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可是後悔了？”白晴雪平靜的問。
靖安王妃點著頭，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就不該想著攀高枝走捷徑，不該讓你哥哥做那乘龍快婿。”
白晴雪拍著母親的手安撫，她的語氣溫柔，只是神情冰涼淡漠：“自古以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哥哥既然想利用公主尊貴的身份為他鋪平仕途就要接受一生卑躬屈膝的命運敬著捧著以妻為天。想在家中直起腰桿也不是不行……”她停頓片刻，“駙馬的這份尊榮咱們不要不就行了？多簡單的事兒啊，母親竟還為此勞心傷神。”
“你的意思是……”靖安王妃的臉上閃過惶恐。
白晴雪直勾勾的盯著她微微頷首。
“這可是死罪啊。”靖安王妃努力壓低聲音，輕輕的一掌落在女兒身上，似是無奈又似是宣洩。
白晴雪笑了，“她身體不好出嫁沒幾年就病逝了，只能怪她倒黴，能怨誰？我們靖安王府又不是什麼洞天福地沒有靈丹妙藥和大羅金仙救不活公主，怎麼就死罪了呢？”
她這樣一說，靖安王妃的腦子才繞過彎來，世界上的意外那麼多，青州距離王都山高水遠，皇帝也不能專門派大理寺的人來調查公主的死因啊，只要做的隱蔽些……
“只是如此一來你哥哥就成了鰥夫，怕是名聲會不好啊……”靖安王妃瞻前顧後，猶猶豫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白晴雪的優柔寡斷完全被果決狠厲所代替，或許是嫁給謝景清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便二人並不親密也能被他的氣場所影響。
“母親，我還是那句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另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靖安王妃眸中閃過一抹狠厲，雙手慢慢握緊……
當夜，伺候她的丫鬟退下後，白晴雪手持一把金剪將故意掐的很暗的燈芯剪斷，周身一片昏暗，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戶只照亮方寸之地，黑暗如潮水將她包裹其中。
炭盆往外蹦著零星的火點子，白晴雪哼著小曲兒將梳子擱下，順手拿過手邊的托盤中的物什。
未曾被開啟的信封連帶著那繡著並不精緻的竹葉雲紋的腰封一齊被丟入炭盆，星星點點的火點接觸到易燃物頃刻間化作火舌，橘紅的烈焰舔上物什越燒越旺。
白晴雪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這兩件東西被焚燒成灰，她露出會心一笑。
每次焚燒踐踏謝清梔的一片心意時她總是格外痛快，彷彿這樣就能洗刷掉她曾經的不甘和挫敗，狠狠在高貴的她的臉上抽了兩巴掌。
她兢兢業業操持家務才換來了謝景清的目光，才讓謝景清和她的關係有所緩和，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允許謝清梔再一次出現奪走王爺所有的目光！
得到了，就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人搶走……
她突然笑出聲，笑的淚都湧了出來。
謝清梔那個蠢貨，每個月雷打不動的送好多信過來，她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就沒想過為什麼一封回信都沒有嗎？不是謝景清在還在怨她，以至於無視掉她的一切，是他壓根兒沒看到啊！他壓根兒沒看到啊！
既已為人婦，就別總惦記著孃家弟弟如何，深宮之中相互倚靠的情誼就這樣斷掉吧，謝景清早就不再是命如飄萍兒的孩子，不需要謝清梔這份羈絆，既然他狠不下心做不了揮刀的人那便由她來！
就是不知以謝景清的偏執陰狠的性格，會不會恨她啊。
……
絳顏的病來勢洶洶，每天要昏睡八九個時辰，吃不下也睡不好，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行煜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嫌女使們伺候不好，除了換衣裳擦洗身體，他都親歷親為，下人們一邊憂心公主的病情一邊感動於駙馬的心意，多數人都覺得公主嫁了個好夫婿。
她睡的頭腦發昏，睜眼看到行煜坐在身邊手中捧著醫書仔細翻閱，他潔淨的眼白中爬滿紅血絲，鬍子拉碴活像個鬼。
絳顏忍不住笑出聲，嘲笑道：“你都快變成長毛賊了，太好笑了。”
行煜扯扯唇角，懟道：“是是是，我快變成長毛賊了是因為誰啊？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馬上要以凡人的身份登仙了，怎麼樣開心嗎？”他歪頭笑笑，隨後一個白眼翻上天。
二人還是時時鬥嘴，這一傳統並沒因為絳顏生病而改變。
行煜沒什麼別的法子能哄絳顏多說話，自已和她鬧著玩，她心情好些精神也會好些。
絳顏望著頭頂的床幔，“這段時間，我真感覺像是回到了小的時候，吃一樣苦的藥，睡一樣不安穩的覺，我總是夢到容隱，感覺恍惚間能看到他的身影，你說這是不是證明我一定能把他救回來？”
行煜心中泛酸，順著她說：“你這麼努力要是都不能成事兒，那我以後就不用努力修煉了，每天混吃等死。”
絳顏笑著拍他一巴掌，“你這是什麼歪理？不成神，如何護佑青丘萬民無恙？”
行煜沒心沒肺道：“我也想成神啊，可無論我怎麼修煉永遠都還差一點，老樹精說我還差一個機緣。”
絳顏認真的看著他，問：“那老樹精說是什麼機緣了嗎？”
行煜擺擺手，“從他開靈智的那天就沒走出過青丘，給孩子們講講故事還行，他能懂什麼？”
“你可別小瞧六界中年歲大的精怪，他們活的是最通透的，萬一是真的呢？”
“我也就當一樂，每次卡修為時拿出來安慰我自已罷了。”
二人正聊著，有人來了。
“公主，靖安王妃來了，見嗎？”綠珠猶猶豫豫，看起來並不是很想通報。
行煜長眉微蹙，“她來幹什麼？”
絳顏掐他一把衝他搖搖頭，這幾日做自已習慣了，一時不察竟差點說漏嘴。
“請王妃進來吧。”
她能感覺到靖安王妃和氣慈藹下隱藏的不喜，所以並不主動接近。
至於不喜歡她的原因用頭髮絲想想都明白，後宅的女人每日就那麼一畝三分地的事兒。
絳顏顧及著她長輩的身份每次相見都和和氣氣，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