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似乎太過尖銳了些,引得臺上的審判長和審判員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過了一會兒,審判長重新主持流程:“被告辯護人有什麼想說的。”

全場的焦點聚焦到了兩個律師身上。

看起來劉律師的確是狠下心的要栽培孫銘遠,在這麼重要的庭審場合,竟然讓他一個實習律師進行發言,看來這個孫銘遠在職場混還是有點本事的。

孫銘遠和劉律交換了個眼神,然後理了理灰色的西裝,又推了推金絲邊眼鏡,把斯文敗類、人模狗樣兩個詞演的惟妙惟肖。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孫銘遠的陳詞慷慨激昂,情至深處還抹了抹眼角,說得三個少年被告的家屬頻頻點頭,甚至還有擦眼睛抹眼淚的。

倒是法官,一直嚴肅地蹙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黎憲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我相信,三個孩子都是一時糊塗,走錯了道路,但是13歲的孩子都太小了,性格和思維都還沒有定形,對於他們來說,或許對於殺人這樣行為的法律後果根本沒有正確的認識,我們都說,法律的本質是教育和預防,對於未成年人我們還是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如果直接對他們實施強制手段的法律手段,或許是可以讓他們得到懲罰,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他們的人生會斷層,會與社會脫軌,到時候帶來的危害後果,是遠遠大於懲罰所帶來的矯正後果的。”

孫銘遠的目光在三個少年臉上一一掃過,隨後若有若無地落在了黎憲的身上。

他微微勾起唇角,別有深意地說:“我們對逝者當然是緬懷且痛心的,但為此斷送三個少年改正的機會,我認為實在是不合適。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們應該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相信這幾個少年一定會吸取教訓……”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因為黎憲,他的目光凌厲而尖銳,彷彿能看穿他的內心,臉色陰沉,好像一頭憤怒到極致的野獸,渾身上下都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包括謝摯。

李山正和馮梅坐在他身邊,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們就看見黎憲單手撐著欄杆一躍而過,目標直衝向說話的孫銘遠。

頓時,所有的媒體都把鏡頭對準了黎憲,坐在後排的徐然和蔣婷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隊長!”

而謝摯,則是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感覺自已的心跳鼓譟得厲害,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凝結了,手腳冰涼,眼前景象止不住地發黑。

他總算知道這麼久以來的違和感從何而來了,表面上看黎憲的情緒似乎都穩定下來了,每天都笑眯眯的,乖乖地等著他下班,有時候心情好了還會在廚房裡做做飯,打掃打掃家裡的衛生。

而謝摯就是這樣放鬆了警惕的。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個點,就是黎憲從那天之後就拒絕出門,或許他的情緒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堆積,然後等著這個發洩口。

“快點!快點攔著他!”臺上的法官和審判員都慌了神,包括站在被告席上的三個少年,他們被黎憲跑過時帶來的風吹到,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低氣壓讓他們不敢亂動,彷彿被某種強悍的捕食者盯上一樣。

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而身為目標的孫銘遠更是如此。

黎憲此刻就像個爆發的野獸,他一拳撂倒了上來阻止的法警,兩名法警都沒能攔住他,法官更是來不及,劉律師起身想要攔一下,卻被黎憲發紅的眼睛一下子鎮在原地,不敢上前阻攔。

當拳頭砸在臉上的時候,孫銘遠只覺得自已的鼻樑骨要被砸斷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他捂著鼻子慘叫了一聲,卻被黎憲抓住衣領,密集的拳頭再一次落在身上。

“畜牲!你他媽就是畜牲!”整個法庭一片混亂,“你以為他們能逃脫的了法律制裁嗎?像你一樣,假惺惺地留幾滴鱷魚的眼淚,就可以洗掉你手上沾的血?孫銘遠,黎陽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我遲早,讓你下地獄!”

直到門外的法警聽見動靜破門而入,謝摯才反應過來,大步跨過去,撥開阻攔的法警,緊緊地把黎憲扣在懷裡,舒服住了他的身體。

“畜牲!”黎憲整個人處在崩潰的邊緣,掙扎的力道極大,甚至都聽不見謝摯在說什麼,掙扎中還給了對方好幾拳。

謝摯什麼都沒說,悶哼幾聲全部接下來了。

“別過來!”謝摯眼神陰沉,盯著周圍的法警。

看著他基本已經把人制住了,法警們也就沒有強行把人扣起來,其他人也才鬆了一口氣,徐行知站在法警身後,也擔憂地望著雙眼通紅的黎憲。

法官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後就被怒氣衝了心口,他一敲錘子:“你是什麼人?擾亂法庭秩序,簡直是胡鬧,一點規矩都沒有!”

黎憲見了血,這會兒才平復了一些,他冷笑一聲:“規矩?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規矩,什麼狗屁教育大於懲罰,所以他們殺人放火就可以既往不咎?年齡根本就是個幌子,你們他媽的都看看他們,他們都是魔鬼,都是害蟲,你以為他們長大就會變好嗎?”

他一指旁聽席上的被告家屬:“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害蟲長大了也依然是害蟲,年齡小就可以犯罪不被懲罰,年齡小就活該被殘忍地殺害。少管所沒有了,這些人就當真無法無天了。而你,你穿著這一身法官袍,你對得起你頭上的國徽嗎?”

法官被他說的心裡一沉,正要開口教訓,就聽他繼續說道。

“法律面前有什麼大小輕重可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是一句空話,難道三個人的命比一個人的命金貴嗎?法律不就是為了懲罰作奸犯科的人嗎,那我們憑什麼光靠嘴上說說就可以原諒他們?”

有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滴在謝摯的手背上,像是要在他心上燙出一個洞來。

黎憲的聲音沙啞:“你們,憑什麼代替死去的人原諒兇手!”

……

黎憲最後還是被帶下去了,畢竟擾亂法庭秩序,也是觸犯刑法的行為。

押送他的法警和市局接觸不少,自然是認識他的:“黎隊長,您這是……何必呢?聽說您上一次就是跟那個律師起衝突……唉……”

法警說了一般就沒說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傷心事。

黎憲卻不在意,他還是第一次被銬上手銬,頭髮有些凌亂,白皙的面板上還有打架衝突造成的淤青。

被押走之前,謝摯緊緊地抱著他,說自已會想辦法的。

但黎憲只是搖搖頭,沒必要了,他想,這件事情過後,孫銘遠一定會下地獄陪阿陽的。

他發誓。

因為剛才的混亂,本案只能擇日開庭,法庭裡面很快就空無一人,安靜的大廳裡擺滿了座椅,審判的座椅高高在上,俯視著下方的三方對峙。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剪映,金紅的國徽映照著陽光,熠熠生輝。空氣中的塵埃緩慢飄浮,打著卷兒在空中旋轉,就像是一個人飄若浮萍的一生。

……

孫銘遠被打的不輕,當場又被送進了醫院,這一次黎憲是下了狠手的,全身上下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根,孫銘遠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實在是想不懂,當年那個看起來瘦瘦的青年,怎麼就長成現在這副一拳把人骨頭打斷的樣子的。

難不成當年他就這麼厲害?

要是這樣,誰還去招惹他們兄弟兩個啊。

不過也不對,當年他要是有這麼厲害,早在警察局把自已打個半死。

還沒等他緩過來,網上就悄然冒出了一個新聞,關於13年前的一個慘案。

【某12歲少年傍晚獨自回家,被一群十三歲少年挾持,性侵、折磨、毆打近四個小時,最後殘忍殺害,折斷四肢拋屍在垃圾桶。】

觸目驚心的內容讓每個看到的人都不忍直視,這樣殘忍的字眼竟然是對一個12歲少年的加害,不論怎麼想都讓人氣憤難耐。

這條訊息是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微博裡面傳出來的,這個微博只有一個名字叫做——黎明的太陽。

除此之外,頭像、主頁一片空白,一眼就能認出是申請的小號。

可微博的內容卻太過真實恐怖,一共12張照片,看上去是從某卷宗裡面拍出來的,很有些年代的卷宗,紙張發黃,還是手寫的記錄。

上面有受害人的各種資訊,案情記錄,嫌疑人筆錄等等,包括沒打碼的各種照片……

這個訊息以最快的速度在網上傳播,雖然微博官方第一時間刪除了這個原微博,但訊息早就已經傳得滿天亂飛了。

雖然有人質疑這個訊息的真實性,表示這種機密怎麼可能直接就發出來了,說不定是哪個劇本殺的劇本之類的,做得還挺真實。

但也有人出來現身說法,說自已十幾年前就在公安局上班,那個時候的卷宗就是這樣的,還舉出了好幾個例子來證明照片的真實性。

總之,短短几天,黎家的資訊就洩露了個乾淨,有好事者甚至找到了黎赫的家裡,天天堵門想要知道真相。

而孫銘遠更是惡劣,網民們最熱衷於吃瓜,尤其是這樣的驚天大瓜,很快就有人把他的資訊扒了個乾乾淨淨,包括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他小時候偷雞摸狗的事情,包括工作以後行賄受賄,偷稅漏稅一大堆事情。

中正律師事務所也被他連累,紛紛有網友舉報。

【這人真是噁心,小時候居然還殺過人,這種人竟然不坐牢,還成了律師。】

【就是,那可是殺人誒,竟然無罪釋放,什麼都不管了?那個叫黎陽的也太可憐了,聽說他只剩下了一個哥哥和一個爸爸,真是可憐,一大家子人就剩下兩個。】

【默哀,那麼小的孩子,竟然遭受了這樣慘絕人寰的虐待!】

【畜牲,都是畜牲,都該死!】

【這種人成了律師,還指不定怎麼草菅人命,收錢辦事吧,這人都能當律師,我他嗎還能當總理!】

……

類似的謾罵充滿了孫銘遠的哥各個社交平臺,包括中正律師事務所的門前,竟然還有激進的網友擺了花圈,氣的中正律所的所長一陣氣結,當即決定要起訴孫銘遠。

孫銘遠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師!老師,你要救救我啊。”他給劉律師打電話,劉律師最近也是焦頭爛額,誰知道當時庭審的錄影怎麼就突然流出去的,無數網友都在罵孫銘遠和中正律所,說他們吃人血饅頭。

可是律師的職業操守就是這樣的啊,每一個人都有被辯護的權利,哪怕是個連環殺人犯,他也有獲得辯護的權利,這是人權決定的,又不是人品決定的。

可是這些和廣大網民說不上,他只能被迫忍受各種私信的謾罵,還有工作地點的圍追堵截。

最近頂頭上司給他下了硬性規定,說他要是處理不好這個事情就收拾包袱滾蛋,他能怎麼辦?當然是放棄孫銘遠咯。

也怪他當初鬼迷心竅,收了他的好處就一心把他往起來提拔,也沒想著考察考察人品什麼的。

所以他接到了孫銘遠的電話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閉嘴,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我的工作都讓你給毀了。”

“我……”孫銘遠想要辯解,但劉律師根本不聽他講。

“我給你說,我們不要再聯絡了,你已經被辭退了,等你傷好了就來把你的東西收拾了吧,中正律所不適合你。”

孫銘遠一下傻眼:“不是,老師……不對,劉大強,你他媽當時收我的錢和禮物的時候不是收的很爽快麼!”

他也急了,眼睛裡露出陰狠的光:“你這麼對我,就不怕我把你也曝光出去?”

劉律師那邊靜了幾秒,孫銘遠以為自已威脅到了對方,心裡不禁稍稍得意起來,可劉律師下一句話就把他打進了地獄:“孫銘遠,夜路走多了是真不怕遇鬼啊,你怕不是忘了,你殺的人,可不止那個小孩兒一個。”

對面的聲音此刻就像是厲鬼索命,孫銘遠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一股寒意從後頸直竄到了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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