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瘸子春是被戴家的人帶走的?”周泰安聽得有點轉不過彎,不過大致情況是明白了點。

戴家的二公子領人挾持了瘸子春及自己的那一排人,這已經是那個高銘久出頭說和的最好結果了,否則恐怕當場就要來一場血戰,而且戴家二公子還特意放了一個戰士回來遞信兒,說什麼不管瘸子春的後臺是誰,想要救人就親自去敦化戴家走一趟。

“備車,出發。”周泰安很這個戴家為何和自己過不去,當即做了決定。

“帶多少人手?”溫柔問道。

“一個連即可。”周泰安考慮了一下後說道,戴家只不過是一方富紳,憑仗的是多年的人脈,武力不見得多霸道,再說自己是去解決問題的,沒必要興師動眾嚇唬一個土財主。

溫柔也沒在勸說,一切安排好後,隨周泰安一起出發了。

燃料管夠,所以此次出行動用了全部卡車,風馳電掣一路奔向敦化。

一天一夜後已經進入敦化地界,這裡不屬於洮遼勢力範圍,而是歸吉敦軍憲管制,東北軍改旗易幟後,吉林省最高長官就是張作霖的老兄弟張作相,從名字上看,很多人都會誤以為這兩人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實則不然,張作相和張作霖並沒有血親,只不過是一起起家時的結拜兄弟而已,皇姑屯事件後,老成持重,最受張作霖待見的他其實有很高的呼聲接替東北王的位子,不過過於忠義,又極度迷信的張作相婉拒了這個機會,將位子讓給了小六子,所以小六子心懷感激,索性將整個吉林省交由張作相打理。

此時吉林市就是省城所在,而不是後來的長春,吉林市距離敦化延吉一帶並不遠,所以一併歸省城直屬,原吉林督軍孟恩遠被張作霖擠兌走以後,所有吉林防軍大權集於張作相一身,同時有永吉憲兵隊張江清協同,所以兵力不多卻也固若金湯,這一片的治安相對比別的地方好一點,民生也寬鬆不少。

周泰安的車隊一路通途,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就算有關卡盤查,他只要拿出帶有馬占山印籤的手諭,也幾乎不費口舌。話說這手諭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周泰安自己知道啦!

敦化城東沙河沿,周泰安的車隊到了這裡,就被人攔下了。

周泰安詫異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溫柔,想不到一個自在安逸的鄉紳,居然還能將手下人組織的有模有樣,明崗居然放出來這麼遠?看前面鄉鎮的輪廓,恐怕還得走五六里地的距離。

“你們是幹什麼的?”攔路問話的二人俱是普通村民打扮,身上卻居然明晃晃揹著兩支半新不舊的老套筒。

“我們是黑龍江過來的,二位要是戴家門下的,就回去報個信兒,就說他們綁來那批人的後臺撐腰的來了,這麼說就行。”周泰安一點不客氣,語氣裡毫無敬意,敢對我的人下手,我要是先點頭哈腰求著你,怕是談條件時候不好整。你們家辦事神神叨叨的,我看看究竟想搞什麼鬼?至於先禮後兵嘛?那就免了,畢竟是你先招惹我的,沒大兵壓境已經算是給你面子啦!

那兩個傢伙互相對視一眼,留下一人,另一人則從一旁牽過一匹馬,騎上去飛跑去了。

“不好意思,請各位稍等片刻,我們鄉里人膽小,見不得刀槍隊伍,貿然進去了會嚇到老弱婦孺,等人回去通知一下,大家有了心裡準備,才好過去。”剩下那個崗哨顯然還是個老油條,話說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卻裡外裡透著硬氣。

這個戴家確實非等閒之輩,頗有點家國天下的意思了,財主當到這地步,和小軍閥也沒啥區別了,周泰安和溫柔如是想。

五六里地也不算遠,那個跑回去報告的崗哨很快就原路返回來,他身後跟著五六騎,到了跟前並不下馬,在卡車前勒住馬韁,為首之人一身黑色自織布大布衫,敞著懷,內裡也是白色粗布小衫,腰間一巴掌寬的武裝帶,鋥亮的獸首銅釦虎虎生威。

“我是戴家老二戴克儉,哪位是周泰安?”

周泰安信步下車,向前走了幾步停下,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我就是,我的人還好?”

戴克儉嘿嘿笑道:“你放心,他們好吃好喝,沒事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如果周長官不嫌棄我們鄉下粗鄙簡陋,那就請隨我回莊上喝杯茶,隨後就能見到你的部下。”

“好啊!客隨主便,那就請帶路。”周泰安絲毫不猶豫。

“不過兄弟我有個條件,鄉民們正在農忙,恐怕這麼多弟兄一起過去,會驚擾到他們生產,不如就在此地休息休息,當然,周長官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免了。”

溫柔在周泰安耳邊輕聲說道:“這戴家不知打得什麼算盤,還是不要著了道才好。”

周泰安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我不相信一個地方鄉紳,敢無端和軍隊為敵,除非他們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再說這件事很詭異,他們要是真有歹意,就不會故意放一個人回去通知我。”

溫柔自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讓周泰安孤身前往,他的的確確不放心,當下出頭說道:“戴家的待客之道很有特色嗎?既然我們軍長說了客隨主便,那麼就肖隨曹規,不過,他身邊怎麼也得帶一兩個使喚的人才行,何海清,孫利明出列,你們兩個陪軍長走一趟。”

被溫柔喊出來的兩人,都是他原班兄弟,目前都是營長營長之職,不過因為他們身上有功夫,軍旅多年,見識和反應能力出類拔萃,所以這一次被溫柔借調出來,就是防備這種場合用的,既然戴家不允許大隊人馬同行,那安全措施還是得保證的,本來溫柔打算親自陪周泰安進去,不過轉念一想,戰場就屬他們兩個官職最高,如果對方擺的真是鴻門宴,兩個人同時失陷在裡頭,外面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了,這才把兩個信得過的舊部下派了上去。

“注意警戒!”周泰安也不反對,低聲囑咐一聲後領著何,孫二人乘坐一輛卡車跟在戴克儉馬後,向鄉里駛去,沿途星星片片的莊稼地裡,穿著各異的鄉民正在收割五米,看到有卡車開過來,都停下手裡的活計望過來,周泰安發現這些鄉民並不是沒見過世面在瞧新鮮,他們面上流露出的表情竟然是戒備,不過大家看到有戴家公子隨行,那種神情轉瞬就淡薄了,遠遠的和戴克儉打招呼,而戴克儉居然也揮手回應,一點公子哥的架子都沒有,這讓周泰安更來興趣了,看來戴家的人緣很不錯,在人和這方面做得到位了。

戴家據說是遠近聞名的大富之家,等周泰安的車子停在戴府大門口,卻頗感意外,戴宅根本就沒有他想象中的高牆深院,更沒有門禁森嚴,只不過是極為寬敞的一間農家大院而已,土牆茅頂,窗戶上糊的居然還是牛皮紙,和鄉中其他普通民宅根本沒有二樣,只不過院子大了些,房間多了些罷了。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財主,如果不是過分吝嗇,那就是低調的可怕,這是周泰安心中第一種直覺。

正房的南炕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近六旬的老頭,叼著一個榆木疙瘩做的旱菸袋,正在往裡面塞菸葉子,瞅見周泰安進來,只是瞄了一眼並沒搭理,重新全神貫注的填裝菸葉,直到填滿後劃火點著,重重的吸了一口,任由煙霧在體內遊走一圈後從鼻翼中緩緩噴出,一絲愜意的呼聲過後,老頭才開了口。

“年輕人,坐吧!”

周泰安也不扭捏,自然的坐在炕沿邊,等著老頭繼續說下去。

老頭上下打量了周泰安片刻,忽然對站在一旁的兒子戴克儉說道:“看起來,是你錯了。”

戴克儉轉動著眼珠不說話,不過意思顯然就是不服氣。

“我叫戴萬嶺,是戴家的家長,我膝下有六個兒子,這是老二,前些日子王德林,哦,就是守軍(吉林省防軍)中的一個連長,和我交情不錯,他託付我去通化搭救一夥人。”

周泰安不動聲色的傾聽者。

“可惜老二到那裡後,那夥人已經死的死,散的散,後來有一個僥倖活命落單者遇到了老二,他指認你的人,哦,也就是我們“請”回來的那三十多號人為兇手,不過他們並不承認,為了搞個明白,所以我們才勞煩你這個當家做主之人親自跑一趟。”老頭一邊說一邊觀察周泰安的表情。

“我想,你們搭救的那夥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不過這不關我的事兒,我也沒興趣,我來的目的你也清楚,現在既然你願意相信這是一場誤會,那麼我可以見見我的人嗎?”周泰安不卑不亢的說道。

“當然,當然,從你一進屋,我就看得出來,年輕人你一身正氣,有這樣的掌櫃的,下面的人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老二,去把人放了吧!”老頭頷首道。

很快,瘸子春就和孫剛一起走進來,周泰安看了看,兩個人雖然有點狼狽,不過並沒有什麼傷痕在身,顯然沒有受到虐待。

“周軍長……”瘸子春一見周泰安,眼眶子一熱,他想不到,為了他,擁兵自重的周泰安竟然會長途跋涉,親自過來一趟。

“戴老爺子,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了,家裡一堆事兒等著呢,那麼就告辭了。”周泰安衝戴萬嶺拱了拱手。

“不急,老朽還有話說,小兄弟先把這兩個兄弟安頓了再談也不遲。”戴萬嶺吧嗒著菸袋,慢悠悠說道。

周泰安不知他想和自己談什麼,硬要走又失了風度,當下讓瘸子春二人先出去等候,這才回身等戴萬嶺說話。

“小周兄弟很能沉得住氣,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怪王德林跟我說你不可限量,今日一見,我也信服了。”戴萬嶺笑了。

“老爺子聽說過我?”周泰安也笑道。

“恐怕整個吉林面上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那張海鵬什麼人,接二連三在你手裡損兵折將,奉系開天闢地也沒出過這種事兒啊!”戴萬嶺說的也不算誇張,只不過他隨即轉口風,盯著周泰安又道“老朽有句話或許不大中聽,不過看小兄弟你抱負不小,還是做一回惡人好了,不知周兄弟願意聽聽否?”

“您儘管說就行,我又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出頭的椽子愛爛,拱圈的豬捱揍啊!兄弟如此高調行事,怕不是啥好事,會招來禍端的。”戴萬嶺語重心長的說道。

周泰安沒想到初次見面,這老頭居然會如此告誡自己,到是個實在人,當下笑道:“這個道理泰安也明白,不過我就這脾氣了,一時半會兒難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他張海鵬先挑釁與我,我正當防衛,有啥可怕的,就算哪天小六子想收拾我,我也有應對他的道理。”

“如此自信最好不過。”戴萬嶺是個人精,從周泰安的語氣裡聽得出來,他絕不是沒有腦子的三吹六哨,看樣子確實有依仗。也就轉換話題。

“你難道真不我兒去通化搭救的是什麼人嘛?”

“沒興趣,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少越快樂,知道的太多,這年頭絕不是啥好事兒。”周泰安呵呵道。

戴萬嶺眼中似乎有股神態一瞬間暗淡下去,不過他依然自顧自的說道:“就算你沒興趣,我也打算和你說個明白,否則你會認為我戴家是故意難為你部下,在心裡始終是個梗,無論將來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我們戴家都不想同你這樣的人物交惡,當然,能做個朋友那是最好的。”

“王德林託付我搭救的人,是朝鮮人。”戴萬嶺說完這句話後,靜靜的看著周泰安。

周泰安本來沒什麼興趣關注這樣和自己無痛無癢的閒事,不過聽到朝鮮兩個字,不由得還是一愣,他知道朝鮮已經被日本人佔領了近二十年了,這些朝鮮人怎麼會和省防軍裡的中下級軍官扯在一起?

“王德林的意思,打算讓我們協助這些朝鮮人偷偷從邊境潛回他們自己的國家,因為他們都是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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