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蕎醒悟過來,再怎麼求這個男人都是無濟於事的。只是與他說了寥寥幾句,便知道這個人有多討厭人類。要讓這樣的人放天賜一條生路,就是痴人說夢。BUG這個人是無利不起早的。

“昨天我沒辦法喚醒蟲子……是你做的手腳嗎?”

她想知道無法為方舟驅蟲的理由。這是她來此的目的。

BUG聽了,苦笑一下,偏了偏頭。

“我什麼都沒做哦。如果你無法控制它的話,可能是你在潛意識裡壓制了這股力量吧。”

聞言,北蕎覺得靈光一閃,回頭看向身後的天賜。

在潛意識裡壓制了力量……嗎?她想到了一件事。剛剛見到BUG的瞬間,雖然感應到了對蟲的恐懼,但同時比之更甚的是一種吸引力。她很不想承認,可這種感覺是真真切切的。現在也是如此。

從一開始怕得發抖,到現在她適應了這種感覺。雖覺恐懼,但與蟲對峙也不是不可能的。

北蕎望著包圍著天賜的四隻巨蟲。

(離開他……離開他……)

她用強烈的目光盯著蟲子,拼命地在心裡發力。

站在陽臺入口的胡少丘,瞪大眼睛看著這神奇的一幕,連聲驚呼。

好像感應到她心裡的念力似的,巨蟲開始緩緩後退。抓著天賜身體的那隻則放開了他,天賜癱倒在地上。

她做到了!

剛這麼想著,便發現肩膀上多了一隻手。她一驚,注意力斷了。

不知何時,BUG走到了她身後,正蹙眉看著她。

“行了,既然你說要留他的性命,那就如你所願吧。”說完,他露出輕鬆愉悅的神情,抬起一隻手,從小指開始慢慢收攏,最後握拳。

與此同時,巨蟲也開始慢慢縮小身體。BUG竟然不止能控制它們,還能隨意縮小放大。

在北蕎詫異的瞬間,蟲子就縮小到肉眼無法識別的程度,不知消失在什麼地方了。她以為他會讓蟲寄生到天賜身上,他竟沒有這麼做。

“BUG先生!”金帝釋一臉焦急地跑了進來。

“傅家人來了!那個南雲也來了……”金帝釋在BUG面前跪下,心急如焚地說著。

聽到南雲的名字,BUG只是微眯了眼。

他來了!一定是來找她的吧。見北蕎露出放鬆的表情,BUG無奈地聳了聳肩。

“希望下次沒有人打擾我們聊天。”他的手還搭在北蕎肩上,輕輕揉了揉,對她低語道。

從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哭叫聲、怒吼聲,東西倒地的聲音。

就在她被門口的聲音吸引去注意的時候,BUG跳過陽臺扶手,走到了外面。

“BUG!!”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追他,金帝釋和胡少丘已經追著BUG向棧橋跑去。

這時,她聽到門口傳來美惠說“有蟲!”的聲音,便不再猶豫,轉身回到了店內。

她進來的一刻,正好看到南雲斬殺了一隻巨型蜘蛛。

他穿一件湖藍的毛衣,黑色西褲上沾染了綠色液體。

與他一起來的美惠則倒在地上,手臂正淌著血。

有兩隻蜘蛛,南雲的刀還嵌在一隻身體裡面還未拔出。

“少主!”美惠突然大叫,只見南雲身後又來了一隻蜘蛛,正朝他露出獠牙。

北蕎瞬間就集中意識,盯著巨蟲。

(別動!)

剛要對南雲發起攻擊的巨蟲,好像被什麼束縛了手腳,忽然停住不動了。

這幾秒對南雲就夠用了,他轉身的同時刀已經斬了下去,巨蟲被劈成了兩半。

“北蕎……”南雲避開了飛濺出來的液體,回頭看她,見她無恙,鬆了一口氣。

“阿雲,天賜在那邊……你能幫忙抬一下他嗎?”見到南雲,她有安心,有愧疚,身體脫力般放鬆下來。她知道必須跟南雲說天賜帶來的四個黑衣男都被蟲吞食了。但卻渾身使不上勁,只覺兩股戰戰。

“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走?”南雲的聲音裡壓抑著怒氣,他快走幾步到了北蕎身邊。這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天賜,和地板上飛濺的血跡。

南雲馬上抱起天賜確認他的安危。萬幸他只是失去意識,性命無憂。

他把天賜背到肩上,環視陽臺。

“你在這裡見誰?”南雲目光灼灼地質問她。

北蕎狠命捶了幾下自已不爭氣的腿,讓南雲先離開這裡。

“這個回去再說。當務之急是救天賜,還有美惠的傷要馬上處理……”

北蕎回到店內,檢查了美惠的傷勢,用手帕替她簡單包紮了下。

感覺南雲一直用責難的眼神看著她,北蕎低頭小聲說道:“回去後讓我去一下方舟那裡,這次我覺得一定能成功。”

聞言,南雲大驚,不可思議地看她。美惠也險些驚撥出聲。

剛才控制蟲子的時候,她想起來了。怎麼與蟲溝通、怎麼操控它們。這次,她一定能為方舟成功驅蟲。

她扶起美惠,不再看南雲困惑不解的表情,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們坐上南雲開來的車,回了新市別墅。把天賜和美惠交給研究室的醫務人員處理。天賜還沒有恢復意識。

北蕎和南雲則來到方舟被隔離起來的地下室。

一路上,北蕎一直迴避著南雲的視線。南雲應該也注意到了她不同以往的態度。她暫時沒辦法跟他解釋,只有對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視而不見。

電梯下到最底層,南月已經在隔離方舟的玻璃房門口等著了,手上拿著武器。他掃了北蕎一眼,又看向南雲。

“你們準備吧。”她撩了下頭髮,遮擋著眼神,並不直視南雲。

南雲從研究員手裡接過武士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北蕎,和南月進了玻璃房。

看到兩人進來,方舟不安地跳下手術床,赤腳站到地板上。

他身上連線著很多醫療儀器的導線,以便隨時觀測他的生命體徵。體溫、心跳、脈搏、血流、腦電波、呼吸狀態等等資料都被記錄下來。

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一邊盯著螢幕,一邊會時不時地往北蕎這邊看過來,眼神裡帶著期待和不安。

北蕎用手扶住玻璃窗,開始倒數。南雲和南月舉刀站在方舟身側。

數到零時,北蕎緩緩閉上眼睛,意識開始聚焦到方舟體內的寄生蟲上。

那種感覺很難描述。

此刻,人的肉體彷彿變得透明瞭。她在肋骨內側看到一隻蟲子。樣子像蜘蛛。就在北蕎的意識與蟲融合之際,蟲的腳突然啪嗒亂動起來。

“嗚……”方舟猛然捂住嘴,好像要吐出來的樣子。

北蕎慢慢張開眼睛,對方舟體內的蟲子命令道。

(從那裡出來……出來……出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毫無章法地發出指令,而是輕聲細語地勸誘。

她看到蟲子乖乖地向方舟嘴部爬去。

“嘔……”方舟終於忍不住吐到地板上。即便隔著玻璃,也能看到他弓著背咳出眼淚的痛苦模樣。

研究員們也都屏息注視著玻璃房內的動靜。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漸漸佔據了北蕎的心頭。蟲子這種只讓她覺得反胃噁心的東西,好像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在意識上與蟲相連,見蟲所見,感蟲所感。

她真真切切地感到,她和蟲是一體的,是由相同的細胞構成的。昨天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現在卻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昨天她之所以不能控制它們,是因為她對與蟲意識相連有一種恐懼。

但現在不同了,和BUG見過一面之後,她想起了怎麼去控制它們。不是把它們想成另外的生物,而是想成是自已的同類。

但是,這樣的話……

“哦哦!!”研究員們歡呼起來。方舟的嘔吐物裡突然飛出一隻蟲子來。

只見蟲子慢慢蠕動著,身體開始膨脹起來。

“阿雲!”北蕎驚呼一聲。

南雲看準了蟲子變大的一瞬間,揮刀斬去。

利刃劃過,蟲子四分五裂。

“嗚啊……”北蕎感到一種劇烈的疼痛,不由痛撥出聲。彷彿自已也被五馬分屍的那種痛楚。她倒在地上抽搐起來。與蟲意識同化的北蕎,再也承受不住這排山倒海的痛楚。

南雲注意到了北蕎,從玻璃房裡飛奔出來。

她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知道南雲把她抱了起來,可不管他碰觸到哪裡,她四肢百骸都如刀割般的疼。

她再也承受不住,終於在南雲懷中昏死過去,陷入了無盡的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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