里的路,該怎麼辦才能兩全其美呢?

突然他一拍腦袋,自己咋就這麼糊塗呢?虧得還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怎麼忘了還有一個最簡單的招式呢?

當下周泰安命令幾個爺們兒去旁邊的林子裡砍伐粗細適中的原木,自己和喀秋莎在卡車上一頓翻找,結果除了幾根鐵路上用來固定鐵軌的鉚釘,什麼有用的物件都沒有,周泰安不死心,望著卡車駕駛樓的帆布蒙皮看了好半天,終於咬咬牙,用刀開始切割,將帆布切成一條條。

很快幾個爺們兒就扛著胳膊粗細的樺樹原木回來了,周泰安指揮他們將這些樹木如此這般的好一通鼓秋,一副寬大結實的雪地爬犁就成型了。

“我艹,我說兄弟,這辦法我怎麼就沒想出來呢?”高三扯跺著腳,懊悔自己沒想到,這可是平日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是個東北人就沒有不知道的。

所謂的爬犁,其實也是一種交通工具,不過僅限於東北的冬天,這玩意兒沒雪玩不了!做法很簡單,上下各四根木頭拼接加固即可,有點向口字型狀,分上下兩層,底下有兩根觸地,充當車軲轆使用,上面一層多加橫樑,鋪上木板或者稻草用來搭載乘客,坐在上面也蠻舒適的,這種爬犁可以使用多種畜力拉動,有狗拉爬犁,有馬拉爬犁,也有牛拉爬犁的,周泰安小時候爺爺給他做的那個爬犁,底下的兩根木條上還嵌有八號鐵線增加潤滑功能,還能用腳掌控方向拐彎。

這一架超大型的爬犁需要兩匹馬拉,加固鐵軌的鉚釘砸進去,木頭之間連線得非常牢靠,又把卡車上的大廂板卸下來鋪上去,扯了點路邊的茅草,即刻大功告成,用帆布條擰成的長繩,一頭拴在爬犁上,一頭套在戰馬脖頸處,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卡車上的兩口箱子挪到爬犁上,又把霍爾瓦特的遺體放上去捆好,看看再沒什麼可拿的了,周泰安一揮手,喀秋莎和達輔洛夫立刻好奇的爬上去,晃動著身體感受這新式交通工具的舒適效能,看得其他人嘿嘿直笑。

“喀秋莎,你們國家也有雪,難道沒有這種爬犁嗎?”周泰安揮動手裡的柳條充做鞭子,一邊控制兩匹拉爬犁的戰馬,一邊好奇的問。

“沒有,我們家裡都是馬車,冬天一種,夏天又是一種,這樣的沒有。”喀秋莎告訴他。

周泰安不再說話,他知道,喀秋莎的家境富裕,自然出行工具也是上檔次的,哪裡會有這樣鄙陋的簡易爬犁?他心裡輕輕嘆息,這就是有錢人和沒錢人的不同之處,無怪乎要有階級鬥爭。

爬犁在雪地上輕快的滑行,兩匹馬拉著人和箱子並不感到吃力,腳步自然帶上了速度,高三扯不願和他們在一起擠,和大山子各騎了一匹馬,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直到遠遠的看見了他們的“山寨”,他才把手從狗皮手燜子裡拿出來,兩指一捏插進嘴裡,頓時尖厲刺耳的口哨聲直透雲霄,遠遠的傳了出去,接連幾次之後,居然也有口哨聲隱約回應過來。

到家了!周泰安看著三個兄弟滿臉歡喜的樣子,心裡也是暖暖的,雖然並綹子搭夥時間不長,可是他能感受出來,每個人都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自己潛意識裡也是如此。

“到我們的地盤了。”他回頭告訴那兩個異國男女,兩人都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想看清楚前方的景物。

雖然離得不算近,周泰安還是看見寨子路口的最高處晃動著一抹豔紅,他知道,那是張開鳳的紅棉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更加暖和起來,目光久久的凝視那個方向。

弟兄們有的開心的不得了,遠遠的就跑著迎過來,牽馬的牽馬,噓寒問暖搭話的搭話,大家看見爬犁上居然還帶回來兩個老毛子,驚訝之情溢於言表,紛紛指指點點,喀秋莎並不怯場,笑著和他們打招呼:“鬍子先生們,你們好啊!”譁!驚倒一片。

張開鳳在營地的路口等候他們,見了兩個老外,也是微微詫異,不過並沒有詢問緣由,打過招呼之後就去安排人手準備吃喝。大傢伙把那兩個箱子抬進屋裡,因為喀秋莎和達輔洛夫都在,周泰安自然不會打臉一樣的去檢視箱子裡的內容,那樣顯得太不尊重他們,於是大夥嘰嘰喳喳的聊了一通,把出去後的離奇遭遇做了一個詳細的介紹,聽得沒去的人咋舌瞠目,一驚一乍。

很快飯就做好了,大碴粥,鹹菜絲,周泰安他們開始狼吞虎嚥起來,好久沒喝上這玩意兒,這燙嘴的熱乎勁兒讓人覺得無比舒暢,讓人驚訝的是兩個老外竟然吃的也挺香,唏哩呼嚕的連喝了好幾碗,周泰安看到張開鳳在一旁抿著嘴笑,知道她是覺得喀秋莎和達輔洛夫吃相招笑兒。

吃過飯,周泰安索性讓人出去,在河邊地勢較高處挖坑,外面還有一具屍體得先處理了,要不然今晚大夥兒睡不消停,墓地面南背北,旁邊還有幾棵落葉松,喀秋莎看了後表示可以,於是大家動手,尋來木板製作了一個簡易的棺料,將霍爾瓦特下了葬,隆起的墳瑩前插著一個喀秋莎親手製作的十字架。

周泰安對這些宗教儀式一竅不通,不過他倒是對戰鬥民族的人有了一個粗淺的瞭解,他們和中國人的脾氣秉性,甚至對事物的理解都大不相同,生老病死在咱們這邊看那就是天大的事,作為兒女,父母身故逝去,不管真心假意,哭的撕心裂肺,驚天動地這是必須得走的程式,否則定會被人指責不肖,所以國人總是要擺出一副大眾認可的姿態,迎合世俗的口味,以免成為眾矢之的。

可是喀秋莎就不一樣,她認為生老病死那是人生必然,既不值得歡喜,也不值得悲傷,一切都是主的安排,從這裡消失,必定會在某一處重生,周泰安看到她多少也是有些哀傷,卻沒有嚎啕大哭,從頭到尾都很自然,沒有刻意的做作,率性,真摯,這或許就是心懷信仰的好處吧?最起碼可以活的從容,活的坦然,周泰安如是想。

葬禮過後,兩個外國友人便被帶去各自的房間休息,周泰安會同高三扯,黑皮,老海和大山子,幾個人在房間裡把兩口木箱撬開,檢驗這次帶回來的外落兒。

其實高三扯已經知道這箱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因為其中一口被他撬開過,從裡面拿錢打發喀秋莎二人,不過他很懂事兒,沒有提前透露內幕,為的也是想看看眾人狂喜的表情。

果然很快他就遂了心願,隨著箱蓋開啟,所有人的眼神都凝固了,兩口箱子裡滿滿登登全都是銀元,貨真價實的袁大頭,一封封都用紅紙包裹整齊,粗看之下也知道價值不菲。

要知道,這個時候市面上銀元的含金量正是巔峰時期,無論是國家外貿流通,還是民間私下交易,袁大頭的硬挺度比法幣要勝出幾籌,因為這是沉甸甸,實打實的銀子,走遍天下都吃得開,法幣則不同,那就是一張紙,別人說認同就認同,說不認同,那就一點價值都沒有,周泰安記不得哪個電視劇裡就有這麼一出情節,坐個黃包車出趟門,得準備一麻袋的紙票付車錢,那紙票子就是後來瘋狂貶值的法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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