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堅從床上爬起來，開啟電腦，開始查詢張永吉在省城讀醫科大學本科那一年的同學錄。
按照同學錄提供的線索，他又尋找到當年他們班的班長、輔導員和系主任的名字。
天剛剛亮，白庭堅洗了臉，颳了鬍子，細細刷了牙，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拎了包下樓。
此時院子裡已經有人活動。
他遠遠看見王樹剛館長的身影，他在樓前的小花園裡打太極拳。
白庭堅過去給他打了個招呼。
王樹剛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轉身一個熊步，走開了。
白庭堅知道他為何如此。
無非是因為魏區長那事。
他作為館長，居中調停，眼睜睜看著白庭堅得了那麼大的好處，自已卻一分錢沒撈著，心裡氣不順。
他是領導，白庭堅是他的員工。
領導為員工辦事，員工必須感恩戴德，奉上孝敬的錢財，那才合理。
王樹剛責怪白庭堅不懂事。
區長給了你這麼大一筆封口費，他作為見證人和中間聯絡人，怎麼也得獲得相應的報酬吧，可白庭堅卻似春風吹水過，只留漣漪在湖面，一毛不拔。
但是，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區長求白庭堅辦事，而王樹剛是區長的說客，如果王樹剛想要好處，不應該是區長大人掏腰包嗎？不應該是魏如風出血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中國的邏輯不是這樣的。
在我們這個社會里，官大一級壓死人，王樹剛不這樣考慮問題。
他只想著自已有權力，想著自已是當官的，他為屬下辦事，屬下得了好處，理應孝敬他，理應分他一杯羹。
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思維方式。
領匯出了力，就應該得到好處。
不然就是下屬不懂事，不會來事，將來別想好過。
下次你若遇到麻煩，領導一定不會為你出頭，甚至會落井下石。
想到此，白庭堅快步追上王樹剛，跟上他的熊步，低聲說：
“館長，我去省城出趟差，我記得您喜歡金絲硯臺，我可以幫你挑一兩方，怎麼樣？”
王樹剛停下腳步，收了拳式，臉上依舊陰沉：
“出差？出差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白庭堅前趨一步，笑著說：
“這不是向您報告麼。刑偵那邊有事，要我去趟省城，我想著您需要買點啥，我順便給您捎回來。魏區長那事都辦妥了，您受累，我心裡過意不去。”
王樹剛臉色稍稍緩和，看了白庭堅一眼：
“算你小子還算有良心。我半夜三更為你辦事，你應該好好謝我。金絲硯臺就算了，我家裡有。”
白庭堅知道王館長不會放過他，不如主動要求：
“那您需要啥，我為您買來？”
王樹剛果然獅子大開口：
“上回我在省城的古玩城，看上了一塊壽山石，價格沒談攏，你去給我買回來，算是對我的補償。”
白庭堅心裡說，你不是為我辦事，你是替區長辦事，反倒訛我，真不要臉！
但是嘴上卻說：
“館長，即便您不說，我心裡也是有數的。這幾天在刑偵那邊幫忙，騰不出手，今天藉著出差的機會，去省城買點什麼回來，好好報答您。”
王樹剛聽白庭堅如此說，臉上立刻有了笑意：
“這還差不多，我給你弄了那一大筆錢，不吐點血說不過去。”
說完，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
“就這一塊壽山石，這家古玩店叫苦竹齋，前段時間我看好了，和那老闆談好了價格，就是錢不湊手，這次你無論如何也要給我買回來。”
白庭堅手機一震動，收到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壽山石原圖，光潔油潤，果然是好石頭。
一張是店鋪的門面，正中匾額上用篆書寫著“苦竹齋”三個字。
白庭堅說聲“收到”，緊接著問王樹剛：
“館長，這塊石頭大約需要多少錢，我擔心卡里的錢不夠，你給我說個大概價位。”
王樹剛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十個W，正好是那天區長大人送你的十分之一，不多吧？”
白庭堅笑著說：
“不多，不多。”
王樹剛微微一笑，拍了拍白庭堅的肩膀說：
“那好，順便把上次我看好的那兩方金絲硯也給我捎來，我有事要去見胡市長，不能空著手是吧。”
白庭堅心裡咬著牙大罵他無恥，嘴上卻說：
“沒問題啊，一定給您把硯臺捎了來。我想，順便買些湖筆啊，徽墨啊，紅星紙廠的宣紙，你給胡市長送禮，不能只送一樣吧，送就送文房四寶，這是我們老祖宗的留下的規矩嘛。”
王樹剛臉上已經笑逐顏開：
“我果然沒看錯人，庭堅就是會辦事。好吧，就文房四寶湊齊了全買來吧，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在家等你？”
白庭堅說：
“在省城住一晚，明天下午，最遲明天晚上回月城。回來後，我第一時間把壽山石和其他東西送你家去。”
王樹剛搖搖頭：
“別往家送，太扎眼了。你直接送到海源閣茶樓，交給那裡的老闆黃伊娜就可以了。”
白庭堅早就聽說王樹剛有個相好，是海源閣茶樓的女老闆，看來傳言不虛，果然如此。
記住黃伊娜這個名字，白庭堅便開車出了城。
在加油站給車子加油的時候，恰巧遇到了也在加油的王超。
王超說他們正在排查“十二釵”，現在已經排除了六個人。
白庭堅知道他們外勤非常辛苦，每排查一個人，都要跑很多地方，走訪許多人。
想到此，他便從車上拿出兩條黃鶴樓香菸遞給王超，要他跟盧漢幾位兄弟去分一下。
王超掂了掂手裡的香菸，衝他呲牙一笑：
“白專家，都說你小子非常會來事，果然不錯。”
白庭堅也不接他的話茬，看著王超滿臉風霜的臉說：
“大家都不容易。我跟著你們跑了這些天，更能體會到弟兄們風裡雨裡的，連個正常休息日都沒有，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王超呵呵笑一聲，歪著頭說：
“白專家就是會體察民情。”
白庭堅看著王超，鄭重地對他說：
“跟你說件正經事，回頭轉告馬大隊長。”
王超看白庭堅嚴肅起來，便說：
“說吧，什麼事？我一定把話捎到。”
白庭堅說：
“你跟馬大隊說，張永吉那個診所至今沒人蹲坑，這是個漏洞，得抓緊補上。”
王超是個老刑偵，跟著馬鋒幹了十年，一聽就明白了：
“沒錯，確實是哦漏洞。放心吧，我一定跟師父說的。”
此時，“啪嗒”一聲，白庭堅車子上的加油槍跳了槍。
加油員過來，取槍擰蓋，將加油卡遞給白庭堅。
王超問：
“你這是去哪兒？”
白庭堅說：
“去趟省城。”
王超疑惑地問：
“是有什麼線索麼？”
白庭堅沒說實話：
“辦點私事。”
王超說：
“真羨慕你們這樣的藝術家，平時不用上班，在家畫畫就能掙錢，要是閒得蛋疼了，就幫我們破破案。”
“呵呵……”
白庭堅呵呵了兩聲，便上了車，啟動引擎，搖下玻璃，對王超說：
“告訴馬大隊，最近一兩天內，有可能會找到張永吉的下落，請耐心等我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