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分叉路（五）
“BUG……！是你？”
北蕎因恐懼而僵硬的舌頭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她看向那個人。
他一身皮衣和牛仔褲的打扮。
“昨天被人打攪了所以今天我來找你。你現在知道了吧，傅家就沒一個好人！快點跟那種人劃清界限，跟我走吧！”
他微笑著走在血跡斑斑的地板上，就像踩在紅毯上一般悠然自得，對天賜的哀嚎充耳不聞。
這種殘忍的性格，北蕎只覺得厭惡。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摩挲著藏在身後的手機，狠狠盯著BUG。她心裡暗暗祈禱，南雲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如果南雲毫無防備地進入倉庫，只會被蟲打個措手不及。
“我們心有靈犀啊。你只要一跟蟲溝通，我就能知道。你溝通得越多越頻繁，我們的意識就連線得越緊密。彼此的思考、感受都能獲取，那麼知道你在哪兒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BUG像在歌頌什麼偉大的東西，說著北蕎聽不懂的話。
她想自已必須冷靜下來，開始控制正在啃食海洋的蟲子。
“哎呀，即便是你，如果妨礙我做事，我也會生氣的哦。”BUG好像察覺了北蕎的意圖，他蹲下身來把一根細長的像針一樣的東西扎進了她的後頸。
“疼……”北蕎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這疼痛讓她無法再集中注意力。
BUG還不肯放過她，他脫掉北蕎的鞋子，在她腳踝內側劃了一刀。
“好疼……”血流出來，灼燒般的疼痛蔓延開來。
BUG又拿起染血的刀在她另一隻腳踝也劃了個十字。
“怎麼樣，雖不是致命的疼痛，但讓你沒法集中精神了吧。”說完，他揚唇一笑，俯身看著北蕎。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傷害別人。甚至可以說，他很享受傷害別人所帶來的快感。
北蕎想著必須救天賜，可身體卻因為恐懼和疼痛根本無法控制蟲子。
眼看著蟲子吃完了羅叔，下個目標就是天賜了。天賜卻完全沒發現，還在踉踉蹌蹌地朝門口逃去。
“北蕎！”
正當她陷入絕望的那一刻，從門口傳來南雲的聲音。他如神兵天將，揮刀砍向巨蟲……
一瞬間，北蕎忘記了疼痛和恐懼，求救般地向南雲看去。
巨蟲見勢不妙，迅速後退逃去，但南雲的刀更快，利落地斬下了它的一隻腳。巨蟲發出臨死前的慘叫，綠色液體噴濺而出。南雲回刀反手就刺穿了它的腹部。巨蟲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不斷有粘液噴射在地板上。
“阿雲！”北蕎高聲回應他，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南雲在手機裡瞭解到了這裡的狀況。他抽刀而出，轉身向BUG走來。
“你就是BUG？”
南雲冷冷地看著北蕎旁邊的BUG。BUG起身，也用如寒冰般的視線朝南雲看去。
“哎喲，這不是傅家少主嗎？總是壞我好事……還殺了我可愛的蟲子，真是個冷血的男人。”BUG說得陰陽怪氣的，眼神不錯地盯著南雲。
北蕎發現了一件事，即使蟲被殺死了，BUG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之前她在控制蟲子的時候，會對蟲子的疼痛感同身受。難道BUG有辦法避開這個嗎？
“北蕎，我和這傢伙有什麼不同嗎？他能毫不猶豫地殺死我的蟲子，那我也可以殺人不眨眼啊，有區別嗎？可你為什麼要站在他那一邊啊？”
聽到BUG的謬論，北蕎緊張地看著對峙的兩人。殺蟲和殺人豈可相提並論！她自然知道BUG想法的荒謬，但回想起與蟲溝通時的感受，她發覺竟然不能理直氣壯的反駁他。
蟲被斬斷時的那種劇痛，只要感受過，就無法說出把蟲趕盡殺絕的話。她依然清晰地記得被南雲的刀刺穿身體的痛苦。
“是誰規定人類就永遠在生物鏈頂端？人類也需要天敵，那就是蟲！你會懲罰吃掉羊的獅子嗎？”BUG用無比平靜的語調說著驚心動魄的言論。
BUG的話讓北蕎更加混亂了。她忍痛看向正高談闊論著的BUG。明明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卻無法聲討他的罪惡。
“唉喲”
突然南雲出其不意地向BUG飛撲而來，BUG輕巧地往後倒退一步，一邊伸出右手。從他手裡甩出幾個黑色的顆粒樣的東西。黑色顆粒掉在地上，飛速膨脹。是蟲！在意識到的瞬間，南雲已經出刀將一隻斬殺。
“不愧是少主！反應真快。哈哈哈……北蕎，怎麼樣？你要幫他嗎？”BUG裝腔作勢地拍拍手，繞到了北蕎身後。
他放出的蟲子有十隻，在南雲殺掉一隻的瞬間，其他都迅速脹大，以極快的速度將南雲包圍了起來。北蕎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她再也不顧及自身，拼死集中精力想要控制蟲子。
“停下來！北蕎！”
又砍殺一隻巨蟲後，南雲大聲制止她。他的衣服上已經全是蟲的體液。
“你越控制蟲子，離我便越近。你看看這蟲的數量，你要被南雲殺掉幾次啊？精神還能正常嗎？”北蕎的肩上感到一陣溫柔，是BUG的手。她不由渾身一抖，抬頭看著他。
BUG在笑，但笑不及眼底，眼神依然如寒冰一般。彷彿是深不見底的洞穴。
南雲是看穿了他的意圖才制止北蕎的。但這麼多的蟲子，南雲一個人的力量到底是有限的啊！
怎麼辦？怎麼辦？北蕎痛恨自已的無能，死死咬著嘴唇。
南雲沒有停下來，但蟲的速度更快，現在他身上已經多了好幾道口子。
“北蕎，只要你答應跟我走，我就放他一馬。”BUG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北蕎一個機靈，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既然覺得蟲是邪惡之源，那便和我一起控制它們。它們一定會很聽你的話的。”像惡魔的低語，BUG繼續說著。
北蕎感覺思考完全停止了，意識漸漸向BUG傾斜。就算現在把這些蟲都殺了，他又會放出更多蟲子，源源不斷，南雲又能堅持到幾時呢？可如果跟著BUG，就能統治所有蟲子，到時候是不是可以一舉殲滅了呢……
也許，這才是自已的使命吧。
“北蕎！別聽他的！”她就要點頭的時候，聽到了南雲的怒吼。她猛然醒悟，正看到南雲將一隻巨蟲攔腰砍斷。
同時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馬當先的是一個金髮男。
“南雲，還活著嗎？”南月和方舟一身黑衣出現在面前。他們馬上加入了戰鬥。
“……又來兩個討厭鬼！”BUG咋舌，聲音裡蘊藏怒氣。
他低頭看向北蕎，嘴角微微上揚，“北蕎，記住，我永遠都等著你！”說完，轉身便走。
發現BUG要逃，南月想追上去，卻被蟲子圍住了。
“媽的、這個死變態……”南月一邊抵擋蟲的攻擊，一邊憤憤地怒罵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BUG消失在倉庫後門。
等他們幾人將蟲全部斬於刀下，倉庫裡已經遍地是綠色的液體了。架子也倒了，到處散落著紙箱，可謂一片狼藉。
“少主！”南雲的部下一齊湧入，他們開始確認傷員。
天賜從剛才開始就倒地不動了，不知生死。他們先為他止了血，找到斷肢，很快將他抬到外面。
“南月，你來善後吧。”聽到南雲的話，南月比了個OK的手勢。
“北蕎，你沒事吧？”南雲把沾滿了寄生蟲體液的武士刀往地板上一丟，就匆匆來到北蕎身邊。
他的身上臉上有無數道口子，衣服被割得粉碎，只剩布條掛在身上。
他解開捆綁著北蕎的繩子，替她拔出紮在後頸的長針，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我、可以自已走……”北蕎擔心剛經歷激戰的南雲，想讓他放下她。
“你就乖乖讓我抱著吧，再動我就抱不穩了哦。你沒被他帶走……太好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抱著北蕎的手又緊了緊。
倉庫周圍是一片荒木林。
她在南雲懷中，仰頭看向夜空。月亮正清冷地掛在天上。四周一片寂靜，彷彿剛才倉庫的激戰只是一場幻夢。
有兩臺白色貨車停在附近，見南雲走近，就有人開啟車門。裡面有一張擔架床，天賜就躺在上面。車裡的設定很像救護車，有很多醫療儀器。有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檢查天賜的情況。他出血過多，狀態很不好，但好歹還一息尚存。
“去醫院！北蕎的傷也要處理一下。”他們一上車，車門便關上，很快發車了。
另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開始處理北蕎手腳上的傷。她只是皮外傷，不要緊，她更擔心天賜的狀況。
“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坐在北蕎旁邊的南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手機一直在通話中，所以他都聽到了。
“他、太崇拜你了。都是我不好，沒跟他好好解釋。”看著生死不知的天賜，北蕎後悔不已。
“這不是你的錯。不過……你剛才是不是差點就被那傢伙說動了？北蕎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可以跟他走！你一旦跟他聯手，我們就完了。懂嗎？”
南雲扶住她的肩膀，一臉真摯地看她。
北蕎想起方才與BUG的交鋒，滿眼痛楚，“可是……就是因為我在你身邊，你們才……”一直以來，傅家都是一塊鐵板團結一心，正是她的介入，家族內部才有了分歧。如果不是她，天賜就不會做出綁架的事，羅叔也不會死。
“你錯了！正因為有你在，我們才能與BUG勢均力敵。”南雲傷痕累累的手撫上北蕎臉頰。他堅定而充滿力量的語氣，讓人不禁想要依附信賴。
但現在的北蕎無法思考更多。BUG說過，不管她在哪裡，他都能感應到。
“相信我，好嗎？”南雲伸手攬過她的肩，他的聲音裡有恐懼。
北蕎驚異地看向他。自已的迷茫讓南雲有了畏懼嗎？
她內心一陣激盪，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南雲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