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張永吉被抓的訊息,是在白庭堅的汽車駛入月城城區的時候。
電話是馬鋒打來的。
“謝謝你,庭堅同志!你讓王超提醒我在永濟診所布控蹲坑,我按照你的提議做了,不到十二個小時,那傢伙果然來了,而且是在大白天,大搖大擺進入,被我們的人抓了個正著。”
白庭堅“哦”了一聲說:
“恭喜馬大隊,這次嫌犯落網,案子終於破了。”
馬鋒電話裡停頓一下,趕緊問:
“庭堅,你怎麼了,情緒不高啊。”
白庭堅淡淡地說:
“沒事,我剛從省城趕回來,有點累了。”
馬鋒在電話裡嘆了口氣說:
“那好吧,你先休息,我本來打算請你一起來審張永吉。”
白庭堅冷冷地說:
“我只是你們聘請的顧問,是幫忙的,沒有審訊嫌疑人的權利。”
馬鋒卻不理會他的態度,興奮地說:
“上次你同毛果果對話的影片我看了若干遍。庭堅同志,你真是審訊天才,那分寸拿捏得真是死死的,真心佩服啊。”
白庭堅想起汪敬東在省城賓館裡說的那番話,心裡便憤恨地罵道:
“你們這些狗東西,嘴上一套,心裡一套。別認為我不清楚你們是怎麼想的,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但是嘴上卻說:
“我倒願意去看看張永吉長什麼樣子,只是我手頭還有些事,你們審吧,日後我看審訊記錄就行了。我開車呢,再見。”
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不是白庭堅故意使氣,而是他確實不想先去見張永吉,不願意看到那個戀童癖患者的嘴臉。
他要認真思考一下自已下一步的打算。
儘管心裡有氣,但是不能因為聽到汪敬東背後說的那些話而生氣,也不能將自已嫌疑人身份沒有去掉而惱怒。
這是不理智的想法。
他告誡自已行事做事要更加理性,更加穩妥,更加審慎。
事實上,他自已就是嫌疑犯。
真正的兇手抓住之前,他可不就沒有洗脫嫌疑麼!
而自已確實進入了齊樂天的家,還把人家的保險櫃洗劫一空,懷疑你不是很正常嘛?
白庭堅想到此,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揚了揚,心裡平復下來。
當車子開到文化館后街的宿舍樓前,他的心情完全恢復平靜,完全釋然了。
他將壽山石、紅絲硯、筆墨紙等一大包東西從後備箱拎出來,看一眼手錶,剛剛是晚上的七點鐘。
許多人家的窗子裡飄出《新聞聯播》的開場曲。
這是月城人的生活習慣:準時觀看新聞聯播,電視劇愛看央視一套和八套的劇集,辦事喜歡托熟人找關係。
可據他所知,在省城和一線城市,很多人家都不配備電視,看電視劇和電影都用影片平臺,用電子投屏。
這就是距離和文化的不同。
但是白庭堅還是喜歡月城這樣中等城市的煙火氣和人情味。
當然,這種煙火氣也摻雜著世俗和宗法氣息。
人情味裡飽含著許多虛假的禮儀、無形的等級和市儈的算計。
不管怎麼說,此次去省城,白庭堅感同身受地意識到這種差別,感受到不同文化間的距離。
回到自已的家,他將身體埋在沙發裡,不思不想,一動不動,讓疲勞感逐漸褪去。
手機震動,顯示是譚婕妤。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剛從省城回來,有事嗎?”
“沒別的事,就是單純想你了,你想我嗎?”
“……”
“為什麼不說話?我現在去找你好不好?”
“我有點累了,明天我約你吧。”
“累了,我會按摩啊,給你解解乏,嘻嘻。”
“……”
“又不說話,我還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沒說不是,但也沒說是,我在考慮。”
“就算考驗,也得給人家考驗的機會,是不是?”
“我知道,你還有別的事找我,對不對?”
“跟你這樣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心裡舒坦,小心思馬上叫你識破,在你面前,我簡直是個透明人。說實話吧,本姑娘確實有別的事要告訴你。”
“那方面的?”
“你一定感興趣。內部訊息,比較勁爆,是關於大地花園那個案子的。”
“具體說說。”
“電話裡不行,這是機密,我要當面跟你講,要不要聽?”
“行,你定地方。”
“去月城影劇院吧,我們去看電影吧。”
“好,看完電影我請你吃夜宵。”
“一言為定,待會兒見。”
白庭堅原本計劃好好睡一覺的,沒想到被譚婕妤攪了。
自從上次譚婕妤為他通風報信,抓住毛果果,之後給她畫了張不穿衣服的肖像畫,就沒有太多交往了。
白庭堅不想和她有太多太深的牽扯,因為他清楚這個女孩是個非常聰明,心計頗深的主。
他交女朋友的標準是傻白甜。
譚婕妤這樣的女孩,白、富、美、甜四樣都佔了,唯獨沒有傻(天真、純潔和善良)這樣的素質。
相反,她極其聰慧,甚至很狡詐。
也許是自小受家庭影響緣故吧,譚婕妤冰雪聰明,大膽潑辣,性格特徵格外突出。
白庭堅想,如果假以時日,等她積攢了閱歷,上了幾歲年紀,一定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所以,與譚婕妤打交道,白庭堅始終留有三分清醒,七分警惕。
即便和她做那些兩個人都心甘情願做的事情,他也不會全身心投入,不會盡情享受。
當然,話說回來,譚婕妤畢竟年輕,才剛剛二十歲。
水靈靈的年紀,活潑潑的性靈,確實很可人,很適意。
哪個少女不善懷春,又有哪個男子不善鍾情?
既然你情我願,白庭堅又性格包容,不擅長拒絕,不忍心冷落,不好意思阻止一場又一場的美好邂逅。
所以,每次譚婕妤直接提出和暗示對他有所要求,有所需求,要他付出和投入自已身心的時候,他總是成人之美,讓她滿意。
但是,他畢竟是個有理智的人。
在工作室有了三次美好之後,白庭堅就想著不再和她來往了。
所以每次譚婕妤約他,他總是推脫,說有事或者忙,拒絕和她見面。
這次因為牽扯到案子,他想知道她那裡有什麼新的訊息。
畢竟她爸爸譚金華是月城首富,是那種身份複雜的人,獲取一些不為人知的訊息,也是非常方便的。
於是他就痛快地答應和她一起看電影。
白庭堅放了熱水,認真泡了個澡,用剃鬚刀刮過臉,細細刷過牙。
換了一身休閒衣服,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門。
到月城影劇院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放映了。
譚婕妤牽著白庭堅的手,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座位。
電影是一部好萊塢的動作片,熒幕上有個禿頭硬漢開著豪華奧迪車和幾個歹徒打鬥。
車技、拳腳、槍戰都很好看,夾雜著男女在沙灘上擁吻,在椰林小屋中詠鵝。
每當看到這種激動人心的畫面,譚婕妤就緊緊攥住他的手,用手指甲挖他的手心。
白庭堅心裡知道年輕的女孩共情能力比男人強。
他只好輕輕攬住她的腰,以示“我知道了”。
出了影劇院,白庭堅帶她去了一家茶餐廳,請譚婕妤吃港式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