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史進理順救濟站的事情後,馬上就去談流水塢果園的事情,人家是荒廢到那裡,加上離新村有一段距離,大夥都不願意再花費精力來管理了,所以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史進願意去經營又是投資造新村的老闆做主,大夥都沒有意見,最後就定下來十年改造期一厘租金都不要,十年後根據收益情況象徵性給點租金,最高每年不超過二百兩銀子。當即就有流水塢當地村民領史進史百果等人實地指明界線,史百果一一都標記了。

這個流水塢背靠大山,大山溪流經過全境,整個塢三面環山,西邊是高山,南北面低矮小山環抱,山勢順流緩緩逐步降低,水口朝東;整體地勢平坦,溪邊水土肥沃,但水患頻繁,兩旁小山坡土地相對貧瘠,但灌溉不便,作物容易受旱。總面積不下千畝,原村民零零散散種有蘋果、杏子、桃等水果,因多年沒有管理,雖然活著,但成了野生果園。原村莊建在塢中段偏上的位置,這裡地勢偏高,大概也是考慮避免水患才選擇的。雖然房前屋後都已經雜草叢生,但很多房子都還完好,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住人。村莊再往上是一片低窪地,平時都有積水,碰到乾旱年份窪底都不會乾枯。

史百果看了滿心歡喜,他說這裡比他原有果園好多了,地方也大,改造一番,肯定不錯。史進就把果園的事務都交給他,讓李來旺做他助手。這李來旺頭腦機靈,點子也多,只要他不走邪路,也確實是個人才。他馬上看出端倪,提議清理低窪淤泥,在出水口處築一道攔水壩,這樣在雨季就可以蓄水,暫緩水的衝力,可以有效防止水患。水壩築成,水位提高,兩旁坡地大多數都可以引水灌溉了,可以旱澇保收。幾處容易積水的地方可以開溝排澇,保持水流通暢。他的提議立即得到史進和史百果肯定,不住誇讚。史進當下就把流水塢整個水利工程都交給他管理,這李來旺做夢也不曾想過自已還有個日子可以當頭,心裡是樂開了花,自然幹勁就越發足了。

史進先找一些泥瓦工匠把房子整修出來可以住人,再把在救濟站登記找事做的一百多人都開赴流水塢交給史百果。史百果安排十幾人整理修剪老果樹,給老果樹上肥料,他是想利用這些老果樹明年就可以開花結果,就有收入養活大家。再安排二十幾人,平整土地,準備明年開春栽種各種新果樹。剩餘的人全部交給李來旺去築壩興修水利。

史進看著安排得有條不紊,大夥熱情高漲,便隔三差五增加肉食過來,這夥人大多數都是吃一頓沒一頓的流浪漢,能吃飽肚子還有肉吃自然開心,一個個都很賣力氣。為了保持這種高漲的熱情不生變故,史進也思考必須有一套管理制度約束,馬上著徐品整理制度條款,把這個執法權交給徐品。徐品到這槐樹坡來,本來也是想遠離塵世喧囂,修心養性,安度晚年;但看到史進辦的一件件事情,心中敬佩,自然也不想置之度外,欣然領命,除了制定制度,還經常到流水塢現場去巡視監督。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轉眼已是臘月初九,十二是史進大婚喜日,所以大夥每人都領到二兩銀子,放假五天,大部分人都興高采烈地進城去理理髮,買幾件新衣服,吃的喝的平時都不錯,辦喜事伙食又更好了,所以都不買零食了。口袋有錢,又不用做事,就有人閒不住,三五一堆就賭起錢來。

說實在,在這裡的人以前大多數都是賭徒,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手都癢了起來,紛紛加入,史百果看大家都賭,怕又鬧出事情來,忙提醒大家要有分寸,不能過火,大家都保證就這幾天玩玩,以後一定不賭。史百果知道這些人賭起來沒底線,便與他們約定時間,不許他們爛賭。這李來旺好歹也是個頭,所以憋住兩天沒有參賭。十二這日,史百果被請到醉仙樓喝喜酒去了,這流水塢就交給了李來旺管,看別人痛快贏錢,他早忍不住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人管他了,所以他就下場也賭了起來。

這李來旺是個老賭棍,上大場面不行,但在這種地方對付這些蝦兵蟹將那是得心應手,賭到那裡贏到那裡,不消半天就贏了五兩銀子,搞得大夥看著他都怕,沒有人願意跟他賭了。他一個人出來在塢裡轉悠,寒風吹來刺骨的冷,想著這幾天肯定沒有人管了,不如趁口袋有銀子到城裡去好好玩一把,就玩一把過過癮。主意定了就飛速趕去城裡。

卻說史百果在槐樹坡喝過喜酒,也怕塢裡有事,就急匆匆向史進告辭回塢,回來後只不見李來旺,到處尋找都沒有蹤影,問大夥都說不知道,正準備到外面找找,卻聽有人說道:“半上午贏了我們五六兩去,大夥都怕他了,沒有人跟他賭了,這會準去城裡賭場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史百果是直搖頭嘆氣!

今天喜日,晚飯特別豐盛,雞鴨魚肉都有,還有酒,大夥早早都到齊了,只差李來旺沒回來。看著大夥喜氣洋洋享受美味佳餚,史百果是內心沉重,吃東西都乏味了。眼皮直跳,估計也有事情發生。趁著大夥都在,他就當場宣佈:“你們大夥都在,給我聽好了,自現在起再不許賭了,更不能提賭博兩字,李來旺要是沒事回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萬一又搞出個么蛾子來,我們大夥少不了要被處罰。”

有人就不以為然地笑道:“當家的怕什麼啊?我們這哪裡是賭博,是沒事做玩玩而已,輸贏都是幾文錢。李來旺是慣賭,他一上來錢都進他口袋了,所以我們都沒人跟他玩了。他也不用你操心,在華州都玩十幾年了,哪個賭場都熟悉,上賭場他又是慫包一個,頂多把口袋的錢送完也就回來了。”

“但願如此!”史百果不無擔心道:“如果只是輸點錢都不打緊,我是擔心他又亂借錢爛賭。賭場放錢的都是狠人,上次要不是我大郎兄弟救了,他早被廢了。”

“憑良心說話,這李來旺的確是個人才,就是這賭性太大。”聽了史百果的話,大夥也在嘆息!

夜深了,漆黑漆黑的天沒有一點星光,寒風吹動著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嗚嗚”聲響,黑夜中瀰漫著肅殺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窒息的恐懼。史百果睡不著,起身出門來到李來旺住處,發現還沒回來,在門口站一會,冷風直鑽心窩,凍得直打哆嗦,無奈只好回屋。天亮了又去看,依然沒有李來旺影子。史百果放不下心,吃過飯就派了幾路人出去尋找,一連找了兩天,把華州城都找遍了,這李來旺好像蒸發了一樣,一點蹤影也沒有了。史百果急了,也顧不上史進新婚燕爾,就如實彙報了。

史進得知訊息,就派出人馬再次尋找,各賭場都問了,都說沒看到他。沒去賭場又能去哪裡呢?各種猜測都有,多數人還是認為是被仇家殺了。這件事一時間成了整個華州熱議的話題。馬上過春節了,大夥都忙著備年貨,史進也沒辦法,只能先去尉司衙門備案,聽天由命了。

又過兩天,李來旺突然回來了,大夥是喜出望外,紛紛問他跑哪裡去了?這李來旺分明是神氣活現,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腰板也直了,說話也不再油腔滑調。史百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這哈慫死阿答去了?沒把我給急死。看你這慫樣,換了一身新衣裳,人好像也換了,還真有點人樣了!”

原來李來旺當日離開流水塢,一心想著去賭一把就回來,免得到時候被發現難看。急匆匆來到賭場門口就碰到了上次吊打他的那幾個賭場放錢的漢子,他怕這夥人尋事,轉身就想離開,卻已經被人發現叫住:“來旺哥啊!急著走什麼啊?來了還不玩兩把。看你真是發達了,這一身新衣裳多光鮮,跟史進吃香的喝辣的羨慕死了!”

李來旺是怕他們找茬,聽口氣感覺沒有什麼惡意,就膽大起來,乾脆就順著杆子往上爬,也好藉機會壓壓他們,說話聲音自然高了八度:“史大郎是我們華州頂級英雄,醉仙樓進出的都是衙門官員,商賈大戶,有誰不給他面子?在他身邊吃香的喝辣的是一日三餐的事,能跟他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像你們這些缺德的人再修八輩子也沒有這福分。”

沒想到這群平日狼狗一樣兇狠的人今天一點脾氣都沒有,還在李來旺前面點頭哈腰,這李來旺人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尊嚴。他馬上意識到這都是史進賜予的,今天幸虧還沒進賭場,如果真的進去了就愧對史進了。

正在這時賭場裡出來一位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穿一身黑色夾襖,雙手交叉抱著肚子,頭戴一頂羊皮帽子,一臉懊惱,垂頭喪氣。

“看你這樣子就是賭輸了,要不要幫你翻本回來?”捕捉到目標,這夥放錢的漢子都圍了上來。

李來旺頭腦馬上想起當初自已賭輸借錢的情景,立即上前拉住這位中年漢子就走。這群放錢漢子還想阻攔,李來旺罵道:“狗日的也不長眼睛看看,這是我兄弟。”

黑衣漢子不由自主地被李來旺拉到遠處牆角,告訴他這夥人都是騙子,千萬不能上當,並把自已當初上當的事大概說了。可這黑衣漢子不但不感謝,反而怪起李來旺來:“你是好心,可你不知道我已經回不了家啦,錢輸完了,家裡上還有父母年邁,下還有老婆小孩,等著拿錢回家過年,我若借點本或許還可以翻回來。”

李來旺看這漢子急瘋了想玩命,便兇道:“你這榆木疙瘩,知道這裡面水有多深,跟你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聽我的沒錯,家在哪裡?先回去,你我素不相識,我又何苦害你。”

那漢子哭道:“我叫李二狗,家住蒲城縣李莊,離這裡都有八九十里地,幾代人都搞果樹苗,這幾年生意不好,苗都賣不出去,日子過的緊了,父親讓我到華州收一筆欠款,總共十兩銀子只收到一半,全家就指望這點錢過年了,路過這賭場門口看到有人贏了錢出來那高興勁,心裡也直癢癢,就進去看看,忍不住壓點碎銀,連牢三把,一激動五兩都壓了,結果全沒了。我這怎麼也回不去了,父親會打斷我的腿,老婆也會罵死我的。”

李來旺聽完卻樂了,笑道:“我也姓李,叫來旺,咱倆本來就是一家人,碰到我就來旺,兄弟你是走狗屎運了,我正需要大量果樹苗,把你家的苗都買完你還會沒錢嗎?哈哈哈!這五兩銀子輸的值了,你不賭就碰不到我,也就沒這筆買賣了。”

李二狗被李來旺說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傻地發呆,李來旺拉著李二狗說道:“我也肚子餓了,走,我請你喝碗羊肉湯暖暖身子,”

兩個人進了一家羊肉館,一人一老碗湯外加兩個饃,美滋滋地吃了起來。李來旺一邊吃一邊就把流水塢在建千畝果園的事告訴李二狗,李二狗聽明白了,才轉憂為喜。

當日,李來旺找了客棧兩個人一起住下,次日便一起前往蒲城縣。路上李來旺身上摸出五兩銀子遞給李二狗,要他回家別再提起賭輸的事,免得受責罰。李二狗死活不要,這麼大買賣做成了高興還來不及,應該不會受責罵了。李來旺卻不這麼想,一碼歸一碼,碼碼清爽,才能辦好每一件事情,況且家中等米下鍋,沒這銀子問題就會很多。李二狗見李來旺真誠,加上家中也確實需要就收下了,並答應在貨款中扣除歸還。

兩個人走了四個多時辰,到家天色已晚,得知備細後舉家大喜,李父忙讓李二狗殺雞宰鴨,盛情款待李來旺,當夜把李來旺灌個大醉。等他酒醒已經是次日午時了,不知道怎麼的就頭昏腦漲,天旋地轉,渾身發虛,下不了床,急得李二狗趕忙找郎中來看病。郎中說是偶感風寒加上過度醉酒緣故,沒有大礙,開了兩付湯藥煎服了,過了一日,發一身汗就好了。休息一日後李二狗就領李來旺看了所有苗圃裡的樹苗。果然如李二狗所說,什麼苗都有。李來旺性子急,就迫不及待趕回流水塢來。沒有想到流水塢的弟兄們還以為他死了。

當史百果瞭解情況後,興奮地對李來旺道:“兄弟這一次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過完年開春馬上要栽樹苗,我正在發愁找各種樹苗,沒想到被你歪打正著了。明天就帶我去看苗。”

史進知道了這件事,也倍感欣慰,總算沒白救一個人。馬上派人送去十兩銀子嘉獎。

史百果去了一趟蒲城,看了各種樹苗很是滿意,當場付了五十兩紋銀做定金,約定好日子,讓李二狗送苗到流水塢。

過完年,轉眼已是春暖花開季節,史進帶上妻子白蓮花到流水塢察看,但見經過修整後的老果樹都整齊有形,杏花盛開,桃花含苞。空地也都平整等待栽種樹苗;水塘土壩基本成型,可以開始蓄水。他十分滿意,開心地說道:“經過這番改造,水患已是過去,所以不能再叫流水塢了;待各種樹苗栽下,百果園就自然形成,以後就叫百果園好了。”

大家一致叫好!從這一天開始,流水塢就成為歷史,嶄新的百果園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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