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巴爾表白帶來的風波在那個被歐根折騰了半宿的夜晚中逐漸平息了。歐根好像在許久之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藉著這個由頭來撒嬌罷了,蘇翰是這麼想的。

可真的是這樣嗎,只能是這樣吧。

所謂指揮官,走向船齊霸業或許是必然的宿命。

而讓巴爾呢,蘇翰覺得她愈發的主動起來。自那日後,她彷彿卸下了所有的枷鎖,開始習慣以另一個身份自居。她依舊是四人中說話最少的那個,但她不再總是一個人坐在了客廳沙發的角落,而是款然地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了。

比起先前頻頻地望向窗外,如今讓巴爾倒是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臉上更多些。

與自己獨處時,讓巴爾更是顯出前所未有的柔軟來。她喜歡自己的膝枕,說是自己身上的氣味讓她安心;她有時喜歡讓自己給她編頭髮,雖然蘇翰還是更喜歡她留馬尾的樣子些,但有時換換髮型也不錯;她有時會主動拉著自己四處走走,無論是下雪的街道,還是潮起潮落的海灘,無論是薄日初升的清晨,還是餘暉昭昭的傍晚……

讓巴爾享受與自己的時光。

冬令營的日子便這般一塵不變地向前翻滾著,像那不斷旋轉的車輪。白日的功課,午間聚餐的談笑,夜晚適然地聚作一堂,或許說話,也或許不說話,只是在一起待著便覺得安然。

海倫娜依舊是那樣認真,憂愁的性子。這麼想起來,蘇翰鮮少看見海倫娜真心的笑容,更多的是她出於禮節而擠出的生硬的微笑,像是用扭曲的鋼筋紮成的一朵花。

可就連這樣的笑容也是不常見的。她的眉總是蹙著,好像她的眉毛不只是眉毛,而是擔著心頭上沉甸甸的愁思似的。蘇翰有時覺得海倫娜就像是個瓷娃娃,匠者沒有給娃娃畫上明顯的表情,只是給她點了對盈盈的眼睛,一對盛著數不清的思緒的紫眼睛,便讓她始終望著大海了。

蘇翰看得出海倫娜不喜歡戰鬥,或者說她有些畏懼面對塞壬了。每當夜晚歐根她們談論到冬令營最後的出海巡遊時,海倫娜的手便把面前書的扉頁給攥緊,有種憑空而生的憂懼擰住了她的眉間。她仔細地聽著,卻不發言,只是在筆記本上舉著筆想記些什麼,但什麼也寫不下。

她好像迷上了自己之前在遊輪上推薦給她的那本《老人與海》,來東大後便買了一本,晚上時時看見她揣著筆記本一邊讀一邊記著些什麼。海倫娜應該是看了許多遍了,可蘇翰見她依舊不厭其煩地讀著,好像有什麼令她著迷的東西一樣。

《老人與海》有那麼好看嗎?蘇翰不這麼覺得,當初自己看時,薄薄的一本,還沒一個下午便翻完了。那時自己是初中生,看什麼東西都是囫圇吞棗,更喜歡些劇情精彩,文筆斐然的文章,《老人與海》明顯不在此列。

當初自己看《老人與海》時,更多是衝著他盛大的名頭,什麼真人改編,銷量傳奇,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共產主義者的作者。可實際讀下去後,才發現整本書就講了一件故事,一個老漁夫的故事,一個人類共同的命運。

那時的自己哪看得懂漁夫與馬林魚的拉鋸,與鯊魚的博弈,只覺得自己讀了半天,這老頭總算是捕著了魚,趕走了鯊魚,可結果卻只是拖著一副魚骨架回了家,一個一無所獲的勝利者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那時的蘇翰讀不來什麼“硬漢精神”,品不出什麼“樂觀向上”,更受不了這非“大團圓”式的結局,只覺得自家捕魚如果最後只帶回個大骨架估計會被該死的生活餓死,便無趣地把書丟一旁,玩些“非硬漢”的FPS遊戲去了。

那海倫娜呢,她又到底喜歡這本書的什麼呢?

當她讀到“我以前還不知道鯊魚的尾巴與這麼漂亮好看呢”時,內心也會泛起無奈的苦楚嗎?

蘇翰沒有看過海倫娜的筆記本,不清楚那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而自己呢?自初中後,蘇翰便再也沒有重新翻開過那本書,入伍上船後,在船艙裡斷斷續續地讀了許多大部頭,可卻再也沒有勇氣去翻開那本薄薄的《老人與海》。

或許是真正地踏上了海洋,才能體會到聖地亞哥的勇氣罷。

軍艦不會遇上馬林魚,區區鯊魚更不會來觸黴頭。

可鯊魚不會只在海上,馬林魚有時甚至連骨架也帶不回來。

而自己更是落得了個上船看海都會打著顫的下場,又何時能有再次出航的勇氣呢?

可自己既然已經披上了指揮官的軍服,便已沒有返航的選項了。

是誰推著自己大步地向前走呢?

下課後,蘇翰習慣性地走濱海大道來回宿舍。蘇翰喜歡傍晚時分的海洋,無論天晴與否,蘇翰總覺得傍晚的海洋更溫柔些。

雖然從船上看任何時候都不溫柔。

風往海颳去,嗚嗚地扯著鐵欄杆,像是耳鳴的聲音。今天的天氣不錯,在夕日的光輝下,大海就像一碗冒著泡的啤酒。以前的父親喝酒喜歡用搪瓷杯來盛,杯口的眼便是眼前海盡頭的藍色,一抹豐富而憂鬱的藍色,有時泡沫溢位杯口,像這海潮,漫上岸邊。

啤酒是又苦又澀的,海水也是又苦又澀的。

所以大海就是由啤酒灌滿的。

蘇翰覺得這是個絕妙的想法,可視界中卻迫不及防地闖入了個熟悉的身影。那被風撩起的長髮,也有著像大海似的,豐富而憂鬱的藍色。她單薄的身子坐在沙灘上,光著腳,鞋子擺在一旁,海水逗弄著似的一遍一遍地觸著她的腳趾,卻沒有換來她任何的關注。

她只是呆呆地盯著面前溼潤的沙地,不去看那落日,不去看那大海,有很多東西被海水裹挾著來了,又有很多被裹挾著去了。或許她看的不是沙地,而是海水漲來時,自己的倒影。

而她現在的臉上,又是怎樣的表情呢?

忽然間,沒有任何徵兆的,她轉過頭來了。她的眼裡泛著夕陽的餘暉,有些靦腆地舉起了手,臉上擠出了那熟悉的,生硬的,乾澀的笑容。

就像是板結的土壤。

“指揮官。”

蘇翰向海倫娜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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