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秦火沒有多少表情的臉，白庭堅搖搖頭說：
“秦火，有些事情還是不深究的好，就像人性不能深究一樣，一旦深究，全是窟窿，全是汙穢，全是不堪。”
顯然，秦火沒想到白庭堅會這樣說，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說：
“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你一個搞藝術的，腦子卻那麼縝密，思路那麼奇特，行動力也很強，確實不一般。如果做點不為所知的事情，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
聽秦火如此說，白庭堅心裡一緊。
莫非這傢伙已經知道他是闖空門的闖客了？
也有可能。
畢竟他是法醫，對兇殺現場做細緻勘查，是他的本職工作。
五月二日凌晨，白庭堅推門進入了齊婷婷被殺的那個房間，只是逗留了短短几分鐘，儘管穿戴專業服裝鞋帽，會不會遺落什麼頭屑毛髮之類？
這可說不好。
算了，別自找煩惱了。
如果秦火真的知道點什麼，既然他這麼對他說，就一定不會告發他。
如果告發他，就不會當面暗示。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秦火還是很明白事理的。
於是，白庭堅含含糊糊地說：
“好事多磨，技不壓身，幹檔案管理也能長學問，說不定過幾天，魏局發現了你這麼不可多得的人才，把你調到市支隊法醫處工作，也未可知啊。”
秦火走過來，低聲對白庭堅說：
“那就請你在魏局面前多美言美言。”
白庭堅笑笑，沒有說話，只是拍拍秦火的肩膀，就轉身離開，開車出了大隊部辦公樓。
在車上，還想著法醫秦火的事。
白庭堅心想：你的表哥是區長，這一點無論如何都會讓領導們有所忌憚。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辦案人員裡面不聲不響有一位區長的親戚，有雙區長的眼睛時刻盯著案子，想想就讓人心驚，這讓誰受得了！
想到此，白庭堅倒是真的佩服馬鋒和汪敬東二人的決斷。
這兩人打了個漂亮的配合。
辦事效率確實很高。
上午人家表哥還來視察工作，聽取案情彙報，下午他就把表弟給調離崗位了。
汪敬東算是雷霆手段，直接把秦火放在了檔案室。
那是個連中學生都能幹的話，你叫人家法醫學博士和灰塵廢紙打交道，汪局也算是個狠人。
這就是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區長官職再大，也不好直接插手區大隊和市支隊。
想著這些，車就開進了市區主街道。
夜間路上車輛稀少，但是夜色宜人，春色無邊。
月城的暮春時節，到處洋溢著花香和暖意。
滿山滿城的梔子花和洋槐花，月亮山美妙的剪影倒映在月亮河裡，讓人沉醉。
白庭堅開啟車窗，讓春風吹進來，感受這山水之城夜間的獨特魅力。
穿過月亮河上的大橋，進入月東區的地界，他拐了個彎兒，順著一條悠長的巷子，慢慢往前開。
十幾分鍾後，他將車停在一座寺廟的背後的陰影處，換上黑色衣褲和輕便鞋帽，拎著一個工具包，越過兩條寬街，穿過一個僻巷，來到永濟診所對面馬路邊停下。
他站在黑影裡，仔細觀察著鐵門緊閉的診所門臉。
之前他來過兩次，一次在白天，一次是夜間。
他見到張永吉的第一印象是，此人一定揹負著很重的負擔。
四十五歲左右，身體前傾，背部微駝，面色灰黃，看起來不是很健康。
但是眼神凌厲，防備心很重。
經過今天晚上同毛果果的一番對話，白庭堅才知道張永吉是一個什麼樣人。
說好聽的，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為情可以犧牲一切的仗義男人。
說不好聽的，他是一個被情所困，被女人牽絆束縛的怯懦男人。
他原本有個非常非常好的前程。
他學了八年的醫科，還是那種技術要求很高的胸外科，可以成為一把手術刀闖天下的專業技術人才。
但是，他和表妹毛果果相愛了，或者說，他被毛果果拿捏了。
畢業後，他在省城人民醫院胸外科當實習醫生的時候，毛果果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表示想生下這顆愛情結晶。
他從小就愛她，她的美麗、開朗和藝術天才讓他著迷。
他被她火熱的性格和熾烈的感情所俘獲。
按照齊樂天的說法是通姦，他們在比較小的年紀裡，就偷嚐了禁果，品味了甜蜜。
這是一份非常珍貴的美好記憶，也是一種非常有毒的情感體驗。
他們就是在禁忌和突破禁忌中瘋狂嘗試，給他們的心靈造成強大沖擊。
在長達十幾年的虐戀和苦戀中他們成長起來。
一個成為全省著名的柳子戲演員，一個成為學有所成的外科醫生。
他們本應該放棄和割捨掉那段不為人承認的戀情，各自成家，各自奔赴前程。
但是他們太沉溺，任憑自已的情感和慾望肆無忌憚地生長，甚至歡欣鼓舞地迎接他們的小孩出生。
張永吉把孩子寄託在自已的姐姐家，以舅舅的名義養育這份不倫情感的結晶。
毛果果覺得這個結果最好。
一方面，可以享受世俗生活的天倫之樂，可以做妻子和母親。
另一方面，也可以不受羈絆地獲得自已應該獲得的地位、榮譽和物質保障。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安心的、毫無掛礙地同她願意交往的那些男人在一起交往，廝混和享樂。
她是一名演員，逢場作戲是她的長項。
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獲得快樂和資源，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也是她作為女人而生存的動力。
她太愛玩了。
她太愛被別人寵愛了。
她太喜歡俗世生活的燈紅酒綠和熱鬧喧囂了。
她太享受在各式各樣男人的追逐之下被她拿下的成就感了。
但是，她不是一般的交際花，她不只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需要男人的真愛和家庭的滿足。
於是，張永吉和那個孩子就是滿足她內心作為母親妻子需求的角色。
她珍視張永吉和孩子，她要給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為他們的未來做準備。
她同各色男人打交道，最終都要向他們索取金錢和財物。
她同齊樂天結婚，也是看中了他國土局長手中的權力和多年積累的財富。
齊樂天不知道這個女人深沉的訴求和長遠的打算，他以為她跟他結婚是因為愛他的人。
當他透過各種手段獲得毛果果揹著他和各色男人交往的情況後，就變本加厲地整治她。
但是他卻不知道，她在等待時機，企圖讓他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