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
這副委曲求全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裴予安欺負他了似得。
裴予安不知怎得就想起來情深深雨濛濛裡面杜飛一句名言：你這個人嘴巴還會強吻別人，你可怕得很。
“你怎麼知道的？”
媽媽的事情他甚至從未跟楊子言他們兩個提過，親近的人裡面也只有董文朔沈司卓對他家的過往有所瞭解，關洵又是如何得知呢。
還心虛著的人趕緊著急地為自已解釋：“我沒有調查你真的！是那天你帶我回家見叔叔的時候，他不是把我拉到一邊說話了嗎......”
裴予安馬上想起來確有其事，但沒想到裴紳竟初次見面就將媽媽的情況交代給關洵。
他們不愧是父子，連莫名其妙的相信都來得同頻。
見裴予安還是沉默著不置可否，關洵流露出了明顯的失落感：“我在病房門口等你也可以。”
“上車吧。”裴予安看了他一眼，拉開車門上了駕駛座。
關洵喜出望外，愣了一下才跨著長腿上車，將副駕駛的花束很自然地抱在懷裡，一雙鏡頭前無數次蠱惑人心的桃花眼，狹小的空間裡只對著裴予安笑：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裴老師。”
裴予安被他盯得脖頸癢了一下，迅速別開眼神：“但願吧。”
裴予安媽媽叫寧曦，年輕時是省藝術團舞蹈隊的大師級演員，家庭條件放到現在也相當可觀。
風華正茂時與裴紳相識相知相愛，拒絕了一眾社會名流富豪的追求，堅定地選擇了與當時還是高中語文老師的裴紳結婚。
夫妻兩人恩愛無比，琴瑟和鳴，可外人冷眼看著只覺得寧曦戀愛腦，不知道人生在世金錢地位才是硬通貨，總說這麼漂亮的富家小姐原本能嫁的更高更體面。
但寧曦性格恬淡溫和，對旁人的七嘴八舌只是一笑置之，走到哪裡都挽著丈夫的手臂，甜甜地笑著柔聲說：裴紳就是最好的，嫁給他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後來裴紳創業寧曦仍是鼎力支援，嫁妝錢和多年演出的存款全部想砸進去投資，但裴紳疼老婆，最後還是一分錢也沒捨得用她的，兩人互相扶持鼓勵著也把生意做大了。
若不是寧曦十年前那場演出前的意外，裴家現在定是另一副幸福的光景。
“小裴，又來看媽媽了呀？”
療養院的護工個個是脾氣好心地善良的中年男女，負責照顧寧曦的是兩個曾在舞團工作的溫柔阿姨，也是寧曦曾經幫助過的朋友，她們每次見了裴予安都要聊上好一陣，
“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孩子，知道你忙啊寶貝，你媽媽這邊不用經常惦記經常跑的，孫姨柳姨幫你照看得好好的.....倒是你自已要注意身體呀，幾天不見而已怎麼又瘦啦！”
說話的女人叫柳春曉，另一位叫孫晴的阿姨一提這事兒比她還著急，瞅著裴予安就心疼地皺眉：
“安安吶，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的嘛，多吃飯，吃有營養的東西！你再這樣小臉兒上一點肉也沒有，阿姨們可要著急了噢。”
裴予安不好意思地點頭說一定，辛苦阿姨們陪著媽媽，但柳姨孫姨又怪他太客氣，問那邊那個帥氣的小夥子是誰。
關洵懷裡抱著花正四處看著療養院的條件，正感嘆著此地的高階豪華，又見門口牆上篆刻的字型非常講究，是一位名叫顧瑾嶸的企業家親筆。
據說這家療養院是顧瑾嶸的兒子顧楓控股，顧氏集團最大的股東，但據說現在簡政放權，年紀輕輕就當起了有錢有閒不操心的太上皇，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清閒滋潤。
關洵腦內正回想著好像看見過這顧楓的什麼新聞，他好像也跟一個男明星結了婚？
不過裴予安喊了他一聲，關洵便馬上掐斷思緒跟了上去，湊近問道：“哎裴老師，你知道顧楓嗎？”
裴予安點頭：“我和他家屬是好朋友，我媽住在這邊也是他們幫忙安置的。”
關洵頓悟，方才的猜想也馬上得以證實，裴大經紀的人脈果然不一般，這不比他們家老關還四通八達呢。
走到最高層的向陽面那間房門口，裴予安的腳步明顯一頓，回頭對著關洵：“要進去嗎？”
關洵當時腦子也許有一瞬間短路，他問：“除了我還有別人進去過嗎？”
“......”
裴予安素質高，沒罵他，
“我爸，裴喻心，主治醫師，柳姨孫姨，還有我姥姥家的親戚們，大姨小姨小舅小舅媽，還有他們的孩子——”
他作報告似得說的毫無波瀾，關洵滿臉尷尬地賠不是：“我錯了我錯了，裴老師別生氣.....”
“沈司卓沒來過，滿意了嗎？”
裴予安揣著壞瞭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著轉身進去，門沒帶上。
那就是允許他跟進去嗎.....
關洵忽然緊張，嚥了咽口水還是抱著花輕手輕腳地跟上，輕輕把門關緊了。
來之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關於裴予安的媽媽也許是沉睡了十年之久的植物人這個事實，他作為局外人接受起來並不困難。
只是會本能地想到，那時候的裴予安才二十出頭而已，瘦弱的小少年泫然欲泣的無助模樣瞬間浮現眼前。
“別怕，她沒有任何外貌上的變化都沒有。”
裴予安走在前面對關洵安撫道，關洵有些詫異，但認真地點點頭，小聲說沒關係的，阿姨一定是很漂亮的人。
寧曦所在的房間溫暖和煦，一年四季都享受著最長日照時間，關洵一進來就聞到一股溫暖馨香，小廳裡竟擺著各色盡態極妍的鮮花。
裴予安將他手裡那一束接過來擺在一盆牡丹花旁邊，笑著說：
“是不是還挺漂亮？都是我爸弄的，他一天要往這兒跑兩趟，一個月得有半個月住在我媽隔壁，不然就不放心，老說睡不著覺。”
“叔叔阿姨感情真好。”關洵讚歎。
說到此處裴予安也流露出溫暖的神情，父母之間深厚的感情自不必多說，兩人皆是赤子情腸的性子，生出他這樣重感情的孩子也很正常——
只是他不如裴紳和寧曦幸運，沒有在一開始就遇見對的人。
“媽媽，我來看你啦。”
裴予安聲音輕輕柔柔的，生怕吵醒床上閉目許久的長髮美人似得。
關洵誠惶誠恐地跟在他身後，空氣太過安靜，他甚至感覺自已多出一個動靜都算冒犯，但不喊人又顯得沒禮貌，只能很小聲地：
“阿姨——我叫關洵，我、我是裴老師的.....”
“你在當小偷嗎？這麼小聲幹什麼。”
裴予安無語地笑著看他，
“而且你是我的什麼.....這有必要偷偷說嗎？我以為我們之間是很坦蕩的上下屬關係。”
關洵瞪著的桃花眼瞬間更加無辜，他很想說不是的，我們接過吻，我們早就不乾淨了裴老師！
但當著寧曦的面，不管她聽不聽得見都不能造次，於是關洵只能啞巴吃黃連地癟癟嘴。
“阿姨好漂亮。”
關洵由衷地讚歎，看著裴予安伏在床邊拉著寧曦的手，眼神飛快地從母子倆高度相似的眉眼上掃過，低語道，
“你跟阿姨長得太像了。”
曾經的確有很多人這麼說，其實裴喻心也像寧曦，只是裴予安更沉穩優雅些，氣韻上也十足相似。
“那我也漂亮？”
裴予安為母親按摩小臂，聽他這麼說故意仰著臉對他打趣。
“......”關洵明顯被震驚到，僵著動作愣愣地與裴予安對視，臉色迅速躥紅，“我、我不是說你像女孩子.....”
“男孩子也可以漂亮啊。”裴予安心情貌似很好，聲音輕快地，“比如你，關洵。”
明晃晃的笑容掛在唇邊，明眸皓齒一會兒一個曖昧的拉扯，看得關洵眼睛忙不迭，頭腦暈乎乎。
直到他傻站著半天，裴予安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放下熱毛巾，一步一步地靠近他面前。
“現在我來問你，為什麼一定要來看我媽媽？”裴予安說。
“因為.....”關洵這幾日在他面前說話都吞吞吐吐不敢直白，但關鍵性問題不能含糊，他抬起頭正色道，
“我想成為你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呢？”裴予安步步緊逼，聲音卻比關洵平穩太多。
關洵眼一閉心一橫，知道自已再難以抗拒的挑逗和若有似無的情感邊界。
他反客為主地握住了裴予安的手，清澈的眼眸蒙上蓬勃生長的佔有慾，積攢了多日的熱烈在這一刻無所遁形。
“至少親你的時候，能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