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慾望（一）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透明的海底，她變成了像阿米巴蟲一樣的生物，在海水中漂啊蕩啊。放棄思考，只是隨波逐流。突然發現四周都是和自已一樣的生物，她自然而然地和它們靠在一起。這之前還是獨立的個體，一旦靠攏後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整體似的，有了共同的意志。然後再遇到新的個體，再結合在一起。
在海中游蕩著，重複著相同的步驟，身體漸漸變得龐大起來。當軀體變大到數百倍的時候，突然炸裂開來，又分裂成了原來的大小，繼續在水中漂盪。
此時，她意識到了，原來自已長久以來一直在重複著這樣的事。自已的意識未曾改變，時而與其他生命體擁有共同的意志，時而又恢復到自已獨立的意志。它們原本就是一體的，只是分裂成了一個個細胞而已。
再次凝結成一個巨大的整體時，突然發現了特殊的存在。
那東西帶著一種不祥的氣息，對四周釋放著毒氣。雖然心裡知道觸碰到它就是死路一條，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靠過去，直至被它吞沒。
與它融為一體竟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漸漸地能體會它的心情，與自已完全相反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北蕎從夢中醒來，身體還是覺得倦怠無力。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只感覺自已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至於夢到了什麼，醒來就全忘了。
身上被蜈蚣咬過的傷痕，塗了藥之後幾天就好了。方舟也被蜈蚣咬到了，他偷偷跟北蕎說，他從此對蜈蚣有了心理陰影。
關在地下室的齊北辰，這幾天都挺安分，沒鬧出什麼動靜。北蕎還沒去看過他，聽南雲說不管問他什麼他都是不發一言。
這一天，研究人員說要給齊北辰抽血，為以防萬一，北蕎也去了。用過早飯就和南雲一起到了地下室。
“明天我老爹和太爺爺會來這裡。”電梯裡，南雲一臉憂鬱地告訴她這個訊息。
“抓到BUG後我回了一趟祖宅，太爺爺聽說BUG就是袁承天，說什麼都要過來看看。醫生不建議他走動，說對身體負擔太大，可他說在死之前一定要見袁承天一面。”
上次北蕎他們去見了傅九州之後，他的狀態一直很不好。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堅持要來見一見BUG，可見是真的很想確認他到底是不是袁承天。
“到時候希望你也在場，太爺爺說他會我們家族的所有秘密全盤托出。”
對南雲的提議，北蕎並沒有異議。齊北辰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相，很多事情可以從傅九州口中得到印證。她還很好奇齊北辰見到傅九州時的反應。
他們坐電梯到了最底下一層，電梯上依舊是沒有數字標記，都不知道下了地下第幾層。齊北辰被關在中間的一個玻璃房裡，這是一個無菌室。
齊北辰雙手雙腳被綁，房間用的是單向玻璃，他從裡面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聲音也完全被隔斷。普通人的話在這樣的環境裡待幾天估計都要精神崩潰了，但齊北辰被關了三天，依舊是安安靜靜的。
北蕎和南雲進了隔壁的監控室，在這裡可以用麥克風跟裡面的齊北辰對話。從螢幕裡看到了蒙著眼睛躺在床上的齊北辰。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只見一名白衣研究員把針筒扎進了他的手腕。
“研究員說，BUG乍看與常人無異，但這三天什麼都沒吃，卻從沒喊過餓。同樣的，他也沒排洩過。”
南雲一邊看著螢幕一邊說道。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不會覺得肚子餓還能用演技來掩飾，但從來沒有排洩就有點異常了。這到底是什麼道理，北蕎想不通。
白衣研究員在鏡頭前展示了抽血的管子，應該是紅色的血液，但裡面卻是綠色的液體。眾人都大驚失色。齊北辰果然不是人類。
“BUG，能聽到嗎？”南雲拿過麥克風對齊北辰喊話。
只見齊北辰的肩微微一抖，朝著鏡頭轉過臉來。他被蒙著眼睛，應該是看不到他們的。北蕎站在南雲旁邊，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從齊北辰那裡逃出來後，她其實是不想再見到他的。他口中的那個真相太過沉重，讓北蕎不想面對。
但另一方面，他是自已的同胞哥哥，自已的父親，甚至有可能是自已本身，看他被這樣捆綁著，心裡很不好受。即便他是殺人如麻的兇手，自已也對他抱有同情嗎？
“北蕎也在那兒嗎？”隔著螢幕聽到了齊北辰的聲音，北蕎不由吸了一口涼氣。
南雲朝北蕎看了一眼，把麥克風讓給她。齊北辰自從被關在這裡後，從沒開過口。因此大家都一臉期待地看著北蕎。
“北辰，不要再……”她想說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齊北辰的以後會怎麼樣呢？一直被關在這裡，不殺也不放？這不就是無期徒刑嗎？但是能不能把他當人來對待呢？
“你們以為抓到我就萬事大吉了嗎？”與北蕎紛亂的心緒不同的是，齊北辰的聲音遊刃有餘。北蕎抬起頭，看到他嘴角一勾，展露笑意。
“你們儘管得意吧，少主。接下來我會讓你們知道你們這被詛咒的一族的品性是多麼高貴。”齊北辰極盡嘲諷的口吻，讓北蕎再也不能忍受。
“齊北辰，你的目的是什麼？新世界是什麼意思？”
聽到北蕎的聲音，齊北辰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他對著鏡頭，滿臉得意之色。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讓這個世界變成蟲的世界，人類成為蟲的飼料，那一定是一個完美的世界——”
“你撒謊！”北蕎打斷了他。
這不是說她有什麼理由，而是直覺告訴她，他沒有說實話。
如果他的目的真是這個，他早就造出更多的蟲子了。還有一點，如果他是袁承天，那他應該還有良知，但她從齊北辰身上感受不到分毫。
如果他真心想要創造屬於蟲的世界，會那樣急切地逼迫北蕎殺他嗎？北蕎殺了他，他們合為一體，這些全都是他的想象，實際會變成怎樣誰都不知道。如果失敗了，他甚至可能就這樣死了，到時候還談什麼建立蟲的世界。齊北辰的意識就此消失，只留她北蕎的意識。
齊北辰所求為何，他又想做什麼呢？
“齊北辰，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的處境，這樣下去的話，你有可能一輩子都困在這裡。”北蕎語帶苦澀的說道。但齊北辰沒有說話，連一絲反應都沒有，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傅九州要來見你，到時候就能確認你到底是不是袁承天了。”北蕎見他沒有反應，丟擲一個炸彈。
聞言，齊北辰嘲諷似的笑了。“傅九州啊……他想見就來見吧。”
他說完這句，就再也不肯開口了。不管北蕎和南雲怎麼問，他都毫無反應。
與齊北辰的對話只能就此結束，北蕎走出監控室，心裡充滿了徒勞的感覺。
“抱歉，我什麼都沒問出來。”看到北蕎沮喪的樣子，南雲抱了抱她的肩讓她不要在意。
齊北辰對他現在的處境是怎麼想的呢？如果換了她，是絕對無法忍受的。完全看不到未來的走向，北蕎感覺自已好像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要是齊北辰沒有那種恐怖的能力，就可以給他拷上手銬押送拘留了。可現實如果真那麼做了，估計會引發恐慌吧。齊北辰造出蟲子攻擊拘留所裡的人，只是徒增受害者罷了。
他們一直在追捕的BUG，終於把他關起來的時候，情況卻比之前更麻煩。就這樣一直關著他，真的沒問題嗎？他會不會趁大家放鬆警惕的時候逃出來呢？工作人員進去的時候如果沒注意身上帶了小蟲子，會不會被他利用呢？
北蕎越想越覺得不安，正如齊北辰所說不要覺得抓到他就萬事大吉了。
“別擔心啊！”看到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南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衝她爽朗一笑。
“北蕎，沒事的。”她什麼都沒說，南雲卻像看透了她內心的不安似的。
她相信南雲的強大，他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北蕎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和南雲並肩走出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