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青沙殺了夜九梟時,一柄長劍也貫穿了他。

他能感覺到自已的生命漸漸流失,躺在地上看著天邊風雲變幻,似有大難將至,他抑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時樓看他這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不解道:“又不是要害,你怎麼一副要解脫了的樣子?”

駱青沙疲倦道:“我能感覺到,其實我快死……”

“你要死了,說明洛清許要活了。”

燕洄匆忙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無奈道:“讓阿樓告訴你的時候,我並沒什麼把握,才說有可能活過來,誰曉得你竟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如今看,應該是成功了,只不過你把借過來的壽數還過去後,你就得死了。”

駱青沙正實實在在地感受著生命的流逝。

也就是說,燕洄說的是真的。

駱青沙沉默片刻,顫顫巍巍地伸手,想把夜九梟被打出來的腦漿塞回去。

實話說,有點噁心。

燕洄背過身,問時樓:“你把他打傻了?”

時樓:“弟子又沒打到他腦袋。”

唯有駱青沙在身後又哭又笑,跟他倆像是兩個頻道:“誤會……竟是誤會……”

藥王谷外突然烏泱泱來了一群人,幾乎都是各大門派的。

原本只是被時樓以防萬一叫來幫忙的。

東方欲曉看著紫黑色的天陡然出現的彷彿能吞噬萬物的黑洞,嘆道:“果真大災。”

天火四處墜落,八方都是慘叫,曲戈行當機立斷:“清孽所眾人,務必確保普通百姓的安全!”

紅黑色制服有序向四面八方而去,孤劍宗和其他門派努力修補天邊不斷出現的漏洞,卻於事無補。

001的語氣是少見的著急:“宿主,這個世界要崩塌了,我先送你回去……”

“有沒有可能,”燕洄認真道,“補這種末日級別的世界bug,是我的老本行。”

燕洄,一個活了許多年的神,在凡間從事過三百六十行的勞模,老本行是修復世界bug。

001:“但是你修復後,這個世界會因為小說意志的崩塌升級,重新孕育出自已的天道,到時候你作為外來天道,同樣會被這個世界自動排外……”

“無妨的,”燕洄道,“這是他的世界,我總要幫他補好。再說,”

他語氣輕快:“未來究竟是不是真見不到了,還不好說呢。”

……

時樓也在跟別的門派的人一起修補。

或許是修為的差異,別人修補的部分很快就被黑洞重新吞噬,時樓補的卻吞噬的慢一些。

旁邊的人換了一茬了,時樓還在補。

不知道是不是離漏洞太近的緣故,他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發燙。

好不容易補完這邊的小漏洞,時樓覺得筋疲力盡的同時,又感到精神格外活絡。

其他人都在被天火灼傷,金色的火光卻覆在他的傷口上,有種溫暖的刺痛感。

時樓再看去時,發現傷口已經被修復了。

但漏洞不少,他的靈力在不斷地消耗。

過不了多久,時樓可能就撐不住了。

他看了眼底下的人。

有被天火灼傷的普通人,有因為修補漏洞而靈力耗盡的修士,還有他熟識的夥伴和愛人。

時樓深吸一口氣,周身靈力再盛,他正想繼續補,紫黑色的天突然倒映出青光。

漫天青光裡,神明足下步步生春。

溫暖的手覆在時樓背上,身後傳來燕洄溫柔的嗓音:“當心,按我說的來,你剛剛的修補方法太粗暴,浪費了許多氣力。”

青色和鮮紅色的靈力交纏,看著如虛流的靈力像是有了實線,從黑洞邊緣慢慢滋生,一直到最後一點縫隙也被補上。

到現在,時樓已經補了一天一夜。

天空變成了澄澈的天藍色,陸地上,眾人皆歡呼於一場大災的避免,時樓也舒了口氣,笑著看向身後:“師尊……”

他的聲音一頓。

燕洄不見了。

……

時樓找遍了整個修真界,不僅沒找到燕洄。

跑去問認識的人,他們都很茫然:“燕洄是誰?”

問他們時樓怎麼進的逍遙派,他們說你什麼時候成逍遙派的了,你不是個散修嗎?

時樓跑到逍遙派,卻發現後山空空。

薄霧一隱一現,那裡根本沒有明月樓。

無論是元渺、傅玄還是殷之深,他們都說時樓自已贏了星海群比,看破了夜九梟的陰謀,就連前段時間的修真界大劫,也是時樓以一已之力補上的。

時樓沉默片刻,道:“功勞從來不是在下一個人的。”

周圍人對視一眼,連忙附和:“是是是,仙尊高風亮節,從不獨攬功勞,但不得不承認,確實是仙尊出的力佔大頭嘛。”

原本仙尊身後的徒弟,突然就成了大家嘴裡的“仙尊”。

燕洄的存在痕跡被抹得一乾二淨。

沒有什麼比突兀的離別還絕望的了,現實和曾經斷崖式的落差,彷彿一點希望也無。

時樓消沉了兩天,重新拜入了逍遙派門下,不拜任何人為師,只上了後山,依著他記憶中的模樣重新建了座明月樓。

新任掌門尹別枝問過他當不當長老,時樓看著曾經的師姑,莫名有種尷尬:“不了吧。”

尹別枝毫不在意,門派裡有個仙尊坐鎮是好事,當不當長老完全不打緊。

準備材料時,時樓才注意到自已手腕旁出現了一個極不明顯的金色蝶印。

他又想起了師尊常用的靈蝶。

時樓深吸一口氣,繼續建著明月樓。

他從不相信燕洄會送給他一個無果的結局,這次分別只是暫時的。

師尊閉關那五年他都能等,如今大不了再等一個不知多久的歲月。

日復一日,時樓按照記憶中建成了明月樓,然後就過起了上午種菜、下午接委託、日暮時分迎著霞光上山的悠閒日子。

師尊喜歡毛絨絨,他就養了窩兔子。

這樣倘若師尊回來時,時樓不在,師尊看到這兔子也會萬分欣喜。

最大的苦惱是小白看著這窩兔子總磨牙,弄得時樓還得防著自已的契約獸,每天都得數數兔子會不會少。

他還給殷之深投稿,說這人應該可以上顏值榜榜一。

殷之深大喜:“的確是個美人啊!哪家的?紙片人參加不了這排行榜啊。”

時樓笑:“我師尊。”

殷之深的表情驟然古怪下來:“……行吧。”

雖然時樓一直在對外說他有個師尊,但修真界沒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大部分人都覺得時樓瘋了,不過礙著他的實力沒人敢說。

時樓也不在乎。

不知道等了多久,某天,時樓上山時,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用靈識探了乾坤袋,突然發現師尊此前送給他又消失的物件重新出現了。

時樓的心跳越來越快,他沒再踱步,直接御劍上了山。

明月樓前的梨花,時樓種的時候總覺得跟記憶裡的不同,如今這樹看著倒跟記憶裡一樣。

時樓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

霞光照在院中那棵金葉子樹上,金色的光襯得院裡躺在躺椅上的人面容柔和。

他的懷裡抱著只兔子,一下一下地順著毛。

時樓險些就同手同腳了,半晌,在樓外弟子跑下山時那一聲聲的“虛蘅長老回來了”的叫喊聲中,時樓走的越來越快。

那人站起身,朝他伸手,時樓猛地抱住他,壓抑了幾個月的情緒讓他莫名哽咽:“師尊。我好想你。”

他聽到自已擁抱的人輕聲哄他:“乖,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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