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一個工作人員,來找你問點事。”

“是警察來救我們了嗎?”

羅囂君挑了挑眉:“現在是什麼年代?”

女人遲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我,被拐來的那一年,是2000年。現在……或許是第二年?還是第三年?算不清了。”

“你叫什麼名字?”

“秦雲。”

羅囂君來了興趣,蹲下身打量女人身上的傷:“那你認識白雨嗎?”

“認識。”女人似是回憶,“我們是一起被買上山的。但上了山我們就分開了,只在婚宴的時候見過。”

“你很快就能再次見到她了。因為明天要辦婚宴。”

秦雲的表情一抖,用休息了一小會兒所恢復的力氣抓住羅囂君的褲腳,哭腔藏都藏不住:“白雨,她生……”

“對,她也生了一個女嬰,剛剛埋到石榴樹下面,我親手埋的。”

秦雲的手鬆了下去,又哭又笑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在羅囂君都快不耐煩的時候,秦雲出聲道:“警察小姐,我快死了,求求你,救救她吧。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了,但白雨她還小啊,她還不到20歲啊。”

她氣若游絲,確實離死不遠。

羅囂君看著她祈求的眼神,敷衍地點點頭。

見羅囂君點頭,秦雲放鬆地笑了。

可她一鬆勁兒,下身就如同拔掉塞子的水缸,紅色的血和黑色的血塊一股一股地湧出來,像是要把生命也湧出去一樣。

秦雲被折磨得太狠,先前的生命力,都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都是註定會死的人,羅囂君也救不了她。

確認這一男一女都沒有生命體徵了之後,羅囂君本想掰下秦雲的一顆牙給白雨帶回去,可一捏開她的嘴,卻發現她所有的牙齒早就被敲掉了。

縱使是羅囂君這樣一個沒有一點道德的精神病,面對這樣的情形,心裡都冒出一股火來。

她撥出一口濁氣,看著她到處是傷的身體,只能挖了秦雲臉上剩下的那顆眼睛,用男人身上的布裹好塞進兜裡。

反正人都死了,挖了屍體又不會痛。

羅囂君起身,踹了那男人一腳,推開門,折身進裡屋搜刮了一番。

半晌,她叼著熱乎乎的白饅頭,帶著一個裝了不明液體的塑膠瓶子,大喇喇地又翻牆離開了這戶人家。

現在正是家家戶戶外出勞動的時候,村裡閒雜的人很少,但依舊有不少小女孩兒正拿著工具處理家務。

羅囂君只看了幾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裡的女孩兒都太小了,而且男女比例極度失調,連一個男孩兒都沒有見到。

但既然這裡不止一次拐賣婦女,又怎麼會出現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況?

這些忙碌的女孩兒沒有給這個站在牆邊滿臉古怪神情的傻子一點眼神,匆忙得顯得麻木。

不對勁。

很不對勁。

“二丫,你在這裡幹什麼?”

羅囂君抬頭,看著停在她面前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又瘦又矮,看起來最多不過10歲。

“剛剛我還聽見三嬸罵你,原來你躲在這裡。”

羅囂君貫徹傻子人設,好奇地打量小女孩兒的樣子。

小女孩兒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又不記得我了嗎?我叫夢弟。”

“夢弟。”

夢弟笑了一下:“嗯,這是我的名字,你不要再忘記了。”

她踮起腳摸了摸羅囂君的臉,然後抱著髒衣服走遠了。

羅囂君目送著她遠去,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夢弟。

一個可笑的名字。

“二丫那個傻子又去哪了?!為什麼還不回來做飯?”

羅三嬸,也就是羅大娘,叉著腰在門口大聲嚷嚷,其他的大娘端著飯碗看熱鬧,還時不時煽風點火。

她罵了很久羅囂君都沒有出現,最後只能悻悻關上門,自已點火煮飯。

山裡的陽光很好,空氣清新得有些壓抑。

羅囂君坐在石榴樹上,看著這些生黴的破紅布出神。

這裡是一個靠拐賣婦女才能勉強延續下去的偏遠落後山村,對那些被拐來的外來女性極度歧視,不僅奉行血腥傳統,還鼓勵近親結婚。

是的,近親結婚。

羅囂君簡直要被這裡混亂的輩分給弄得發笑。

他們只承認和本村人結婚的婚姻,外來女性只是共享的子宮。如果非常喜歡,只需要請吃一頓飯,便可以把人領回家。

只是這樣生下來的孩子,能認親的還好,實在不知道父親的,除了人人爭搶的男孩,其他的女嬰要要麼殺死,要麼便塞到某一家裡敷衍地養大。

但即使這樣,羅家村的男性也依舊少得可憐。

活下來的女孩兒們被當做僕人圈養在這裡,日復一日地勞作,同時等待著被嫁出去,或者被村裡一個沒有結婚的男人挑中。

她們只有後者這一個成為羅家村人的途徑,也只有生下男孩兒才能擺脫成為被害者的命運,最後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將苦難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

但事實上,這些苦難的最終受益者只是那些男人,那些趴在女人身上吸血的血蛭。

石榴樹的樹枝很粗壯,羅囂君按了按,確定不會掉下去後躺在了上面。

她整理著自已的思緒,也思考著自已的人生。

她對重生沒有任何的想法,也不想和羅家村的這些人渣同流合汙。

總之,她不想送嫁。

送這些男的出嫁還差不多。

等等。

任務要求好像確實只有送嫁兩個字,並沒有指定送誰出嫁。

想通了的羅囂君笑出了聲,然後跳下石榴樹回到了家。

還沒到家門口呢,羅三嬸暴躁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你還以為你跟昨天一樣金貴呢?我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結果你呢?連個男娃都生不出來,真是廢物!快滾起來去燒火,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裝的。”

羅囂君翻了個白眼,推門而入後,一眼就看見站在小房間門口的羅三嬸。

她還是罵罵咧咧,羅囂君直接上前一腳給她踹得跪了下去。

“你幹什麼?!賠錢貨你瘋了嗎?!”

羅三嬸的激情辱罵羅囂君恍若未聞,她連拖帶拽地把羅三嬸給弄出了門。雖然小木門完全無法掩蓋外面的辱罵聲,但聊勝於無。

羅囂君看向已經昏迷過去的白雨,嘆息一聲,將她抱上床。

白雨的臉紅得病態,呼吸也微弱得不行。

羅囂君放棄了喚醒她的想法,等羅三嬸實在罵累了選擇回房休息,她才出去院子裡攏了幾堆稻草進來鋪好床。

毯子單薄,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能夠蓋的了。

“白雨,你再堅持一下吧。你難道不想親眼看到這些人去死嗎?”

羅囂君也不確定白雨是不是聽見了,但這跟她沒有太大關係,她只和衣睡在了地上。

山村的夏夜總是吵吵嚷嚷,羅囂君覺得這是自已這一生第一次如此靜謐地發呆。

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是躺著。

她抬手,藉著透進來的月光看手背上的那道疤。

呵。

最終還是她活了下來,而其他人下了地獄。

如果不是車禍,或許她現在已經準備去讀博或者工作了,然後繼續進行無聊的人生。

但世事無常,她居然來到了這樣一個世界。

一個。

可以殺戮的世界。

羅梟君要是知道了,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既然來玩,那就順從自已的心意,好好地把這局遊戲打完。

羅囂君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床上的白雨。

這個人必死無疑,所以送嫁肯定不是表面意思。

如果真是表面意思,那也跟她沒有關係。

第二天清晨,羅囂君揉著自已的肩膀,在雞鳴聲中起身。

羅囂君不想再看見這個噁心的大嬸,確定白雨還活著之後,便鑽進廚房試圖找點能吃的東西。

但找著找著,羅囂君卻看見另一個比吃的更合她心意的東西。

百草枯。

在這種落後貧瘠的地方,農藥是最好用也最好找的毒藥。

而更令羅囂君欣喜的是,現在的百草枯居然還是無色無味的。

她乾脆也不去找那些被藏得嚴嚴實實的食物,而是將家裡那瓶百草枯倒進一個洗乾淨的塑膠瓶,再接點清水回去來一招魚目混珠。

許久沒進食,羅囂君有些頭暈眼花,但興奮感卻撐住了她。

臨走時發現院子裡種了不少菜,羅囂君連吃帶摘地順了了好幾個西紅柿後才離開這裡。

現在還太早,人都還沒出門,羅囂君怕打草驚蛇,便又轉去了石榴樹旁邊。

“小丫頭,還沒把自已拼好嗎?”

羅囂君的聲音驚動了土裡埋著的那個嬰兒,她似乎沒聽懂,只動了兩下就繼續安靜了下去。

羅囂君笑了兩聲,爬到樹上的老位置躺下,一直等到這些人陸陸續續地出門,才再次跳下石榴樹往村裡走去。

這裡都是些莊稼戶,不可能沒有農藥這種東西。羅囂君一路晃悠,一家一戶地尋找那些還活著的被拐女人的位置,順便收集農藥。

但村裡的女孩兒實在太多了,羅囂君為免打草驚蛇,便沒有像昨天那樣從前院進,而是從後院翻牆進入。

因為坐落於山中,羅家村的規模並不大,,細數下來也只有三四十戶人家左右。人少,房子便也修得小巧,佔地的只是房子周圍搭建的院子。

但就算是這樣,她一圈走下來,卻發現幾乎是有三分之一的家庭,院子裡都栓著女人。

而且是特指的是還活著,且被關在外面的女人。

只不過這些活著的女人多數都已經摺磨得不成人樣了,幾乎都是衣不蔽體地被一條鏈子關在豬圈或者雞圈裡,連話都說不清楚。

她們被折磨到發瘋,瘋得已經沒有出逃的能力,所以被大喇喇地放在了屋子外面,任由旁人觀看。

只有極少數像白雨秦雲這樣,長相看得過去的,才會被鎖在房間裡面。

羅囂君扒在一個貌似狗窩的欄杆上,拿著一個稻草戳了戳睡夢中的女人:“還會說話嗎?”

女人猛地驚醒,連叫她的人是誰都沒看,只把身體一縮,抱著頭無助地顫抖。

“得,又一個。”

羅囂君皺著眉丟下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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