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水宴（一）
樓晚意一派天真的朝樓晚棠揚起笑臉，“姐姐，我先下去吧，你看剛剛那輛馬車就是那個小的先下去，然後才是身後更高的姐姐下去的。”
頓了頓，她又乖巧的眨眨眼，“我想下去扶著姐姐。”
樓晚棠氣結，她說那個是張府的馬車，人家先下去的是嫡小姐，後下去的是庶小姐，所以自然有個先後順序了。
樓晚意當她是什麼？！她樓晚棠可是母親身邊從小養育的嫡小姐！
這確實又戳到樓晚棠痛處，擰眉冷聲道：“不必。”然後不再搭理樓晚意，做勢就要起身。
卻沒想到樓晚意已經靈活的一步彈起，比她更快的彎腰下了馬車。
樓晚棠深吸一口氣，這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在馬車之中。她真的想狠狠尖叫一聲，然後甩樓晚意一巴掌！
活這麼大，樓晚棠向來都是順風順水，身邊人都讓著她的。從來還沒人能讓她氣成這樣！
憑什麼！這個鄉下來的賤人！她竟然還敢走在自已前面！
聽到馬車外，那些世家夫人誇讚樓晚意的聲音，樓晚棠心裡就更氣了。
她在心裡恨不得千刀萬剮了樓晚意，但還是不能在馬車上待太久。她調整了一下，深撥出一口氣，重新掛起她的招牌乖巧笑容，眉眼彎彎的下了馬車。
樓晚意果然笑意盈盈的站在馬車旁，伸出手要攙扶她。
樓晚棠臉上的笑容就快掛不住了，但看到孃親望過來滿意的笑容，又咬了咬牙關，將手放了上去，任樓晚意攙扶自已下了馬車。
“蘇姐姐果然是好福氣，看這一對姐妹花，一個賽一個的美貌可人，真是羨煞旁人呢！”
“是呢，瞧這三小姐，簡直和夫人長得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真是把我們這些家裡有姑娘的都比下去了。”
“是咧！蘇姐姐之前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風采當然不凡了！”
“你瞧瞧，這活脫脫一個雪白漂亮的年畫娃娃不是。”
圍過來寒暄的一眾官眷早已經熱火朝天的議論開，蘇瑜禾笑意盈盈的看著樓晚意，嘴上還是客氣道；“小女頑劣，哪裡有這般好，還不是各位夫人抬舉了。”
這些人每說一句話，樓晚棠的臉色就僵上一分。
樓晚意則被各位夫人牽來牽去的誇讚，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上輩子的今日，雖說樓晚意露面時官眷們也說了不少場面話，但她那時候穿戴的正是樓晚棠送的那一套俗氣老氣的衣裙和頭飾，這些人誇起來自然也沒有太多真心，便也不如現在這般火熱。
何況她還傻傻的凡事都等樓晚棠先行一步，落在旁人眼裡，自已永遠像個陪襯，心裡看待她不自覺也會輕慢許多。
好在，這輩子終是有了一個好的開端。
今兒個露面至少在諸位京城官眷眼中，自已還是個乖巧可人的形象。
樓晚意不自覺彎了彎唇角，忽然感覺今日的空氣都清新許多，日頭也都不似往常難耐曬人了。
劉夫人杜氏有眼色的等各位官眷們熱絡了一輪，笑著從大門走過來，適時開口道：“外頭太陽曬，諸位夫人不如進府再敘。”
劉府的管事笑得眼褶子都出來，忙不迭的微弓著身，將各位夫人小姐往府內引，“已備好了各類茶水點心，靜候諸位貴人品鑑一二。”
蘇瑜禾是正二品丞相夫人，寒門官眷中頭一位，自然是走在最前面，樓晚意和樓晚棠便一左一右的緊隨其後。
上輩子雖然也來過這劉府，但因為是第一次在京城貴人中露面。樓晚意更多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引人發笑，所以只敢低頭認路，並無心欣賞沿路風景。
如今她倒是拋去這滿心包袱，好心情的觀察起四周。
這劉府倒也雅緻，入園後便是曲折遊廊，腳下是石子鋪就的甬路，兩旁是紅磚青瓦的各式院落。亭臺樓閣之間點綴著生機勃勃的時下花草和奇形怪狀的巨石，倒顯得十分雅緻有趣。
流水宴慣來是時下風雅之宴，來赴宴的夫人除了帶上自家女兒，也有不少郎君來，不少人亦是帶了相看意思的。
男女賓不同席，中間分隔了帷幔屏風。但未開席前，眾人是可互相走動寒暄的。
所以這流水宴席，也成了不少小郎君小娘子們互訴衷腸的場所。更有不少家中為其定下婚約的男女，趁著流水宴偷看自已未來攜手一生的郎君、夫人是何人的。
入座秩序就很有講道，像蘇瑜禾這樣的正二品丞相夫人，卻也只能坐到右邊第三排。
因為除了主座是留給舉辦宴會的主人，左右兩側的前兩排都是隻能留給王公貴族的，就算不曾來人，寒門官眷也不能坐到上面。
階級之分，自古皆有，更是極難跨越的。
就像蘇瑜禾是忠義侯嫡女，其實也是能坐到前兩排的。但她下嫁給了寒門子弟，便也以夫家為主。
蘇瑜禾曾經是京城第一美人，還是堂堂侯府嫡女。待嫁之中時，京中諸多的世家子弟她卻一個都沒看上，最終就看上一個寒門狀元，據說家裡還是個毫無根基的小地方商戶。確實讓不少人暗地裡嘲笑，還以為她蘇瑜禾眼光有多高，原來也不過如此。
更有不少內心陰暗之人傳言，兩人是婚前有了不清白之事，才讓侯府嫡小姐不得不下嫁。
蘇瑜禾嫁人後參加宴會時，沒少受到從前對她溜鬚拍馬之人的嘲笑與看不起，後來索性就一律不參加這類宴席了。
好在夫婿樓義止確實爭氣，十年間便爬到了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才讓這些人漸漸閉嘴了。
今日蘇瑜禾主要的赴宴目的，就是要帶著樓晚意介紹給各位夫人認識，自然順手便讓樓晚意坐在她的下方。
樓晚棠又在心裡不舒服了，畢竟往常眾人的焦點只有她，她如今是越看樓晚意越不順眼。
但卻不敢表現出分毫，畢竟這兒的夫人們，不知哪一位會成為自已將來的婆婆。
所以不僅不能表現出來，樓晚棠還要端起大家閨秀的架子，掛起溫順守禮的標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