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日轉眼已過去近兩個月,自網路中斷後,電力供應也僅維持了不到一週的時間,到了現在,即使是待機狀態下的電子裝置也已耗盡儲能成了擺設。

一則通知倖存者自行前往安全島的避難資訊,並附帶著安全島地址的無線電廣播,不間斷重複著。

但也只有一些有燃油車逃命的人,和一些少量用電池的收音裝置能收到。

雖然已身處群魔亂舞的末日,人性的惡被放大到極致,也總有些還保持著一絲良知的人,雖沒有餘力幫助他人,卻還是將資訊告知給身處絕境的人。

安全島的資訊在倖存者中口口相傳,傳播速度雖慢,但得到訊息的倖存者至少知道了,該去哪裡找一線生路。

只要還有希望,人類內心的惡魔便不會恣意生長。

被喪屍糟蹋的不成樣子的服裝廠沉寂兩天後,曾經混戰留下的氣味還未散盡,車間內破爛的碎布被翻的到處都是,喪屍化成的屍水乾枯後,混在五彩斑斕的碎布和地面,留下些許斑駁點點。

一輛皮卡,從敞開的大門衝撞進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異國人,滿臉絡腮鬍,手持一把與體型極不匹配的迷你小手槍,在一樓轉了一圈,隨後跳上皮卡車後鬥,掀開覆蓋後斗的破布,從一大堆雜物遮住的角落裡,翻出一臺電子裝置。

絡腮鬍大漢在後鬥搗鼓著,不時還停下來東張西望一圈,接著會再屏氣凝神細聽周圍動靜。

四周安靜的只有他自已的呼吸聲,再次確認四周都沒人後,大漢用流利的英語對著裝置小聲說:“已有線索,正在前往”

大漢說完,又搗鼓了一會,才將裝置重新放好,順手在後車斗裡拿出一包餅乾和一瓶水才下車。

面對車間和院子裡滿地汙穢,大漢眉頭緊皺。

兩個多小時後,車間被大漢清理的乾乾淨淨,碎破條和絨線,也被清理到了工廠後院,堆成一座小山包。

最後幾大包沒被開啟的布料則被整齊的鋪在地上,大漢又從車上拿出一瓶香水,噴灑在地鋪上,又將一小捆布料用一條粉色碎布捆上當枕頭,粉色碎布末端打成蝴蝶結形狀。

大漢滿意的點點頭,坐在地鋪上,靠著蝴蝶結枕頭,吃了點東西便睡下了。

天擦黑時,大漢醒來,第一件事是重新翻出那臺電子裝置搗鼓了一會,才將皮卡車後鬥恢復原狀跳上駕駛室。

皮卡車行駛到工廠大門外又停了下來,大漢回來拿上自已精心捆紮的帶有蝴蝶結的枕頭才離開。

大漢和無牙喪屍都不知道,自已的領地有敵人,無牙喪屍還在二樓沉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連呼吸都沒有,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

窗外亮了又黑下去,這裡彷彿是一塊被時光遺忘的地方,隨著時間流逝,每一次天亮時的無牙喪屍都與前一天有些不一樣。

原本只有一層稀疏絨毛的頭頂,長出一層白髮,在過去的幾天時間內,白髮越來越長,也越來越茂密。

渾身遍佈的黑斑逐漸褪去,錯位的骨頭重新長好,似乎連脊椎骨都直挺了起來,它無意識的變換了睡姿,纖細的身形,由原來的蜷縮著,變成大字型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除了依舊像個死人一樣沒有呼吸。

無牙喪屍沉睡的第七天,服裝廠又迎來一輛越野車。

車子徑直開進工廠大門,直達車間門口,猛的一個急剎,接著一名身材健壯的帥氣男孩跳下駕駛室。

跟著副駕車門開啟,一名身材修長的甜美少女也跟著下了車,少女圓圓的大眼睛,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這周圍沒喪屍,咱們今晚就住這吧。”男孩伸著懶腰,聲音有些疲憊。

他開了一整天的車,屁股都坐疼了。

“還是謹慎點,先看看裡面有沒有喪屍吧。”女孩緊張的對男孩說。

“嘿嘿,小笨蛋,別說喪屍了,咱今天連個活人都沒遇到,證明這周圍已經被清理過了,加上這附近本就偏僻,放心吧。”

男孩大大咧咧的往大廳走去,兩人衣衫整潔面色紅潤,一看就沒受過什麼苦,不像是逃難的,倒像是出來度假的小情侶。

雖說讓女孩放心,男孩還是在工廠周圍巡視了一圈,整個工廠一樓,乾淨的像被人打掃過,車間裡面還有幾十層布堆疊在一起像個地鋪,只是除了這張地鋪外,再也沒其他東西。

男孩在心中暗歎,前面的兄弟們搜刮的真乾淨。

“這裡應該有人住過,沒有打鬥痕跡,應該就是沒遇到危險,咱們也住這裡吧,你餓了沒,要不要先弄點東西吃?”男孩回到車間門口,對女孩說著,已經動手開啟了後備箱。

女孩點點頭,跟著湊到後備箱,勾著腦袋看男孩翻找食物。

“李奕辰,自熱火鍋是不是沒有了,我不想吃麵包了,把那箱泡麵開啟吧。”女孩眨巴著眼睛詢問男孩。

李奕辰被少女看的,心都要化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樂呵呵道:“好嘞,我來燒水,給你煮泡麵吃。”

車子再次啟動,李奕辰順手把女孩推上副駕駛,開啟車載音樂,柔聲道:“你先聽會歌,煮好叫你。”女孩衝他甜甜一笑,聽話的掏出手機充著電聽著歌,玩單機連連看。

男孩在後備箱忙碌著,熟練的用車載插頭取上電,攤開個摺疊小桌子加起便攜小電鍋開始煮泡麵,又開啟一罐午餐肉丟進去一起煮,也就兩首音樂的時間,香濃的泡麵味溢散開來,勾的女孩肚子更餓了。

“圓圓,吃飯啦。”

“哦,來了”

李奕辰從後備箱的食物箱裡又翻出兩罐可樂,遞給女孩一罐,兩人各自抱著一碗泡麵,一罐可樂,坐在後備箱上,趴在摺疊小桌子上吃晚餐。

“唔~李奕辰,你煮的泡麵好好吃呀,還有這個肉,一點都不鹹,好好吃。”

聽到誇獎,李奕辰得意的眉毛都在狂跳,假裝鎮定的從自已碗裡挑出一大塊午餐肉給女孩,還不忘謙虛一下:“小嘴抹蜜啦,這東西本來就是這味,拿去拿去,喜歡就多吃點。”

圓圓笑彎了眼睛,也不客氣,又塞一塊午餐肉進嘴裡。

女孩姓花,爸媽給取名花園,也人如其名,長相甜美加上圓圓的眼睛,圓潤的嘴唇,笑起來還有兩個圓圓的酒窩,身材高挑看著也不肥,卻依然感覺肉肉的,所以同學都叫她圓圓。

看著圓圓一臉幸福的吃相,李奕辰也多了幾絲胃口:“你慢點吃,不夠,哥再給你煮一包。”

“物資越來越難找了,這幾天遇到的店鋪都是被搜刮過的,咱們要開始省點吃了”女孩扭頭望了一眼還剩兩箱的泡麵。

“反正離安全島也不遠了,泡麵吃完了,哥給你打獵烤肉吃。”李奕辰一向開朗,好像沒什麼能難倒他。

“你真的會打手槍啊?”女孩笑著問。

李奕辰眼珠子轉兩下,意味深長的回答:“當然了,哥這本事,可是天生的。”

女孩沒懂他的一語雙關,只是認真的說:“可是子彈有限,還是省著點,萬一遇到壞人......”

李奕辰拍著自已的胸脯保證:“我會保護你的,一定不讓你死在我前面,小笨蛋,面要坨了,趕緊吃。”

李奕辰的手槍是撿來的,裡面也沒有子彈,只能拿來嚇唬人;萬一真遇到壞人,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一直在女孩面前裝的無所畏懼,他自已都有些心虛。

他也只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在校學生而已呀。

避開女孩閃閃放光的眼睛,李奕辰三兩下吃完自已碗裡的面,坐回駕駛室,擺弄著車載收音機。

這是一路指引著他們前進的動力,也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他扭頭望向在忙著整理餐具的少女背影,有些著迷,他不只一次的慶幸,救下的同學竟是自已暗戀許久的女孩兒,更慶幸自已對地理環境的熟悉,才讓兩人囫圇個的逃出大學城。

李奕辰打小就不安分,小學的時候就敢帶上一揹包零食,騎一輛腳踏車橫穿兩個城市去找轉學的朋友玩。

等再大一些,瞞著家長搞了輛摩托車,週末有空就與同學結伴到處跑著玩,甚至為吃到一碗正宗湯粉,騎一夜摩托車跑到隔壁省,吃飽喝足回到家裡,家長只以為他只是去同學家住了一夜。

成年後G省更是裝不下他了,已經在規劃騎行拉薩的行程,若不是這一場大災難,也許他現在都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有老馬識途的李奕辰帶路,廣播裡迴圈播放著安全島的廣播,訊號越來越清晰,意味著他們離安全島也越來越近。

這一路的相處,李奕辰對圓圓的喜愛,也從見色起意,到現在真正的愛慕。

只是他不想表白,他怕女孩是為了得到他的保護才被迫答應。

他想,等到了安全島,等安頓下來就展開追求.....

正沉浸在自已的胡思亂想中,女孩突然冒出個腦袋,嬌滴滴的嘟囔了一句:“李奕辰,進去找找看有沒有水吧,我想洗個澡。”

李奕辰扭頭,眼前是近到幾乎要碰上的飽滿瑩潤的粉唇和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心頭一顫,暗自嚥了下口水,老臉有點發熱,李奕辰垂著腦袋掩下心事,往大廳走去。

服裝廠二樓,已沉睡七天七夜的喪屍,被空氣中飄來的濃郁的食物味道喚醒,整個身子猛的坐了起來,同時睜開了眼睛。

天色更暗了些,李奕辰穿過大廳,裡面更黑了,拿著手電到處照,想看看哪裡像是有水的地方。

沿著沒了一半欄杆的樓梯上到二樓,忽見一個人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嚇的一個激靈,下意識就去摸腰間的手槍。

手電在那人身上來回照了幾次,才看清這人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幾乎都快跟裸奔沒區別了,頭髮灰白,看不清臉,他覺得應該是個老頭。

“喂...”

地上的人沒動,但當手電又在那人身上來回照了幾次,最後停在那人臉上時,坐在地上的人抬起手做出一個擋手電光的動作。

見對方有反應,李奕辰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並沒有靠近的打算,依然離的遠遠兒的,試探著問道:“喂,你沒事吧。”

地上的人不言語,也不動,李奕辰挪開手電,但手槍依然指著對方,不敢鬆懈。

強光消失,地上的人放下擋住臉的手,看清面前人類手裡的東西,瞬間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整個人瑟縮一下,抱著頭就往角落裡跑。

“不會又是個被嚇傻的吧”李奕辰嘟囔著收起手槍,沒把這傻子放在眼裡,主要是這人看著實在瘦小。他是個體育生,人高馬大,從小打架就沒輸過,兩三隻喪屍他都不怕,何況對方只是個瘦小的老頭。

轉身繼續去找水,果然在三樓一個房間,找到一個大水箱,敲了敲聽著裡面是有水的,不確定能不能喝,估摸著洗澡應該是沒問題的。

走出水箱房,來到二樓,看到那個人還縮在角落裡,有些心軟,便招呼著那人:“喂,我們那有吃的,你要是餓就下來吧,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明天就走。”

角落裡受到驚嚇的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彷彿是被憑空吸到這裡的。

腦海中不斷湧現著一些零散片段,最初的畫面好像在一個狹小的地方,那地方小到連四肢的每一次移動都很費力。

外面不時的會有些聲音,聲音很多,也很嘈雜,他記不起來了,唯一清晰記得的就是有雙手,隔著一層東西輕輕的撫摸著他,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說:“寶寶,我是媽媽。”

還沒等他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一陣劇烈的顛簸後,便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有光亮的時候,他正在高空飛翔,從空中往下看,地上好多食物,他可以隨時下去抓,在他的巨爪之下,食物們毫無反抗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那處常去狩獵的地方,食物沒有了,於是他飛向更遠的地方去覓食。

再一次發現一大波食物出現,他像以往那樣衝下去抓,然而這一次,多了一個黑咚咚的粗大管子對著他,轟的一聲,他被打傷了,他很憤怒,但更多的是恐懼,他逃了,他想回家。

途中每一個飛翔的動作都拉扯著傷口,直到他再也無力煽動翅膀,身體直直的從天空往下落去,他最後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接著又是一陣無限下墜的失重感,呼嘯的風吹的他渾身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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