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過去的遺物（三）
蟲的殘骸被“雄鷹”隊員全部回收。被蟲啃食的遺體，警方用塑膠布遮蓋後搬走了。特殊車輛進入，在道路上噴灑藥粉淡化血跡。因為不知道是否有毒性，所以只有仔仔細細地消毒。這時候，社會上對蟲這一怪物的討論已經沸沸揚揚了。
網上流傳著巨型蜈蚣的影片。雖然過於殘暴的畫面一經上傳就會被刪除，但擋不住網民接二連三地上傳，當局也沒有有效的辦法去管控。
電視臺很快製作了特別報道來討論蟲的真面目。有說是什麼藥物實驗不小心做出來的怪物，是天災的前兆，是穿了卡通人偶，更有說是地球未知生命的，各種意見不一而足。警方要隱瞞蟲的存在幾乎是不可能了。
從前見過蟲子的人也跳出來說；“我說了我見過這怪物，那時誰都不信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在電視上普通市民都一臉興奮地討論著蟲子。
警方這邊解剖了蟲被燒焦的殘骸，也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只知道它的身體構造與蜈蚣相同。警方發了通報，如果市民見到巨蟲請及時躲避到安全的地方。這之後110就收到了很多在這裡那裡看到巨蟲的虛假報案。
“北蕎，休息一下吧。”他們正在街上巡邏，南雲看到了路邊的咖啡館，提議進去休息。還是沒有齊北辰的訊息，北蕎他們的工作依舊是在街頭巡視。巨蟲驚現步行街的事剛過去了一週，目前還沒有發現被寄生的人。
點了喝的，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南雲總是點黑咖啡，北蕎覺得對胃刺激太大，點了拿鐵。
“是不是累了？感覺你最近好像瘦了。”坐在一旁的南雲瞧著她的臉，擔心地說道。
北蕎沒怎麼照鏡子，也不知道是胖是瘦，最近的確沒什麼胃口。
“有什麼辦法呢？現在這種情況。”北蕎苦笑一下，從視窗看向外面的街道。正是中午十二點，街上都是上班族的身影，大家都步履匆匆。
就在他們喝咖啡的這會兒，也能聽到有人在談論蟲子。最近的黑色幽默是，遇到讓自已不爽的人就會罵“你小心被蟲吃了哦！”。他們都還不知道蟲的真面目，如果知道那個巨型怪物會寄生到人身上，估計就再也不能保持平靜了吧。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那個蟲子不寄生呢？”南雲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北蕎回頭看他，發現他也正看著窗外的馬路。
“就是說啊……”北蕎也陷入了思考。
步行街事件發生得太突然，所以當時沒有想到。正常情況下，蟲只要變小後寄生到人身上不就能無聲無息地逃走了嗎？事實上，他們剛接到的訊息是，蟲不見了，所以北蕎才會以為肯定是變小寄生了。它吃了那麼多人，不應該吃飽變小嗎？這跟蟲以前的行動很不相符。
“你不覺得這次它好像要向大眾宣示自已的存在嗎？”南雲轉頭看她，北蕎咬了咬唇。
果然是齊北辰的手筆嗎？
“就算是這樣，把蟲大白於天下，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像以前那樣偷偷用蟲殺人不就好了？BUG說要毀了整個檳城，這麼小打小鬧的有什麼用呢？換了我，就一次性放出幾十只蟲子！”北蕎對自已脫口而出的“換了我”感到一陣厭惡。齊北辰和自已的區別在哪裡呢？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不同。那個怪物和自已是一樣的……她又想起了外婆的話，腦袋一陣刺痛。
“沒錯，我也覺得很奇怪。BUG的目標真的是檳城嗎？他真的那麼討厭這個城市嗎？還是說他其實是想毀了所有人類呢？但他也活在這個世界上，毀掉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南雲微眯了眼睛，陷入了思索。
北蕎也開始重新思考齊北辰這個人。但對齊北辰，她知之甚少。他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可她基本沒什麼印象了。外婆說他對自已不喜歡的人，就會用蟲子捉弄。只從這個來判斷，他應該是一個極為自私自利的人。
（我應該多瞭解一下他的。）
她一邊回憶與齊北辰相處的點滴，一邊喝了一口咖啡。這個與自已共用一張臉的哥哥，初見是一個待人溫和很好相處的人。但從他的眼神、說話時的微動作、聲音來看，他自視甚高，不會聽取他人意見。他那麼恨傅氏一族，大概就是他們以殺蟲為生、處處與他作對吧。他把蟲當作了自已的一部分。
齊北辰說要讓外婆看看新世界，他想用蟲創造怎麼樣的新世界呢？當然被這句強烈的措辭震驚到沒能深入思考。用蟲去控制所有人，讓人類成為奴隸嗎？還是他太討厭人了乾脆變成蟲的世界呢？或許他只是看到人們被蟲愚弄覺得很開心而已。
“……哦，我接個電話。”突然南雲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
“是我。……是嗎？嗯……正好，我也想見見。你去安排吧，我配合你的時間。”
南雲掛掉電話，不知為何眼神炯炯的。她以為是工作電話，不想他湊過身來。
“北蕎，我們去見太爺爺吧。太爺爺找我，說讓你也一起過去。”突如其來的邀請，讓北蕎愣怔了一會兒。
南雲的太爺爺傅九州，是少數認識BUG的人。傅九州已是半隻腳跨進棺材的人。北蕎雖沒問過他的具體年齡，但應該有九十多歲了。而南雲的爺爺很早以前就過世了。
“我也要去？”她其實不太想去，有點受不了那種刻板嚴肅的氛圍，可想著說不定能知道一些打破現狀的訊息呢。
傅九州認識的那個驅蟲師，是自已的父親嗎？他說過自已和那個驅蟲師很像。但若是同一個人，年齡是對不上的。他在傅九州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已經成年了。
外婆說父親變成了蟲子，藉由母親的身體重生。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會是真的嗎？
自從聽了外婆的那些話，無數的問題在腦中盤旋。只要她想好好思考的時候，便會渾身冒冷汗，無法保持正常的思維。如果她是異形的產物，那她還是人嗎？
“定在這個星期天，行嗎？”南雲收到了簡訊，與傅九州見面的時間定下來了。
“好的。你太爺爺的身體還行嗎？”北蕎拼命壓下內心的糾結，在南雲面前不動聲色。
“他還能活著真是奇蹟。南月都說他是老妖怪。那個時代的人，生命力真是旺盛啊。”南雲像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鬆了鬆緊繃的表情。
聽到妖怪二字，北蕎不由心跳加速。她對這樣的字眼太敏感了，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南雲看出來。
“你們傅家人不都這樣嗎？上次看你們開會真的超有壓力。我的親人本來就少，看到那麼一大群人其實挺緊張。”她想起上次去他們家聚會的情形，吐了吐舌頭。
南雲眉心微動，嘴角噙著笑意看向北蕎。北蕎想難道自已說的話很好笑，一臉疑惑。
“最近，你有心事。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南雲說著便湊了過來，北蕎用手肘推開他。
“你是屬於有什麼問題都自已默默解決的型別，所以我很擔心。如果是跟BUG有關的，能讓我也知道嗎？從小到大，都是身邊人依靠我，見到像你這樣的還挺新鮮的。但只是覺得新鮮，我心裡可一點都不高興。每次看你我都捏一把汗。所以……希望你能多相信我、多依靠我一點。”
聽到南雲推心置腹的話，北蕎覺得一陣苦澀。如果她能依賴他，她又何嘗不想呢。她感動於南雲的這份心意，又恨自已不能全盤托出。
“好，我知道了。抱歉……”她苦笑著，在南雲背上輕輕捶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遲早有一天要把一切告訴南雲。只是現在她還下不了決心。她這麼想著，喝光了杯中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