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十分鐘,譚婕妤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話。
她說不該跟他來,不該到鄉下來,不該吃太多,不該……
白庭堅用一隻胳膊扶著她的背,用另一隻手死死抓牢車頂扶手。
不知不覺睡著了。
“咣噹”一聲響,車忽然停了。
他被震醒了。
“怎麼回事?”
“車輪可能陷到溝裡了。”
“這次得下車了,你在車上待著,我去看看。”
“師兄你小心,看到狼一定別跑。”
“哪來的狼?”
白庭堅下了車,看看四周,全是黑黢黢的高山和樹林,他們困在一條溝裡。
好在手機的訊號滿格,說明這裡通訊沒有中斷。
他開啟手機的手電筒,檢視汽車陷入的地方。
原來是一道漫水坡,坡度不大,如果駕駛的時候,看到這個漫水坡,只需減速,讓前後輪慢慢透過即可。
譚婕妤開車沒經驗,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加速,輪胎被卡在坡底。
白庭堅開啟駕駛門,對譚婕妤說:
“小魚你一路辛苦,換我來開。”
譚婕妤抬了抬腿,高聲叫道:
“哎喲喲……師兄,我的腿麻了,不能動彈了,一動就疼,痛死了呀……”
白庭堅知道她耍賴,主要目的是要他抱,便說:
“你自已抻一抻胳膊腿,血液迴圈開了,就不麻了。”
譚婕妤嘟著嘴說:
“師兄啊,不懂得憐香惜玉,你就不能抱我下去!”
白庭堅見她開了一路車,確實辛苦,主要是提心吊膽,一路緊張,折磨得可以。
他有些不忍,便只好依她,將她從駕駛座放到副駕駛座上。
譚婕妤個子高,身條細長,但是並不重,掂著不到一百斤。
譚婕妤悄悄地說:
“師兄你真有勁,渾身都是疙瘩,好溫暖啊。”
白庭堅不知怎麼回答他,只好低聲對她說:
“小心有狼,有熊出沒。”
譚婕妤咯咯咯笑著,往他的懷裡鑽,貼得更緊。
他看了一眼夜光手錶,已經是午夜一點多鐘。
查了一下地圖,到無極鄉還有二十公里。
車上的油還夠。
他決定繼續開,開到鄉駐地再說。
於是,白庭堅打著火,慢慢開出那個溝坎。
他開得很慢,很穩,譚婕妤斜躺在副駕駛座位上,沉沉入夢。
四點鐘的時候,天色已經熹微,道路開始變寬。
他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
“師兄,停一下。你看,好美啊。”
不知什麼時候,譚婕妤醒了,指著車窗外一片片橘紅色的樹林子喊叫起來。
白庭堅一邊快速往前開,一邊給他介紹:
“這叫楓樹,也叫五角楓,是本地的特產,好多地方來這裡採集樹苗。”
譚婕妤說:
“師兄,我想在這裡拍張照,留個紀念好不好?”
白庭堅看著前面,晨光變得明亮,照在片片楓樹林子裡,煞是好看。
他把車停在一個緩坡上,和譚婕妤一起下了車。
二人舒展了一下身子,各自找個僻靜處方便。
白庭堅出來後,看到譚婕妤開始拿出梳妝盒,躲在樹林裡打扮。
非常神奇地,像變戲法似的,只需幾分鐘,一個別樣的譚婕妤出現在白庭堅的面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換上一件白色風衣,亭亭玉立,像仙女一樣飄逸。
五官精緻,齒白唇紅,容光煥發,沒有一夜勞頓的疲憊。
白庭堅看呆了。
白衣少女,紅色楓林,晨曦微露,漫天彩霞,此情此景,恰如夢境。
譚婕妤引導白庭堅來到楓樹林裡為她拍照。
或在樹下,或在高坡,或俯拍,或仰拍,各種角度拍攝,大概拍了近百張倩影。
白庭堅看看天光越來越亮,將近五點鐘,前面就是無極鄉駐地。
“走吧。”
白庭堅催促她。
“師兄,再拍幾張。”
她拉著白庭堅合影,走進更深的一處楓樹下,她要白庭堅在一棵大五角楓的樹幹上坐下,緊緊依偎著他,舉起手機自拍。
白庭堅想起身,被譚婕妤拉住。
她的眼裡充滿柔情蜜意。
譚婕妤柔聲說:
“師兄,我考考你唄。”
白庭堅說:
“你出題吧。”
譚婕妤神色俏然,眼波微動,笑嘻嘻地問:
“有句古詩,叫霜葉紅於二月花,前面那一句是什麼啊?”
白庭堅不假思索的說:
“嗨,這個不難,前面那一句詩叫做:停車……”
譚婕妤眯著眼看著他,眼窩裡滿含春天的資訊。
“這句詩太符合我們現在的意境了,師兄,不如我們……”
白庭堅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自言自語地說:
“小師妹真是調皮,這句詩的意境確實非常美,不能辜負了老祖宗的熱腸。知道此中意,順其有緣人吧。”
到達無極鄉駐地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鐘了。
給車子加滿油,檢查了車況,他們便到一家早餐鋪子吃早點。
這裡盛行一種叫神仙湯的美食,其實就是牛羊肉湯。
新月縣還特產一種麵食,叫鍋餅。
鍋餅大如臉盆,香酥中有韌勁。
把鍋餅泡在神仙湯裡,比西安的羊肉泡饃都美味。
兩個人都餓了。
吃著吃著,他們倆交換了一下眼神,忽然都臉紅了。
不知不覺中就產生了情愫。
他們都不知道,那些夢中的事情就不期然在現實中發生了。
生活中太多難以預料或意料之外的事情。
人生如果都像劇本一樣編排停當,還有什麼盼頭!
盼望的就是意外,期待的就是驚喜。
吃完早飯,他們繼續趕路。
他倆要前往的下一站是東郊縣馬坊街道渾源社群,這裡是黃伊娜大姐的公婆家。
汽車一路向東,繞過月城市,穿越月亮河,下午三點多鐘,他們就趕到了東郊縣的馬坊街道。
這次不能再蠻幹了。
他們要周密計劃,起碼要把退路給自已留出來。
渾源社群在馬坊街道以北兩公里,中間隔著一個巨大的石油冶煉廠。
馬坊街道一半人口是這個冶煉廠的職工,而渾源社群裡面居住的人,八成都是職工家屬。
黃伊娜大姐和姐夫都在月城市城區上班,不住在這裡。
大姐的公公是冶煉廠的退休幹部,姓廖,叫廖學文。
婆婆是家庭婦女,收拾家務,買菜做飯。
平時只有老兩口在這裡住,如果把畢小薇母子安排在這裡隱居,是很少有人發現的。
白庭堅從網上查詢這個社群的資訊。
十幾年前,這裡還是農村,因為冶煉廠是省屬大型企業,人員越聚越多,很快就徵了渾源村的地,農民上樓,這裡成了工人農民混住的大型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