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城悶熱潮溼的雨季還未過去,整座城市彷彿籠罩在溼漉漉的蒸汽當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潮溼氣息,讓人感覺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北蕎正走過檳城最繁忙的十字路口,突然被後邊的行人撞到了後肩。是個挺年輕的男人。那人行色匆匆並未停下腳步。她頓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得站住了。有些時候就會這樣,神經繃得極緊,些微風吹草動都能讓她渾身不適。這種感覺很像中暑,但她知道根本不是。她彎腰捂著肚子蹲了下來。好難受,好想吐。強忍著這份不適,北蕎慢慢直起身子,將目光看向周圍的人群。

經過路口走向地鐵站的人與從地鐵站出來走向路口的人交匯著。北蕎瞬間就在這群人中鎖定了那個人。

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男人,穿著破洞牛仔衫,戴耳釘,棕發,揹著個吉他盒子,大概從事跟音樂相關的工作吧。北蕎掉頭就跟上了他。

九月中旬剛過,天氣卻並未就此涼快下來。北蕎走得有些出汗,她捲起了襯衫袖子,不動聲色地跟著那個耳釘男。

耳釘男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被人跟蹤。北蕎一邊眼神不錯地看著耳釘男的背影,一邊掏出了手機,毫無痕跡地對著他按下了快門。在人聲、車聲的掩蓋下,這點快門聲顯得微不足道。耀華街上人潮湧動,耳釘男沒有絲毫停留直接進了一個小巷,在一家酒吧前停住了腳步。這時正好從酒吧裡邊出來了一個頭發挑染成芭比粉的“殺馬特”,兩人立刻熱絡地聊了起來。沒說幾句,耳釘男進了酒吧,“殺馬特”去了隔壁的便利店。“殺馬特”穿著酒吧的背心,應該是在這兒打工的。

北蕎思索片刻,也進了便利店。徑直走到“殺馬特”旁邊,拍了下他的肩。

“TMD誰啊?”“殺馬特”轉頭頗有些兇狠地瞪著北蕎。北蕎換了副笑臉,柔聲道:“小哥哥,剛進去酒吧那個帶耳釘的人是誰啊?能告訴下他的名字嗎?”沒等“殺馬特”反應,又接著道:“其實啊我發現我男朋友手機裡,有跟這男的的親密照……就懷疑他是不是那個。”北蕎的娃娃臉經常被誤認成大學生,她可憐兮兮地口吻更讓“殺馬特”放鬆了警惕。“跟阿明?怎麼可能?那傢伙和他女朋友不要太恩愛哦,馬上要結婚了吧。不過阿明的粉絲是挺多的。”“是~嗎?那……阿明是經常在這個酒吧演出嗎?我要不要去看看呢……”“對啊,他們樂隊叫Burning snow,酒吧官網有演出時間表。”“殺馬特”拿了一張酒吧名片給北蕎,上面有網址。北蕎接過名片,道了聲謝,裝著心神不定的樣子出了便利店。

在剛拍下的那張耳釘男的背影照片上,北蕎加了行字“阿明 Burning snow”,隨手把名片揣進了口袋。她大大地嘆了口氣,又向著剛才的目的地——地鐵站走去。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走在街上的時候,就會突然像心悸發作似的感到噁心,並且她能很快鎖定那個讓她噁心的人。很難描述那種感覺,是讓她脊背發涼的恐懼,也是發自心底最深處的厭惡。自已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厭惡“那些人”,這是生理性的,自已根本無法控制。而且“那些人”可能是老人、小孩,也可能是中年人、少男少女,沒有統一的標準。最初北蕎並沒有很在意,但從一年前開始,她發現了這些讓她有厭惡感的人的一大共通點——這些人會在北蕎見過他們之後幾天或幾個月後毫無徵兆地失蹤。從一開始以為的巧合,到越來越多地在失蹤者資料庫裡見到這些人,北蕎生出了疑惑。從那以後,每次遇到“那些人”,她都會拍照然後儘可能地蒐集他們的資訊。之所以沒有和任何人商量,是因為北蕎覺得誰都不會信這些近乎捕風捉影的“感覺”。作為一名刑警,她深信要用證據說話。

北蕎是一年前剛進警局的。這一年也跟著師傅老季跑了不少案子了。北蕎從初中開始一直是校田徑隊的,有著長跑運動員的那種精瘦修長的體格。受到身為高階警察的舅舅的影響,從小就想和舅舅一樣優秀。如今這個夢想才算真正實現了。多年的長跑經驗讓她對追捕嫌犯有著充分的自信。

警察工作遠沒有期待中的那麼激動人心,更多的是繁瑣無趣的基礎工作。她從小沒了媽,是舅舅舅媽撫養長大的。她對身生父母的印象很模糊了,好在舅舅舅媽對她視如已出,從小到大沒讓她受一丁點委屈。她不知道自已的父親是誰,她媽死的時候也沒留下話。如今舅舅退休了,在家陪著舅媽養花弄草的過得相當安逸。

“小蕎,又出那事兒了。”剛回到隊裡,師傅就讓北蕎一起出任務。北蕎趕緊上車,邊系安全帶邊問現場在哪兒。她迅速瞟了眼坐在副駕駛的師傅,見師傅眉頭緊皺,向座椅後背靠了靠,她小心翼翼地問:“又……不見了嗎?”師父沉默地點了點頭。

最近可謂怪事頻發。甚至可說是毫無頭緒。

報警的是公寓管理員。北蕎他們到的時候,現場已經保護起來了,痕檢的幾個同事正忙著拍照、取證。北蕎動作迅速地戴上手套、鞋套,進了房子。是一個三居室,現場在最裡面的房間。場面可以用慘烈來形容,饒是北蕎不是第一次見也不由得捂住了口鼻。整個房間飛濺著大量血跡,如果這是一個人的血,那這人肯定失血過多死了。但問題是,這是誰的血呢?——現場沒有屍體。

“只有這一個房間裡有血跡。沒有拖拽痕跡,也沒有滴落痕跡。”老季俯身細細地看了地面,又在現場繞了一圈。房間裡散落著一些孩子的玩具,玩具上也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簡直慘不忍睹。兇手行兇時房門應該是開啟的,因為房門上沒有濺到血。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來跟師傅打招呼:“老季,來了啊。”師傅一看來人,愣怔了會兒,立刻擺了擺手:“怎麼?阿雲你也來了?”北蕎不由得抬頭打量起這個叫“阿雲”的男人來。

年紀應該跟自已差不多,個子很高,挺拔健碩,即使包裹在合身的西裝裡,肌肉線條依舊清晰可見。他的臉混血氣質明顯,輪廓深邃,自然捲的頭髮很好地中和了他過於清冷漠然的氣質。北蕎想,這小子在女人堆裡很吃得開吧。

她用眼神問師傅這人誰啊。“小蕎,你是頭回見吧?他叫南雲,特殊事件調查科的。阿雲,這是我們隊新人——北蕎。”老季剛開始介紹的時候,南雲就一直盯著北蕎看,久到北蕎以為他不打算開口的時候,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叫我阿雲吧,我也叫你小蕎了。”說著嘴角終於浮現笑意,對北蕎伸出手。

北蕎覺得他跟自已說話的口吻,明明跟對師傅說話沒什麼區別,但就是不舒服,有種被他小瞧了的感覺,不情不願地伸手輕輕碰了下算是打過招呼了。“特殊事件調查科?有這部門嗎?”南雲沒有立刻回答她,戴上手套面不改色地湊近地板上的血跡聞了聞,似乎在分辨氣味。痕檢的同事已經採集過血跡了,有什麼特別的氣味嗎?

“就是他報案的。”同事帶來了公寓管理員,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半百老頭,穿著件鬆鬆垮垮的T恤,看得出來過得並不富裕。管理員瞄了眼地板上的血跡便迅速收回目光,整個身子不可控制地抖了抖。

北蕎站起身,掏出小本子打算記錄:“大伯,你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能詳細說說嗎?”

“額……昨晚上十點多吧,住這屋隔壁的薩沙小姐打給我說聽到很吵很奇怪的聲音,我就過來摁他們家門鈴,摁了很久也沒人來開。他們家三口人,挺年輕的小夫妻帶個五歲的兒子。昨晚上我不知道給他打了多少個電話。後來一點動靜都沒了,我也就沒再管了。等早上醒來我一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想起來當時還留了那女的電話,就趕緊打過去問,她正好帶著兒子回孃家了,也說昨天晚上開始聯絡不上她老公,正想讓我開門進去看看啥情況呢。我就拿了備用鑰匙進來了……”管理員一臉沉痛,沒有再說下去。

“進來就看到是這個狀態嗎?你沒動過屍體吧?”老季眉頭緊皺語氣頗有些不善。

管理員聽了立刻瘋狂搖頭,激動到都有點口吃了:“我……我可啥都沒碰過啊!看到這房間這個樣子我就報警了,也把情況跟他老婆說了。就這些,沒了,我啥都不知道了。”管理員語帶後悔地說,如果昨晚上進來看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被害的是這家男主人?”南雲聽了管理員的話,眯起眼睛自言自語道。“還在等痕檢那邊的結果,這個可能性很大。女主人那邊呢?”老季轉向一旁的負責外勤的同事問道。“聯絡上了,說是馬上趕過來,但她大著肚子呢,她父母不放心,就說二老先過來看看情況。兒子跟媽媽在一塊兒呢,是安全的。”同事一串連珠炮似的彙報完畢。現在就只剩男主人夏清磊的下落了。他很可能已經凶多吉少。晚上十點多聽到慘叫的話,那時候是在跟兇手打鬥?

北蕎看向案發現場隔壁的客廳。茶几上放著吃剩的外賣和幾個東倒西歪的空啤酒罐。接下來就繼續採集其他房間的指紋,看看能否查到其他線索。但最大的問題還是——沒有屍體!

“公寓監控呢?”老季貌似隨意地問了句。北蕎立刻提出自已去查監控。如果監控裡沒有疑似屍體的東西運出公寓的話,那多半可以肯定又是那種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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