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平平無奇的北院學生。

我有點想我寶了。

夜色朦朧,冰冷的月光灑下來,照亮了窗簾後的空地。

白斑模模糊糊透進來,給黑暗的寢室添了點光色。

室內寂靜無聲,除了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就再沒有其他。

我睜眼望著上方的床板,百無聊賴。

是不是要先介紹下自已下來著?

啊好麻煩。

嗯……就算我不說,學校裡的旁白君們也會幫我補上吧。

我側了側頭,燦金的髮絲摩擦下落,盯著寢室中間地段的虛無出了神。

我是精靈。

人造的。

在我的那個世界,科技已經發展到了一定地步,基因編輯技術成熟,人造人可以量產。

就像加工廠的物品一樣,人們可以隨意給製造的東西新增自已喜歡的屬性——有的是為了效率,有的是為了功用,有的則是為了美觀。

我作為人工精靈誕生的那一刻,使命便是供給人們觀賞的。

科技發展到一定地步,人類會失去對自然的敬畏。

鮮豔的、頹靡的、生機的、凋零的,生命的每個步驟都被程式所設定,所以人們為自已是造物主的驕傲便成了傲慢。

漠然生命的成長,堙滅活力的滋生。

一切被加速、收割,然後迴圈往復,機械的生產代替了勞作過程中誕生的意義和思考,只剩下追求一致的結果。

快樂閾值被提高,所以娛樂至死的慾望急速生長。

醉生夢死、一層一層由高至低的剝削與壓迫便是現狀。

我每日待在透明的玻璃牆內,在人工打造的森林中生活作息,望著來來去去一批又一批的遊客——

他們將臉貼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牆內,像是晃眼的閃光燈一樣,無處可躲,隨時記錄著一舉一動。

我們仿若動物園內任意一種動物,被當做物品肆意打量,被逼迫表演迎取喝彩。

我還沒有被催生的時候,大概四五個月大吧,便看到我的同類被嵌入骨頭的長線吊著起飛。

像是一場盛大華麗的舞臺,精緻的玩偶被頭頂的巨掌牽動擺弄,翩躚起舞、姿態優雅又瑰麗。

他們不得不順從著絲線,違逆自已的天性,箍上歡喜的假面,為了生存而去獲得雷動的掌聲和讚美。

小小的我,就躲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盯著他們,綠色的眸一眨不眨。

“咔噠——”

一道清脆的聲響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收回目光,淺垂眸。

余光中,一道黑色的影子潛進了門縫後的世界。

門外走廊燈光冷冷,猶如把實質化的寒氣也帶了進來。

閉上眼睛。

“吱呀——”

門輕輕闔上,屋內一切如常。

清淺的呼吸聲規律得一致,沒有絲毫波動改變,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我閉著眼,卻能感覺到門外那東西自進來後就沒移動過。

目標很明確。

——是我。

也對,整個宿舍就我一個外來者,不找我找誰?

想起這事,我還覺得好笑。

寂靜山的設定真的很抓馬,因為我們提前知道劇情,所以這裡並沒有呈現出白霧中的小鎮。

本來還挺想見識見識三角頭和那群小護士。

無緣了。

也可能是為了契合身份——雖然一年級集體瘋的像是被社會強制愛過——遭受病嬌愛戀般的毆打和囚禁,無法逃離還要被迫吃史,乾脆病情加深一塊發癲——但畢竟我們是真·學生。

是剛入學校的小萌新,是一無所知還很容易噶的一年級新生。

寂靜山就算再怎麼覺得我們假冒偽劣,一群腦子裡湊不出一個小清新的十八⊘深度愛好者——

也還是想掙扎一下,模擬個符合現狀的恐怖背景以此來加深心理陰影。

誒,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這個地點設在學校就很有靈性了。

既有現實基礎上的恐懼,又有刻意引導呈現出的超真實感,簡直是在所有一年級寶寶的雷區上蹦迪。

鋸同擔,就這麼簡單三個字。

道出了“我可以裝作這是我擔但你要真推我可就鋸了哦”的可憐陰暗扭曲心態。

尖叫扭曲怒吼無差別攻擊創飛所有人的陰暗小孩一枚呢。

我正神遊天外,忽然感覺臉上有絲絲癢。

唔……

沒意思。

肯定是貼臉殺。

而且頭髮絲還掉我臉上了。

——絕逼抻長了脖子。

我繼續出神,想到了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

寂靜山大概也要緊跟時代,勇做玩水的浪潮兒吧。

生成學校模型之後,它就緊急趕製了相關的規則怪談,並設定了邏輯都沒捋暢就被投入使用的bug npc。

為啥要強調趕製?

因為這傢伙非要把“學校是我家”和其他規則放一塊,導致被某些人找到漏洞之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一下給主機執行用的CPU都給乾燒了。

我們站在模型裡都能聞到顯示卡的體香。

鬼修:“我家住墳頭,祖宗到處躺。怎麼,你也想體驗太爺太奶在頭上飛的現實嗎?”

音修抑揚頓挫:“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喝!既然你不嫌擾民,我可就開嗓了啊。”

宅男小透明掏出手機:“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我先點個外賣哈,醜團餓死了麼支援不?我新人期優惠券還沒用呢。”

溫潤貴公子:“是這樣的。我家裡有幾個僕人,也不多,幾百個吧。”

他比較含蓄,“嗯……我們家的狗,一般都吃松露配魚子醬。”

現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隱隱約約間,彷彿能聽見機器故障卡殼的聲音。

“咔嚓——咔嚓——砰……”

不愧是少爺。

是老奴失禮了。

南北院更不用說了,一個天地為被四海為家,吃變異植物動物異形輻射長大的,就差拿深海大魷魚當夏涼被蓋了。

一個有家相當於沒家,每天乳腺增生的破事那麼多,心態都給歷練出來了。你與其說讓他們把這裡當家,還不如讓他們拆家更現實些。

目光最後落到從頭至尾都沒有發表過建設性的妖修身上——

眾所周知,最厲害的往往壓軸出場。

妖修苦著個臉:“我家教很嚴的。”

怎麼,你在質疑少爺的家庭素養?

“我娘都不讓我和別人炸屎玩。”

……啊?

妖修情緒低落,“我小時候就拿尿和過一次泥巴,又沒扔他們,他們回去後就給了我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啊??

“小時候遊戲有懲罰,說是要吃大鼻嘎,回家我就被我娘攆出去二里地,鞋都跑掉了。”

“……”

以為整個狠的,沒想到拉坨大的。

一個平A把他大招都炸出來了。

幾句話出來,給我小腦都整萎縮了。

真不知道是該誇這小子命大還是他父母有愛心。

幾輩子的報應都修到這一世了吧?

妖修一連串家底爆出來,不光在場各位震撼了,連整座山都沉寂了。

人一尷尬就顯得格外忙。

山也一樣。

寂靜山還是在深山裡,幾年沒通網了,跟臺老式電腦一樣,卡住了雪花就停不下來。

上課提問一些匪夷所思的問題還算可控——畢竟平常東院一群人總跟十萬個為什麼成小精靈似的,有他們在,百科大書也得被煩的成精了。

一答一個準。

後面它竟然不裝了,直接攤牌了。

啖水橫流,看著就凶神惡煞,歡樂谷效應超級加倍的豬頭人廚師陰沉沉盯著我們,手裡抄著一鍋咕嘟嘟冒綠泡的湯。

“吃。”

不是,哥你……有這手藝的話,別在這給人打工當npc了,歡歡喜喜去男巫聯盟不好嗎?

豬頭人迷你小眼中似有寒光,“上一世,我本是一名天賦異稟、柔弱無依的天真男巫。卻聽信讒言,被賤人所害……”

涕泗橫流,撂下狠話,“這一世,我要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

誰?是誰如此歹毒的攻擊了我的大腦?

東院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東院那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

主打的就是一個我不是,我沒有,我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人焦急又悄咪咪地說,“不懂別亂學嘛,是奸人啊……奸人……”

豬頭人殺意十足:“賤人!”

嗯,確定了,是有點私人情緒在裡頭。

沒人敢喝那鍋湯,但豬頭人的邏輯和它的語錄一樣歹毒。

“不喝湯就v我50聽我復仇大計。”

別說是50了,就算是瘋狂星期四,那兜裡該沒錢還是得沒錢啊。

豬頭人湯都懟嘴邊了,面無表情:“喝。”

我們面面相覷。

北院的廚神大佬:“敢問兄臺此湯何名?”

“名曰斷骨噬魂湯。”

……聽起來就很兇殘的樣子。

廚神:“我有一計,可助兄臺復仇。”

“何?”

“嶺南多毒瘴,乃有奇物助之,味美鮮香,卻可殺人於無形。”

“哦?”

廚神遞出之前沒煮完,隨身帶在身上的蘑菇,“世人有言——紅傘傘,白杆杆,食畢叫人躺闆闆。”

“你且附耳過來,聽我細細道來。”

“咦——”

“砰!”

廚神放下手裡壘灶臺的板磚,神情冷漠,“食物做成毒物,別說你是廚師,你是豬屎都不可能是廚師。”

他腳踩上豬頭,碾了碾,“以後再浪費食物讓別人吃你做的垃圾,你這顆豬頭乾脆也別要了,正好剁了上菜板當下酒菜。”

“不是聽復仇大計麼,你說,我聽著。”

在大家的注視下,豬頭人抽搐幾下。

嘴裡緩緩吐出了白沫。

“……”

不愧是北院顛大勺的,狠勁手勁,缺一不可。

廚神皺眉,又往下壓了壓。豬頭人都快被他踩廢了,才煩躁地收回腳,盯著那碗湯眼神幽幽。

要不是豬頭人那張臉太噁心,我都懷疑他會掰開對方嘴強制著灌下去。

畢竟食物對於北院是神聖的。

他們菜都自已種。

不過因為怕幹掉boss會觸發額外的抹殺機制,我們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吃過飯後,已經到了傍晚,大家都要回宿舍。

——上午三個倒黴蛋提問沒答上來,一人分到一個原住民宿舍。

而我因為沒有其他三個舍友,也被迫單了下來。

——沒辦法,當初人數都是分好的,就是為了互相照應。

誰知道一組四個裡面栽了三個。

四缺一,就差一鍋端了。

寂靜山就像一個要努力跟上時代進展的老人家,從我們腦子裡抄了不少恐怖素材。

學校採用的就是規則怪談模式。

一般四個人住一起的話,宿舍boss晚上會隨機挑一個人下手。既充滿了未知性,也有挑撥離間的味道在裡面。

至於我和其他三個倒黴蛋……不,我們四個倒黴蛋——

被分到原住學生的宿舍,boss不會攻擊npc,一開始的目標就會是我們。

我閉著眼,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氣,心裡猜測它會採取的行動。

不能發出聲音,不能吵醒其他舍友,要趕快睡覺。

除了心理恐嚇外,不知道boss會做什麼讓我違反這些規則。

一點涼意探上我的脖子,我愣了愣,又覺得有點好笑。

是這樣啊。

熟悉的窒息感襲來,我默默感受著脖子上的頭髮絲收緊力道,猶如一條陰森的蟒蛇般攥住緊了生機。

我能感覺到呼吸有些喘不上氣,但我不太在乎。

真的好想我寶啊。

不知道那個臭小子有沒有照顧好我家寶。

生死危機近在眼前,我卻提不起興趣,反而記憶越飄越遠。

燈紅酒綠的霓虹世界,高屏投影在大雨中肆意綻放光彩,虛擬偶像甜甜的笑容慰問著每一個疲憊回家的人們。

虛假的賞賜。

這個世界底層的人們在為了生計而奔波,失去尊嚴,壓榨自身,只是為了賺取生存所需便已經耗盡了所有。

而上位者們奢華糜爛,在高聳入雲的大樓頂端,站在足以俯視整座城市的落地窗前,欣賞著科技造就的輝煌絢爛。

他們會談論政治聯邦,談論商界暗流,也許還會為異能者的強大稱讚一句,但絕不會對下等人們投下任何一撇。

沒有價值的垃圾,不值得這些資本巨鱷們浪費目光。

——哪怕他們本身就是靠著一層層下等人的屍骨才能屹立於金字塔頂端的。

這並不重要。

陰暗逼仄的小巷中,昏黃的燈光噗呲作響,斷斷續續閃著。

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本應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惜這裡並非科技之光能照耀到的地方——這裡是城中村、貧民區,是所有底層人極盡全力要逃離的貧窮之源,是上層人不屑一顧,甚至不會出現在城市規劃中的無名之地。

人們在這裡日漸絕望、頹喪、腐爛,從裡到外爛了個徹底。

沒人願意踏進這種漩渦,出去的人也不會再回頭。

只有被遺棄的地帶,才會成為灰色的法外之地。

今天,這裡卻有些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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