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看了,我女兒一定非常喜歡。”
陶然庭也是愛不釋手,說完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的頁面說:
“庭堅,這次我得付你錢,不然我不能要。”
白庭堅笑了,擺擺手說:
“老師,您真逗,這東西就是兒童玩具,不值錢的,怎麼這麼客氣!要不這次咖啡您付賬,這總可以吧?”
陶然庭點點頭說:
“好吧,我付咖啡錢。你今晚到我家去,我讓你師母給我倆炒幾個小菜,我們一起喝兩杯,如何?”
白庭堅說:
“我是求之不得啊,和師母見面還是十年前吧,那時候您還在師大教書,我是到您家送學期作業,見到師母的,印象中師母是個大美人。”
陶然庭說:
“那就說定了,晚上到我家,我這就給你師母打電話。”
白庭堅擺擺手說:
“謝謝您老師,只能下次了。我今天下午就得趕回月城,家裡還有事。再說,見師母不得隆重點啊,不能這麼貿然相見。”
陶然庭說:
“好吧,下次來一定見見你師母和小師妹。”
閒談了一會兒,白庭堅問陶然庭:
“聽外界傳聞,老師要高升副廳長了,我提前向老師祝賀啊。”
陶然庭謙虛地笑笑說:
“我自認為不夠格。前段時間組織部門來摸過底,民意測驗我的票數最多,廳裡研究後,也把我報組織部門了,之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白庭堅說:
“憑老師的能力和為人,看來是沒問題了,我就等著喝老師的喜酒了。”
陶然庭憂心忡忡的說:
“這種事,不到官宣那一天,都是不作數的,很多人就是臨門一腳沒有踢好,敗下陣來。我是不太抱希望的。”
白庭堅問:
“如果需要我做什麼,請老師務必吩咐。我就是個小畫師,沒有什麼資源可以為老師的進步助力的,只有兩個東西弟子有,一是錢,一是畫。”
陶然庭笑笑說:
“庭堅你的真情我是感受到了,謝謝你為老師的事操心。”
白庭堅態度懇切地說:
“老師您真的不用客氣。”
陶然庭深深看著白庭堅,坦率地說:
“現在這種形勢,錢不是好東西,送錢是行賄,這種事我們不能辦。嗯……但是畫嘛,倒是可以一試。只是覺得讓你太為難,老師於心不忍啊。”
白庭堅一本正經地說:
“老師說的哪裡話,我們師生情誼十幾年,老師的進步是學生的光榮,為了這個光榮,學生願意努力,談不上為難。”
陶然庭見白庭堅態度誠懇、堅決,點點頭說:
“庭堅,我先在這裡謝謝你。我有個想法,給你說說,可以嗎?”
白庭堅說:
“老師有什麼想法,儘管講,千萬別保留。”
陶然庭從提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從信封裡抽出一疊照片。
他扭轉頭,眼睛向四周掃了掃,見沒有可疑的人,將那疊照片攤在桌面上。
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的半身照。
不同姿態,不同背景。
女人的頭髮都是齊耳短髮,服裝也基本都是正裝,表情倒是挺和藹。
白庭堅看著照片,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反覆端詳了一陣,他想起是誰了,立刻睜大眼睛……
陶然庭抬起手,制止住白庭堅馬上要叫出的那個名字。
然後點點頭,小心地將照片收攏起來,放入原來的那個信封裡。
他笑了笑,低聲說:
“對,就是這位省領導,特別有魅力的一位女領導,怎麼樣,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白庭堅點點頭,知道陶老師的用意:給這位女性省領導畫肖像。
這位省領導姓劉,白庭堅經常在省新聞中看到她的身影。
既然是一位女性,地位太高,氣場太強大,不可能接受現場寫生,只能用照片代替了。
白庭堅毫不猶豫地說:
“老師,放心吧,肖像畫是我的長項,我有資訊完成好。不知您什麼時候要?”
陶然庭點點頭說:
“我沒看錯人,關鍵時刻你能頂上來,我很高興,謝謝你庭堅。畫這種肖像畫,尤其是領導人的肖像畫,非常難,我覺得還是時間服從質量吧,如果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一個月內能不能完成?”
白庭堅說:
“好,我爭取二十天內完成。”
陶然庭壓低聲音說:
“庭堅,你不是外人,我給你透個底,二十天內恰恰是我這次能不能升任副廳長的關鍵時期,副廳長職務不同於一般幹部,最終的任命,需要省委常委會表決透過,這位領導的那一票至關重要,你明白嗎。”
白庭堅將信封揣進自已的懷裡,正色道:
“老師,我明白了,請放心,我會全力以赴,保證質量,儘快完成。”
離開教育廳對面的咖啡館,已經是下午三點半。
在汽車上,白庭堅給韓甜甜打了個告別電話,便駛入高架路,直奔通往月城的高速公路。
這次省城之行,可謂收穫頗豐。
最重要的收穫可能就是查到張永吉有特殊癖好的底細,據此可以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其實另一個收穫不亞於此。
那就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已在馬鋒和汪敬東那裡的真實地位。
從汪敬東和秦火的對話中,他了解到這個殘酷的真相:
他們並非真心信任他,依靠他,尊重他。
根本就是利用自已,看住自已,提防自已。
這個發現,讓他感到悲哀莫名的同時,又無比通透地看清了這個世界。
世界的本質就是虛無、虛假和荒誕。
人們都是在互相利用和互相提防中生存。
權勢和利益是這個世界的原動力,也是這個世界的虛空之處。
攘攘熙熙,皆為利來,熙熙攘攘,皆為利往。
作為一個闖空門的闖客,就得好好闖,將闖空門的事業進行到底,進行到極致。
想到此,白庭堅心中更加釋然。
有種發現真理後的滿足感,也有種找到終極價值的空蕩感。
忽然,前方的高速公路上出現事故,上百輛汽車擁堵在一起。
原本飛馳的汽車,一輛輛像蝸牛那樣蠕動。
二十分鐘後,他的汽車終於開到了事故現場。
瞥一眼兩個車道的慘狀,三輛汽車追尾,地上一片狼藉,有個死者已經被蓋上了白布,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他清晰地看到,死者是個年輕女人,花裙子在白布下若隱若現,看不見臉,但長髮露出一大半。
白庭堅的汽車迅速駛離現場,但那個遭受車禍的年輕生命卻永遠定格在這裡。
不知為什麼,就在那一剎那,他眼裡湧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