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與兇獸堅硬的鱗片劇烈撞擊,濺起一片耀眼的火花。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飛劍也被震退數丈之外。緊接著,一陣短暫的感官空白後,撕心裂肺的劇痛如潮水般洶湧襲來,讓溫蓁險些昏厥過去。

虞溪趁機抓住時機,帶著受傷的溫蓁降落在一棵粗壯得足以容納兩個人藏身的大樹後面。

溫蓁只覺得自已的後背彷彿被無數把利刃刺穿一般,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忍受,鮮血如泉湧般不斷湧出,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地。她的身體變得無比沉重,彷彿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令她難以挪動分毫。剛一著地,她就無力地撲倒在地,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或許是因為夜色深沉,周圍的樹叢茂密,在某種程度上遮蔽了兇獸的視線。那兇猛的巨獸落在地上之後,並沒有立刻展開新一輪的攻擊,反而悄然無聲起來。

“我的包包……”溫蓁強忍著劇痛,大口喘著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恐懼和痛苦。她知道自已的揹包裡有救命的藥物,但此刻卻連伸手去拿的力氣都沒有。

虞溪佩劍出鞘一寸,劍身閃爍著微弱的銀光。藉助這一絲光亮,虞溪迅速從包裡翻找出治療傷口的藥粉。她毫不猶豫地撕下一條裙襬,動作嫻熟而利落,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藥粉塗抹在溫蓁受傷的背上,並用布條緊緊包紮起來。

包紮完畢後,兩人擔心劍光會引來更多危險,於是匆匆忙忙地將佩劍收入劍鞘之中。瞬間,周圍再度陷入無盡的黑暗,唯一能看見的只有不遠處那頭兇獸那雙散發出血紅色光芒的眼睛,宛如兩團燃燒的火焰,令人毛骨悚然。

傷藥很快起作用,痛感也沒有先前那般強烈,溫蓁試著活動了下胳膊,猝不及防的還是被痛得咧起嘴。

黑暗中伸過來一隻手按住她亂動的肩膀,身邊傳來虞溪壓低的聲音:“它身上在流血,好像有傷!”

從溫蓁的角度看過去,什麼都看不見。她向虞溪遞過去一個眼神,虞溪讀出她眼神裡的困惑,便扯著她慢慢向左側移動,小心翼翼露出半個身子。

兇獸立刻注意到這邊動靜,然而卻並不主動攻擊,只是她們移動一寸,兇獸腦袋便跟著她們移動一寸,似乎只要她們不動手,它也不會主動攻擊。不管移動多久,溫蓁始終都看不見虞溪所說的傷。

溫蓁困惑道:“難道是不想讓別人看見?”

虞溪道:“應當是被人追殺流竄至此。”

溫蓁恍然大悟。

最近一段時間兇獸肆虐,先是屠戮玄武巢穴被找到,再是今天遇到的東西。

自從上次魏無羨與藍忘機九死一生從暮溪山回來後,溫家便不許世家到夜獵場去,溫家又自詡修仙第一家,自然是看不起兇屍、惡靈這種夜獵常見的低等獵物,於是他們便將目光投向了百年兇獸。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百年兇獸自然也不是個小數目,夜裡在外活動的兇獸碰上的便殺,漸漸地在外活動的兇獸便少了,他們就又去搗巢穴。

屠戮玄武只是個開始,這段時間這群人還不知道搗了多少個兇獸巢穴。

夜獵隊伍實力參差不齊,他們也並不能將每一個驚醒的兇獸全部斬殺,總有那麼一兩隻能逃脫追捕。

比如眼前這隻。

既然它是受傷流竄至此,不如……

她扯扯虞溪的袖口:“趁它病要它命,我吸引它注意,你找傷口。”

話畢,只見她眼疾手快地將佩劍用力丟擲。剎那間,桃夭如離弦之箭般衝向天際,直直朝著兇獸刺去。果然不出所料,受到攻擊的兇獸立刻被激怒,它張開碩大的翅膀,緊追不捨至半空中。

與此同時,溫蓁集中精力操控著桃夭改變劍身方向,由上而下急速墜落。而那隻愚笨的兇獸竟然毫無察覺,亦步亦趨地跟隨著一同俯衝入雲靄之中。

如此這般反覆數個回合之後,溫蓁心中漸漸有了計較:原來這畜生雖然攻擊力驚人,但頭腦卻十分簡單,簡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估計就連最基本的靈性智慧都尚未開啟。而且看它目前的狀態似乎身負重傷,想必是四處逃竄到此處的。這樣算來,她們二人聯手的話,勝算應該相當大。

就在這一瞬間,虞溪已經成功鎖定了兇獸腹部那條猙獰可怖的創口。然而,當她手提長劍試圖偷襲時,卻屢屢被對方堅硬如鐵的翅膀所阻擋,始終無法觸及要害部位。

“溫蓁姐姐,傷口在兇獸的肚腹!”虞溪焦急地喊道。

溫蓁瞬間明白過來,只見桃夭發出清脆的響聲,筆直地插入一棵大樹之中。趁著兇獸追逐的間隙,她迅速抽出腰間的長鞭用力丟擲。那帶有絲絲電流的長鞭如同靈蛇一般,緊緊纏繞住兇獸的脖頸。

緊接著,她以脖頸為支撐點,身形矯健地飛躍而起,穩穩地踩踏在兇獸的背上。在劇烈的顛簸和掙扎中,她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紅月,並不斷收緊。

這一擊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量,在虞溪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兇獸的脖頸猛地向後彎折,原本隱藏在暗處的肚腹傷口徹底暴露在空氣之中。

終於看到了!虞溪毫不猶豫地將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佩劍之中,剎那間,黑暗的夜晚彷彿被點亮成白晝一般。

她全神貫注,準確無誤地將佩劍刺向兇獸的傷口處。佩劍猶如閃電般穿透兇獸的肚皮,然後又從其背部穿出,竟然硬生生地將這隻兇猛無比的巨獸給刺穿了!

隨著兇獸轟然倒地,溫蓁也立刻鬆了口氣,同時也突然感覺到一股劇痛從肩膀上傳來。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已肩膀處的傷口在劇烈的活動下可能又撕裂了。原本緊握著長鞭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桃夭和紅月先後掉落到地上,而她自已也因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

虞溪趕緊來攙扶,溫蓁趴在地上,氣若游絲道:“別……別急……”

虞溪:“?”

溫蓁顫顫巍巍伸出手指著兇獸屍體:“別管我,快,快把它丹元刨了,咱倆一人一半……”

虞溪:“……”

虞溪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惦記著丹元,想必這東西對她一定很重要,便取了佩劍動手刨丹。只是虞溪現在用的還是眉山虞氏統一配發的弟子劍,遠不如認主的靈劍好用,因此刨開兇獸面板屬實是廢了些功夫。

隨著兇獸身體被切開,那顆拳頭大小、泛著邪氣的血紅內膽逐漸出現在眼前。

虞溪也顧不得許多,把帶著血的內丹擦乾淨了遞給溫蓁道:“全給你,這東西切開就不好用了。”

溫蓁趴在地上嘿嘿一笑,沒過多推辭,笑納了這枚來之不易的內丹。

黑暗的天邊劃過一道銀色劍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溫蓁迅速將丹元收進乾坤袋,虞溪轉身擋在尚且還趴在地上未爬起來的人的前面,警惕的舉起劍橫擋在身前。

藉著點點斑駁劍光,虞溪看清了來人。

只見來者有二人,走在前面那人素衣若雪,緩帶輕飄,腰間懸著一管白玉洞簫,額間佩戴著姑蘇藍氏的標誌性抹額。另一人則比前一人要矮上許多,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兒世家標誌,只著一身粗布麻衣,跟在前者身後。

二人佩劍皆握在手中,應當是御劍路過此處過來檢視異樣。

見面前二人中有一人為藍家子弟,虞溪便放鬆下來。

白衣男子一禮,道:“在下姑蘇藍氏藍曦臣,姑娘可有受傷?”

虞溪回禮:“眉山虞氏,虞溪,我沒有受傷,我阿姐受傷了。”

她雖沒見過藍曦臣,但也聽過藍曦臣的大名,他的出現簡直讓人不要太有安全感。虞溪讓開,藍曦臣二人同時上前檢視,趴在地上的身體被翻過來看清臉的一瞬間,藍曦臣驚奇道:“溫姑娘?”

這位溫姑娘緊閉雙眼,顯然是已經暈過去了。

他轉頭對布衣男子道:“是失血過多,暈厥了,得先止血。”

“澤蕪君身上可否帶了傷藥?我們的剛才用完了。”虞溪急道:“都怪我,光顧著刨丹元,忘記阿姐身上還有傷。”

“有的。”藍曦臣遞過去一個瓷瓶:“虞姑娘上藥,我等就先避開了,阿瑤。”

被喚作阿瑤的男子同他一起轉過身去等著。

叢林中太過寂靜,虞溪邊塗藥邊沒話找話道:“澤蕪君如何認識溫蓁姐姐?”剛說完便想起溫蓁以前曾和江澄魏無羨一起去姑蘇藍氏聽學,頓覺自已這個問題問得多餘,便閉嘴了。

又寂靜了許久,藍曦臣道:“是溫姑娘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認識。”

沒想到這人還答了,虞溪又道:“澤蕪君覺得溫蓁姐姐如何?”

藍曦臣道:“溫姑娘很有天賦,也很努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虞溪將手上布條打了個結,為溫蓁穿好衣服:“我倒是好奇,藍老先生怎麼教的啊,我魏大哥回來之後都有幾分像人了。”

“住……住嘴。”剛剛包紮好的某人虛弱開口:“你這尬聊我都聽不下去了,你魏大哥提前一個月就被遣返回雲夢了……”

虞溪道:“醒了?”

藍曦臣轉身上前檢視,只看見少女依然緊閉著雙眼。

虞溪道:“……我聽錯了?”

“虞姑娘沒聽錯。”粗布男子道:“溫姑娘方才確實醒了,只是現在又暈了而已。”

藍曦臣道:“其實,溫姑娘中間有一個月的時間也未在雲深不知處。”

溫蓁顫顫巍巍抬起胳膊,豎起一根中指。

藍曦臣疑惑道:“這是何意?”

虞溪直覺這應該不是什麼好手勢,尷尬笑笑:“她有些糊塗了。”

後面他們在講什麼,溫蓁一句也沒聽清,只聽周圍窸窸窣窣,好像有人在說話,身體被抬來抬去,是有人在搬動她。

她能感覺身體在移動,過程中有涼風撲面而來,她對這種風很熟悉,這是御劍時的風。然而她眼皮沉重,大腦卻仍有意識,在完全昏過去之前,她突然想到,自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久她便恍然大悟,自已是雲夢江氏的弟子,如今雲夢江氏遭難,她當然要趕回來幫忙,只不過她們路上遇到點麻煩,她受傷了。

不,不對。溫蓁又想到。

自已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她緩緩睜開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帶著希冀的夢,在睜開眼的一刻徹底破碎。

她仍然在這個世界,只不過這次不在荒郊野地,是在另一個房間,床簾是她不喜歡的黛青色,上面也沒有江厭離親手繡的九瓣蓮。

衣服被換了,背部與肩膀的傷也已被妥善包紮,她強忍著不適起身,傷口處依然傳來陣陣劇痛,看見掛在床頭的佩劍,取了劍便急匆匆去開門。

房門在她手摸上去之前開啟,門外站著端著食盤的虞溪。

“你醒了!”

“嗯。”溫蓁道:“我昏迷了幾日?如今已是什麼情形了?”

虞溪道:“今日是第二天,是藍宗主救了我們,現下是在清河聶式。”

原來才剛過去兩日。

現在不知道蓮花塢情形到底如何,她心裡總歸是放不下,很大可能魏無羨已帶著江澄走在去夷陵的路上,溫蓁心裡打鼓,總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看看。

溫蓁探出半顆腦袋確定屋外沒人,閃身為虞溪讓出一條縫,“進來說。”

“我們不能在此久留。”溫蓁關上房門,慎重道:“清河離雲夢不近,須得儘快啟程。”

虞溪說:“好,我先去同藍宗主知會一聲,他交代過,若是你醒了要我再去找他拿傷藥……待我拿了傷藥咱們再走也不遲。”

“不必了。”溫蓁沉吟片刻,“藍宗主這個人,知道我們要走,必定會差人護送,可現在他們自已這邊都人手不夠呼叫,咱們還是不要麻煩別人。”

“可是你的傷很重,藍宗主說離傷到筋骨只差半寸,真的不要緊嗎?”

“應該廢不了,真廢了那就算我倒黴。”

見她還有力氣說笑,虞溪提著的心才放下來,便指了指自已方才端過來的食盤,道:“總之你先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

“你找個油紙袋包幾塊點心放到我的布包裡,邊走邊吃。”

“好。”虞溪起身去拿點心,想到了什麼,又說:“咱們不告而別顯得沒禮數,留個字條吧,我記得你平常出門都帶著筆畫符,這次應該也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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