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奈森瑙?”

“是蘇翰啊?”

“從來沒見過你這身裝扮,差點沒有認出來。”

“挺新鮮吧,我也就在每年鐵血組織的活動稍微客串一下廚師的角色。”

鐵血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剛到展位前蘇翰就注意到了一身廚師服裝打扮的格奈森瑙。她沒有戴著那身份標誌性的船形帽,及腰的銀粉色長髮紮了個幹練的高馬尾。高挺的廚師帽端端正正地戴著,上身卻只穿了件白淨的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了有些白得晃眼的皓腕。她胸前繫了件圍裙,只是圍裙被拉出了個浮誇的曲度,真的不會突然繃斷掉嗎?

“只是完全沒想到格奈森瑙廚藝看起來這麼好。”

“哈哈哈,我一開始也是對這件事一竅不通,只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自然而然就學會了些。”

“要試著吃吃看嗎,這是剛出爐的薑餅。”

蘇翰瞧了瞧那栩栩如生的沙恩霍斯特模樣的薑餅小人,對格奈森瑙口中的“學會了些”陷入了沉默。

這是隻會億點的程度嗎?

身旁的歐根只是稍微咬了一口,眼底就泛起光彩來。格奈森瑙正好做好了最後一道柯尼斯堡丸子,正解著圍裙呢,歐根卻近乎是撲了上去,搭著格奈森瑙的肩,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

格奈森瑙先是愣了愣,旋即臉上浮現無奈的笑容。她一邊聽著,一邊看著蘇翰笑了笑,點了點頭。

多半是歐根拜託格奈森瑙教她廚藝吧。

蘇翰沒有再去關注兩位艦孃的竊竊私語了,他低下頭,仔細地端詳起那盤薑餅來。那薑餅小人戴著個黑眼罩,一隻手壓著頭上的船形帽,一隻手指揮著周身的炮管開炮。

這真的是鐵血薑餅嗎?已經是藝術品了吧。

蘇翰拎起了“小沙恩霍斯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咬了一口。

是經典的甜口薑餅,裡面還夾雜著些果乾,還有些蜂蜜的甘醇。

“讓巴爾,要來點嗎?”

讓巴爾直直地看著蘇翰遞來的薑餅小人,晃了晃神,沉默了會後接了過來。

“怎麼樣,格奈森瑙廚藝是真厲害。”

“確實很不錯。”

讓巴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仍和歐根談笑晏晏的格奈森瑙,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

但蘇翰沒有去注意了,他正就著正宗的鐵血啤酒,一個一個地把那薑餅往嘴裡遞。

——————————————

事態有些超出了蘇翰的意料。

蘇翰一直以為歐根的酒量還算不錯,畢竟每次自己和歐根喝啤酒時,自己往往是最先撐不大住的那個。之前的宿舍生活裡也從來沒有看見歐根喝醉過,更別提歐根醉酒後的模樣了。

但原來是自己和歐根兩個酒量都很差。

“嘿嘿嘿,指揮官,抱抱我。”

歐根幾乎是要長在蘇翰身上了,她雙手緊緊地纏著蘇翰的手臂,悶著腦袋使勁地往蘇翰地懷裡扎去。她有些貪婪地,痴痴地吸著蘇翰脖頸處的氣息,那燙得嚇人的吐息頑皮地,一下下地輕撓著。歐根鬢間的長髮落在了蘇翰敞著口的衣領裡,粘在了他的肌膚上,就像是要吸走蘇翰渾身的熱量般,帶著些挑逗的冰。

歐根這傢伙的酒品,出人意料的差。

僅僅是稍稍喝了幾杯格奈森瑙端來的紅酒,歐根便已經醉的一發不可收拾。她的身子如今格外的軟,彷彿蘇翰不用力扶著便會一下癱倒在地上。她的下巴倚在蘇翰的鎖骨上,隨著有些蝕人的嬌嗔來來回回地蹭著,像是求著主人撫慰的家貓。

“指——揮——官~,抱抱我~”

歐根拖長了音調撒嬌道。

帶著“不近美色”的蘇翰不為所動,他只覺得周圍指揮官看他的目光近乎是要把他扎個對穿。那圍了一圈又一圈的艦娘們揶揄的目光更是讓他僵著身子不敢對上任何人的目光。

讓巴爾那不講義氣的傢伙,在歐根開始發起酒瘋的時候就假裝不認識自己閃到了一邊,格奈森瑙那始作俑者更是捂著嘴站在旁邊笑。

“指——揮——官~”

已經近乎扎進蘇翰懷裡的歐根抬起了她那埋在其頸間的腦袋,她的眼睛水濛濛的,長長的睫毛悄悄地撫著蘇翰的心尖。蘇翰沉默地注視著歐根的眼眸,她的眼裡有滿天的星星與明月,有朦朧的燈火和歌聲,有盛開的玫瑰和立秋的風,還有那在風中凌亂的自己。

以前的人說過,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不太多,立秋傍晚從河對岸吹來的風,和二十歲笑起來要人命的你。

蘇翰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的歐根笑起來確實挺要人命的。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屈下身子,一下子把歐根攬進了懷裡。

“哦哦哦——————”

周圍的人群發出了看熱鬧不閒事大的歡呼聲和鼓掌聲。

還有歐根願望滿足,在自己耳邊的“嘻嘻”的笑聲。

正當蘇翰考慮著明天要不要換一顆星球重新生活時,那來自不遠處的舞臺的驟然響起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樂聲一下子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舞會,開始了。

阿芙樂爾校長率先跳起了第一支舞,她的舞伴是同樣為北方聯合的,一隻手還揣著酒瓶的威嚴。

越來越多的艦娘與指揮官也加入其中,眼熟些的有付康與他的聖地亞哥,只不過付康的臉色有些難看,是被踩著腳了嗎?

只是下午苦練了半天,結果看來不能和歐根跳上一曲了,有些……

“指——揮——官,我們也一起去跳舞吧。”

還沒等蘇翰反應過來,歐根就已經拉住了他的手,醉酒的歐根手勁大得有些嚇人,跌跌撞撞地,蘇翰被歐根連拖帶拽地闖進了舞池。

就像是被施了魔法般,12月中旬的東大,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是極小的,像是從天上降下的,隨風飄蕩的米粒。緩不濟急的雪密密匝匝,在墨色的天空急速地落向地面,騰空劃過很多道弧線,隨風旋轉,飄動,猶如突如其來的柳絮。它不請自來地闖入了這舒緩的舞曲,為其添上了些提前的朦朧與曖昧。

明明雪是不大的,蘇翰卻覺得它遮住了周圍所有人的臉,唯獨留下那曲兒靜靜地流淌著。蘇翰不再去刻意地追逐正確的舞步,他只是隨意地邁著步子,將身子完全交給了面前翩翩似蝶的歐根。他低著腦袋,眼睛只顧著看著歐根那,因醉酒而浮著些誘人的酡紅的面頰,宛如灑在雪上的花瓣。蘇翰看著歐根恬靜的笑,那細如微塵的雪落到她臉上一下子就化開了,看著看著,蘇翰覺得自己也要像那空中紛零的雪花般,融化在歐根那褐色的瞳中了。

明明今天晚上一滴酒都沒有沾,蘇翰卻覺得自己已經有些醉了。天空在旋轉,腳下的地面在旋轉,空中那越來越小,逐漸融進這溫柔夜色裡的雪花也在旋轉。蘇翰只覺得在這旋轉的周遭,在這旋轉的,流淌的時光中,有些黑夜與細雪也無法遮蓋的事物。

是什麼呢,是自己和歐根第一次見面,她那有些空洞的笑容;或是她收到禮物時,那眉眼間流淌的光彩;是她將自己模樣的玩偶送給自己時,有些狡黠的笑;又或者是那天在碼頭,眾裡尋她千百度,等來的風鈴似的笑聲呢?

歐根早已不再是過去的歐根,蘇翰也不再是過去的蘇翰了。

生活就像不斷下著連綿的雨的長街,蘇翰撐著油紙傘,走向了那分明站在簷下,卻依舊淋漓地沐著雨的歐根。

兩位往日的幽靈撞見了彼此,即便是始終下著雨的長街,也一下變得生意盎然。

天地間的旋轉停止了,這初來的雪也漸漸地要同這末尾的曲調隱去了。在這熱鬧而靜謐的夜裡,在這朦朧又溫柔的夜裡,蘇翰看著歐根那始終盈盈笑著的臉,有些想做什麼的衝動。

或許有些狡猾吧,說是乘人之危也不為過。

蘇翰這般想著,俯下了身子。

歐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閉上了眼睛。她那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著,結著伊甸園裡禁忌的果。

蘇翰的吻就像這天空中的最後一片雪花,一下子融化在了歐根熾熱而柔軟的唇畔。

月色與雪色之間,面前的人兒是第三種絕色。

蘇翰吻向了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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