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人手先去的渾江,在那個預定地點並沒有看到他們這夥兒人,不過他們所說的村落我們打聽過的,確實和崔浩說的差不多,的確是遭到鬍子洗劫了,後來我們就一路追蹤痕跡,尋到了輯安附近,然後就碰到了他。”戴克儉做著旁證。

看來這個崔浩說的還是實情,戴克儉的旁證粉碎了周泰安的假想,不過並沒有打消他對崔浩的疑慮。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二公子落實到位沒有?”周泰安繼續提出疑問。

“什麼?”

“就是究竟是哪路綹子洗劫的那個村屯?”情況並不明朗,周泰安說的很委婉,沒有直截了當的說究竟誰才是打家劫舍的兇手。

“這個……,因為時間倉促,確實沒有認真詢問,你也知道,那裡山高林密,綹子多如牛毛……”戴克儉臉紅了這確實是他疏漏了。

戴克儉畢竟年輕,他直到此時還沒有領悟周泰安的真正用意,可是他爹和王德林那可都是老奸巨猾的存在,早就對周泰安的問詢上了心,也略略猜到了他的意圖。

“崔浩,你也知道,你們,包括你自己的處境,如果你能實話實說,我們還會不遺餘力的給予你們朝鮮人支援和幫助,但是……”王德林語氣忽然加重,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是,一旦讓我發現你所說的和真相相差甚遠,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講究!老哥,你派個人去省城一趟,給我接個人回來,到時候,我看這個崔浩如何說?”

“還是老二去吧!你告訴他接誰就行。”

王德林和戴克儉說了一個地址,後者點頭後就出門去辦了,周泰安注意到,當王德林低聲對戴克儉說出一個人名時,崔浩的臉色一瞬間煞白,這一下,周泰安更確定自己的感覺,這小子十有八九是有鬼,否則不會如此害怕,看來,去接的人不是他的同胞上級就是有一定身份的領導級人物,他也很期待。

周泰安起身“二位先坐著,我去趟茅房?”

等他回來後,王德林這才慢慢講解起來事情始末。

在王德林這一輩子絕對不簡單,他是山東人,因為在家鄉活不下去了,這才闖關東到了東北,當時沙俄為了掠奪中國東北的財富,大修鐵路,王德林為了生存就去給沙俄當了勞工,在伯力城一干就是好幾年,殘暴的沙俄人對這些中國勞工盤剝剋扣得相當厲害,不但工作繁重加班加點,在生活待遇上更是非人,打罵懲罰家常便飯,隨意弄死誰也經常發生,中國勞工在他們眼裡如同豬狗。

王德林生性耿直,山東漢子的腔子裡流淌著的熱血逐漸沸騰起來,最後終於看不下去了,糾集了百十號勞工反了,殺了沙俄護衛,搶了槍支彈藥當起了鬍子,在鐵路沿線專門和老毛子作對,打得他們膽戰心驚,不得不調集重兵圍剿王德林一夥。

王德林領著人退回國內後,也沒閒著,依然對沙俄,日本人不斷襲擾,痛打侵略者,後來吉林督軍孟恩遠對他的勇猛很賞識,派人說和詔安了他們這一夥人,自此王德林就順勢成為東北軍中的一份子。

骨子裡就痛恨在中國土地上耀武揚威的沙俄和日本人的王德林,偶然一次在省城救下被日本人欺負的一名朝鮮人,得知那名朝鮮人是個反日復國團體的負責人後,對其呵護有加,多方關照。

這才有了護送崔浩一夥人的事情,王德林是正規軍的身份,自然不能明目張膽的自己去行動,而是轉託給了戴萬嶺。

聽他說完,周泰安暗暗點頭,這個王德林還真是條好漢,就是不知道他資助的那個朝鮮負責人是什麼來頭?

時間在交談中過得很快,轉眼天黑下來,戴萬嶺早就吩咐家人做飯招待客人,三個人也上了桌,剛端起飯碗,戴克儉就把人帶回來了。

這是一個濃眉大眼,國字臉,身高體健的青年人,看上去不足三十,周泰安現學現賣,特意去觀察他的眼角,果然這個人的眼角是下垂的,看上去始終帶著笑意,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王大哥,這麼急找我來,有什麼突發事件嗎?”朝鮮人只認識王德林,自然先同他說話,然後快速的向其他人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王德林站起來把他扯過來坐下“確實有事兒,不過先別急,道兒不近,墊吧口飯咱們再談正事兒,來來來,我先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這位金成柱,就是那些朝鮮人的領導,也是他們反日復國的靈魂人物。”然後又將戴萬嶺和周泰安簡單介紹給金成柱,不過只提了名字,具體身份一略而過。

寒暄幾句,大家就抓緊吃飯,戴萬嶺雖然是財主,招待客人的伙食卻實在讓人意外,不但雞鴨魚肉沒有,就連口燒酒都不預備,主食大餅子,就著一盆大豆腐燉海帶,不過眾人吃的都很香,沒人挑那個邪理兒。

掌上燈後,崔浩再次被帶過來,這一次,他顯然謹慎多了,在金成柱面前,又敘述了一遍事情經過,聽得金成柱直皺眉頭,他苦心經營的這一支人馬,就這麼輕易的煙消雲散了,說不心疼是假的,那些人可都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志士,不甘屈服侵略者的熱血青年,他原本打算讓這些人偷偷潛回老家,慢慢發展隊伍,壯大勢力,將來為打敗侵略者積蓄力量,卻不成想出師未捷身先死,僅僅留下崔浩這麼一棵獨頭蒜了。

金成柱光顧著想他自己那點兒心事了,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德林接他過來的真正用意,看到他的表現,王德林心裡哀嘆一聲,這個傢伙兒也不像平日裡那麼精明伶俐,看樣子完全沒領會自己的意思,當下也就不再客套。

“金成柱,你的人死傷殆盡,這是大家夥兒都不願意看到的,不過這次失敗了也別灰心喪氣,只要你們族人那種敢於反抗的精神不滅,希望還是有的,我之所以把你找來,告訴你這個訊息是其一,另外一點就是,這個崔浩的話,我們覺得有疑慮,他說他們遇到了鬍子,並且為了救助當地村民才造成損失的,這一點我們覺得有點值得商榷,你是崔浩的領導人,本打算他見了你後會實話相告,現在看來,他仍舊是那套說辭,這讓我很難做。”

王德林的話明確告訴金成柱,你的人說地話不值得信賴,這讓金成柱瞬間清醒過來,他在腦子裡飛快的運作起來,將崔浩所說一點一點過起了篩子。

那個崔浩聽到王德林說出來的話,立刻白了臉色,隨即大聲分辯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你不能懷疑我,金先生,你不要懷疑我對事業,對您的忠誠啊!”

王德林翻了翻眼皮沒搭理他,把目光投向周泰安,他並沒有看出問題的所在,只不過是因為周泰安有所懷疑,他才跟周泰安的思路走而已,雖然和周泰安初次見面,但莫名的對這個年輕人有極大的信任,這時看向他,就是想看看周泰安會有什麼辦法證實他的懷疑。

“空口無憑,你一個人當然是咋說都行的,不過你忘了一件事,我有人證的。”周泰安看到金成柱陷入沉思,知道他也沒有辦法證實啥玩意兒,他之所以沉默,八成是在心裡盤算著到底該相信誰,自己同志和中國朋友之間權衡著利弊取捨,於是便站出來說話。

“你有人證?”聽到周泰安的話,這次金成柱沒有遲疑,立刻站起身,讓周泰安趕緊請人證出場。

所謂的人證,其實就是外面的瘸子春和孫剛兩人,戴家招呼客人很周到,屋裡這些人都吃了飯,周泰安和王德林帶來的那些部下隨從自然也不會疏漏,不但瘸子春他們那三十多人管了飯,就連遠在五六里外待命的那一個連,都給送去了吃喝,好在不到十月,天氣還不算太冷,部隊在戶外也凍不著,點上幾堆篝火,就當是野營了。

有瘸子春和孫剛證實,他們在輯安老李頭家後山上,發現那幾個被日本飛機連砸帶炸,慘死當場的鬍子,就是這個崔浩的同夥。

“這麼說來,他們剩餘的這幾個人一路跑到輯安,然後化身為匪去搶劫高家,不巧在追趕李家閨女時被飛機炸死,而你,崔浩,再一次僥倖逃脫,然後遇到前去接應你們的戴公子,你是不是覺得剩自己一人,就算能越境回國,獨自一人也難以造成任務,所以就倒打一耙,妄圖把罪責推到別人身上,這樣好給我一個交代,是不是這樣?”

聽完瘸子春他們的敘述,金成柱很容易就理清了其中的複雜程式,從而得出一個接近真相的結論。

崔浩此時已經滿頭大汗,心裡懊悔不已,事情的確如此,他就是在這種心思促使下,向戴克儉指認瘸子春他們是殺害同夥的兇手的,本以為戴老二會當場將瘸子春一夥人殺掉解恨,那樣他就完全有理由向上級解釋一切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後面發生的每一步,都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噗通”一聲,崔浩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很清楚,一旦他們化身為匪的惡劣行徑露了餡,組織的雷霆手段絕對會毫不留情用在自己身上。

“金先生,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沒吃沒喝根本挺不住啊,組長為了保證任務能夠完成,不得不出此下策,在復國和中國百姓之間,前者才重要……”

“放屁!”金成柱一聲暴喝,將崔浩的詭辯生生打斷,然後怒不可遏指著他罵道:“國破家散,我們在最難的時候逃到這裡苟延殘喘,是中國人收留了我們,我們這些人,在中國生活時間長的已經將近二十年,最短的也有兩三年了,這塊土地,早就是我們每個人的第二故鄉,在這塊土地上,沒有人虧待過我們,蔑視過我們,反而處處幫助我們,而你們卻恩將仇報,沒吃沒喝不是你們作惡的理由,本以為我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都是可以為國家民族捨生忘死的戰士,卻不成想卻是一群沒有大義的流氓土匪?指望你們這樣的人,我們大朝鮮哪裡還有收拾山河之日?”

金成柱越說越氣,臉色鐵青,突然停止咒罵,回過身對著王德林一恭到地。

“成柱愧對大哥的信任,這些畜生犯下的罪惡,都是我的責任,請大哥責罰。”

王德林說道:“這不關你的事兒,你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你們自己組織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就行,說實話,要不是周軍長提醒,咱們都被這孫子忽悠過去了。”

金成柱這才對著周泰安深深彎腰:“感謝周軍長的幫助,大恩不言謝,日後……”

周泰安不動聲色的站起身換個位置,巧妙的躲過金成柱的施禮,倒不是他受不起,而是沒興趣,此時他心裡對這個金成柱十分膩歪,這個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看起來憨厚老實,但周泰安觀察到現在,發現這個朝鮮人絕對不簡單,從一開始到最後,無時無刻不顯得心機深沉,行事陰柔果斷。

別看他對崔浩罵的狗血淋頭,其中大半意思卻是說給別人,尤其是王德林聽的,畢竟在座所有人,只有王德林對他的幫助最大,之所以說得如此情真意切,估計也是他不想失去王德林的信任和支援刻意而為。

“金先生不要太生氣,一鍋飯裡,總是會有那麼一兩顆腐爛的顆粒,剔除掉就好了,不過我還要給你潑點冷水,金先生你可要挺住。”周泰安表情閃爍。

“請指點。”金成柱一副虛心受教的態度。

“我可以確定,崔浩他們之前在渾江那次,就是以鬍子面目出現的,而不是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得好漢。”

“啊?”周泰安語出驚人,不但金成柱愣了,就連屋裡的王德林,戴萬嶺,戴克儉,瘸子春以及孫剛,還有他們的兩個隨從,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周泰安這話從哪說起來的。

輯安那是有人證物證(受害人和崔浩同夥的屍體),那是假不了的,但是渾江那裡發生的事情,除了這個崔浩,再無一人親臨現場,周泰安怎麼就敢說得如此肯定?

金成柱陰沉的目光再次投向癱坐在地上的崔浩,然後向周泰安說道:“周軍長,可否借樣東西用用?”

“什麼?”

“這位兄弟的傢伙兒。”金成柱指了指孫利明身上背的毛瑟槍。

周泰安點點頭,孫利明便把槍抽來遞過去,金成柱接槍在手,一把薅住崔浩的衣服領子,拎起來就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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