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頭一起抬著箱子上樓,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我沒法問出口。老頭極其沉默,像是磐石一般,雷打不動。
箱子不輕也不重。奇怪的是能聽見裡面傳出一陣陣的嚓嚓聲,彷彿春蠶進食一般。
我想起跟太子在假餘婉的房間裡發現這隻箱子時的情形。那裡面躺著一截木頭。
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太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那老頭忽然問我:“你覺得冤嗎?”
我說:“啊?”
老頭說:“你還挺會裝。”
我:“?”
箱子很沉,老頭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走。
老頭說:“值嗎?值嗎?這一生,在追逐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彷彿在進行我無法回答的囈語。
箱子裡嚓嚓的聲音更重了。
到了房間門口,我忽然感到肚子劇痛。腸胃裡彷彿有一根針在翻來覆去,攪得腸胃不得安寧。
老頭看出了我的不適,說:“你先去洗手間吧。”
我彷彿得到敕令,放下箱子,飛一般逃走了。
我在三樓的走廊盡頭找到一間洗手間。我衝進去。還好大胥的茅坑並沒有很落後,甚至比我高中學校的廁所潔淨(在你暢快排洩時總有一兩隻老鼠從廁坑中竄出來)。
一陣嘔吐後,我忽然聽到有人在敲廁所的門。
我用竹筒裡流出來的水洗了洗手和臉,去把門開啟。
門外空無一人。
就在我準備關上門時,發現門上粘著一張紙條,上面用紅色顏料寫著兩個大字:快跑。
走廊裡安安靜靜,廁所裡傳來靜靜的流水聲。那隻竹筒裡還流著水。
我將紙條捏在手裡,準備塞進衣服內襟的口袋,忽然想起一件事。
當時在蘇晚晚的馬車上,我撕下的那張靠枕上的繡布不見了。
在進添香樓之前,太子叫我在蘇晚晚的馬車上換衣服扮成侍從,我在馬車上發現了那個香檳色的靠枕,上面用細絲線繡著椰子樹、船、海浪和太陽。靠枕繡工精美, 可是那海浪看著卻有些不太對勁。海浪繡了三個大浪頭。可是隻有前兩個浪頭用白色絲線作了浮沫的點綴,第三個並沒有。
聯絡到之前和太子躲在馬車座位下面看四王爺和蘇晚晚。。。。。。時,我和太子差點被機關——一根被細絲線懸吊著的毒針——殺死的事情,這個靠枕是個重要的證據。
可能是刺客溜到馬車上,順手撕下靠枕上的絲線,將針的機關做好。
但是什麼刺客會不準備周全就去作案現場呢?
除非是時間匆忙。
或者。。。。。。
蘇晚晚就是刺客?
我想起蘇晚晚強行將我帶到樓梯間脫衣凌辱。
我撕下的那塊靠枕上的繡布,應該就是那時候不見的。
難道蘇晚晚發現靠枕繡布被撕掉,害怕證據洩露,所以才故意在樓梯間以嫉妒為掩飾偷偷盜走繡布?
我腦中思緒紛亂,但是來不及細想,我只能趕緊回到太子接見苗厘人的那個房間裡。
我需要理清這一切,知道在我穿越過來之前,寧寒山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我現在又該扮演怎樣的角色。
在走廊上的時候,我又一次聽到天花板上傳來奇怪的聲音。這已經是第三次聽到了。
雖然心下疑惑,但是我只能安慰自已這是風聲。畢竟這是雪天,風聲大很正常。
我走回房間的時候,看到箱子已經被開啟。
箱子裡還是躺著那截木頭。在假餘婉的房間裡,假餘婉死後,太子和我發現的那一截。
寶利說:“太子,苗厘雖為大胥藩臣,卻也不是卑微的奴才,你一直愚弄我等遠道而來的使臣,究竟是何居心?太子又偏說我們跟太子妃的死相干,可我們才剛剛來到這裡,連太子妃的面都沒見過!”
太子對之前進來的年輕男子說:“你看看這口箱子。你可認得?”
那年輕男子是一個造車匠的徒弟。而造車匠,就是現在躺在被剖開的牛肚子裡的那個人。
他上來看了看說:“這箱子,是我師父造的。”
太子說:“你怎麼看出來的?”
那男子說:“這箱子的封口,有我師父慣用的花紋,名叫蛇嵌紋。此紋路是我師父的獨門絕技。他自幼向苗厘最有名的南數師父學藝,苦戀七年才學會這蛇嵌紋。蛇嵌紋使箱子能防滑,扣鎖牢固,而且不會被蟲蛀。”
太子說:“你會做蛇嵌紋嗎?”
男子說:“略通一點點,但根本做不出來。我師父可能是南數師父最後一名弟子。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這蛇嵌紋了。師父,你死得好苦啊!”說著,他撲到那具屍體旁邊,放聲大哭。烤牛流出的油脂弄髒了他的衣服。
寶利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太子,你扯這些屁東西,想說明什麼?聖上知道嗎?”他明顯失去耐心,狂躁起來。拉里用眼神制止了他。
“太子殿下,您說的這些,微臣們都不理解。還請太子早日放我們走。”拉里向太子拱手道。
“要走?可本太子記得,你們剛才還在好奇太子妃去哪了,怎麼這會兒又急著要走?”太子說。
拉里和寶利啞口無言。
“我在這呢,夫君,你在跟別人說什麼?”忽然一個女聲響起。所有人都循聲向門口看去。
來人竟然是蘇晚晚!
蘇晚晚走到太子身邊,輕輕靠在他肩上:“我沒死呢,殿下,您在幹什麼。”言畢,她輕輕地在太子臉上親了一口,太子臉上立刻留下一個唇印。
太子明顯是意外的,但他努力控制著自已的面部肌肉,不使人看出端倪。
也是因為與太子單獨相處過很多次,我才能發現這變化。
況且太子將蘇晚晚鎖在那個裝滿刑具的房間的時候,我是全程目睹的。
蘇晚晚究竟是怎麼出來的?我與太子一樣好奇。
四王爺此時眼睛一直盯著蘇晚晚。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蘇晚晚的眼睛也和他對上了。
我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四王爺和蘇晚晚有幾分相似。
可是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再次細細琢磨他們的面孔,我又找不到相似之處。
究竟是為什麼呢?
拉里說:“殿下,太子妃突然出現,可見殿下說太子妃死去那種話,是空穴來風了?殿下何苦栽贓我們這等卑微使臣?我們也是養家餬口之人,遠赴大胥京城,也是因為氏族的使命,只有誠心相交好之意,並無他意。太子貴為皇儲,瞭庭主管,怎麼行事如此沒有考量?”
薑還是老的辣。拉里一番話抓住太子的要害,太子啞口無言。
四王爺從座位上站起來,拱拱手說:“使臣莫怪,太子他經驗缺乏罷了,行事偏頗也是有的。本王替他給你們賠個不是。”
太子臉色冰冷。
拉里說:“那請四王爺恩准我們回客棧休整。弟兄們不分白天黑夜地走路,早已累了。”
太子低頭默許,苗厘人將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向太子行過禮就走了。
寶利說:“賽東施和賽西施就留下伺候太子和四王爺了。”
賽東施在籠子裡使勁看著寶利的背影,目光中滿是愛慕與渴望。賽西施靠在籠子邊上,面無表情,修長的雙腿交叉,擺出十分誘惑的姿勢。
蘇晚晚看了看她們,摟著太子的胳膊對太子說:“殿下,就把她們送給我當貼身婢女吧,好不好?”
太子沒有說話,蘇晚晚就將其當成了默許。
那個馬車師父的徒弟還在切開的牛身邊對著屍體哀哀哭泣。
那個和我一起抬箱子上來的老頭此刻垂手站在箱子邊上,等著太子說話呢。
四王爺走到太子身邊說:“可憐你精心擺好的一齣戲,就這樣還沒唱完就散場了。”
這兩個人一靠近,那種既陰冷又灼熱的對峙的氛圍不知不覺又被引燃。
太子沒有說話。
四王爺一把拉起我的手。
蘇晚晚的眼睛本來一直熾熱地盯著四王爺,此刻看見四王爺拉起我的手,估計殺了我的心都有。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握緊了太子的胳膊。
阿戶默默地站在太子身後。
四王爺拉起我就要走。
太子說:“你要帶寧寒山上哪去?”
四王爺說:“讓她盡妻子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