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一個世紀的羅囂君用左手輕輕捧住臉頰,滾燙的淚水流到手指上,比手指被砍掉時還疼。
“不會再疼了,姐姐跟你保證。”
聽到安慰,羅梟君的哭聲頓時又大了起來,可是哭著哭著,那聲音就變了調,變得不像是哭,反倒像在笑似的。
羅囂君瞬間警鈴大作,左手迅速抓住右手,聲音也嚴厲起來:“羅梟君——!”
羅梟君笑著笑著就站了起來,她的眼睛已經失了焦,想要再行動時,卻被死拽著沙發的左手給拖了回去。
“0608,快想辦法讓我出來!”
作為住在同一個身體的姐姐,羅囂君比誰都瞭解這個妹妹。
羅梟君現在承受不住那些痛苦了,她的精神已經渙散,接下來她會做什麼都是未知數,但毫無疑問都非常危險。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她以在ICU躺了一週才撿回一條命為代價,將來抓她的三個保鏢全部打成了重傷,其中一個甚至終身殘疾。
但問題是現在附近沒有能讓她發洩的東西,所以她極有可能會對自已下手。
羅囂君還不想死在自已手上!
0608很是為難,因為溫倩不回話它就沒有許可權越過客人擅作決定,而這邊的羅梟君已經拿上了菜刀開始砍門。
她要出去!
金屬做的門哪有那麼容易被砍壞,於是震耳欲聾的擾民聲響徹了整個樓層。
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來一陣狗叫聲,渾厚的聲音無疑不昭示著是條大狗,並且似乎就在附近。
在菜刀和門正在對賭誰先報廢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倩倩?你家門怎麼了?”
羅梟君的笑容更明媚了,明媚得有些癲狂,但她卻咳了兩聲調整聲音,溫柔又焦急地問:“我門壞了,我出不去了,你有鑰匙嗎?能不能試試從外面開啟?”
安靜如雞了半宿的溫倩此時終於發出尖銳的雞叫,非常焦急地喊:“我同意了!我同意了!別讓她出去!別讓她出去傷到宋奶奶!”
可那已經晚了,門外的宋奶奶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羅梟君的話。
門甫一開啟,捲了刃的菜刀就直衝門外人的面門而去!
一條半人高的德牧擋在主人前面,兇狠地齜著牙,渾身肌肉緊繃,雙眼裡滿是警惕和敵意。
“嘟嘟退下!你個壞狗狗!倩倩?你拿刀幹什麼?”慈祥的小老太太使勁兒拍了下嗚嗚叫著的狗頭,然後擔憂地接住羅囂君手裡的菜刀,“你這門沒壞啊。誒呦,怎麼被砍成這樣了?要不要聯絡一下裝修公司來看看?”
羅囂君對在千鈞一髮之際控制住了局勢的自已很滿意,於是笑容也溫和起來:“奶奶,你是出來遛狗嗎?”
宋奶奶拽了拽手裡的是牽引繩,彎下腰去摸自家大狗的狗頭:“嘟嘟在家裡一直朝你那邊叫,所以才出來看看。幸好它叫得兇,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被困家裡了。”
老太太垂下頭去教育狗子,羅囂君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以剛剛羅梟君弄出來的聲響,別說旁邊的鄰居,估計隔壁樓棟都該聽到了,但奶奶卻說沒發現。
呼……
現在已經到三週目了,妹妹已經死了兩次,可直到現在,她才剛剛開啟這扇門。
羅梟君在前兩個周目的試探給了她很多資訊,也終於讓她明白,位面越是詭異,裡面的東西就越是被限制。
她們在這個房子裡吃的虧已經夠多了,不踏出這個房子,她們就永遠處於被動狀態。
如果不是這個奶奶開了門,她都打算從陽臺跳下去了。
嘟嘟狗見主人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一起聊著天的陌生人也不再散發出危險感,便收起了牙乖巧地坐下,用與體型相違和的嬌柔姿態靠在主人的腿邊。
宋奶奶和羅囂君寒暄了一會,表達完自已的關心後,便捶了下腰,說自已要先下去遛狗了。
“奶奶,你腰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幫你溜嘟嘟。”
宋奶奶有些詫異,溫倩一直有點怕狗,要不是因為嘟嘟力氣太大她牽不住,她也不會帶嘟嘟來敲門。
“沒事,我正好出去吃粉。”
“你沒吃早飯嗎?我做了包子,來吃點吧?”
片刻後,羅囂君和嘟嘟各叼著一隻大肉包走進電梯。
清早,又是週末,外面的人很少,適合遛狗。
這個小區的綠化做得很好,大樹小花隨處可見,隱隱約約的鳥鳴從頭頂的枝丫間傳來,空氣乾淨得清新。
“嘟嘟?”
狗子正舔嘴呢,聽見喊它,便仰頭看過來:“汪?”
“你是公的母的?”
狗子眨巴眨巴眼睛,彷彿沒聽懂。
羅囂君蹲下身,和這大狗對視:“你真聽不懂人話?”
狗子立馬搖搖頭,搖完一看羅囂君的表情,又退了兩步汪汪汪地叫。
羅囂君一巴掌拍在狗頭上:“傻狗。”
“你才傻狗。”
聲音一出,羅囂君頓時愣在原地,但嘟嘟狗沒有放鬆戒備,還是自顧自地往後退著,直接把本就沒站起來的羅囂君拽倒。
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羅囂君卻笑出了聲,笑聲之猖狂把旁邊路過晨練的老大爺都嚇了一跳。
嘟嘟狗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尷尬得坐下去又站起來,還掩耳盜鈴般吃了一口綠化帶裡的草。
“別裝了,你是狗子,不是驢子。”
嘟嘟狗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羅囂君,看著看著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羅囂君也不慣著它,站起身來就給了嘟嘟狗來了個大腦甦醒術。
力道剛剛好,懵逼不傷腦。
嘟嘟狗氣得跳起來狂吠,成年德牧那大體格子,一個猛撲過去,羅囂君險些又摔在地上。
“你自已幾斤幾兩沒點逼數嗎就這麼撲我?”
嘟嘟狗不情不願地走開,臉上滿是嫌棄之色。
“我撲我爺爺都沒事,就你矯情。”
羅囂君冷哼一聲:“那算你爺爺身子骨硬朗。”
嘟嘟狗一條狗實在說不過另一條狗,只能又呲開牙嗚嗚地恐嚇她。
“行了傻狗,說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嘟嘟狗聽了,居然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思來想去,它叼起牽引繩塞回羅囂君手裡,然後帶著羅囂君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
“你要救奶奶。”
羅囂君盤腿坐在草地上,撐著腮幫子不說話。
嘟嘟狗急得往羅囂君直往身上拱,一邊拱一邊嗚:“我知道你不是溫倩,但你必須得救奶奶。”
“你為什麼知道我不是溫倩?”
嘟嘟狗動著鼻子在羅囂君身前嗅:“你跟她的味道很不一樣,非常不一樣,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那你怎麼變成狗精了?”
嘟嘟狗的牙齒立刻收斂不住:“你罵誰呢?”
羅囂君一巴掌拍在它頭上:“現在是你求我,態度給我好一點。”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嘟嘟狗想了想,還是從羅囂君身上退了下來,乖順地趴在她旁邊的草地上。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能聽懂我說話了,但你得救奶奶,我知道你能救奶奶。”
“你重複第三遍了,奶奶到底遇到了什麼?”
嘟嘟狗的聲音有些沮喪,但還是很堅強地說:“奶奶,被一個壞人殺死了。爺爺不在家,我一個人沒攔住,也死了。”
“這是你死的第幾次了?”
“忘記了,我好像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次。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這樣奇怪的人。雖然你給我的感覺怪怪的,但我覺得你一定能實現我的願望,對嗎?”
深知不能和狗講邏輯的羅囂君皺起一張臉,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天。
難道這附近的時空並不在同一條時間線?
所謂的時空錯亂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如果這條狗只見過她,那是不是說明,這個位面是第一次被服務?
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那這個位面的危險程度……
缺少足夠線索的羅囂君選擇抱住嘟嘟狗的狗頭,安慰似地輕撫它:“那個壞人是誰?”
嘟嘟狗一下子從羅囂君的懷裡掙脫,對著旁邊的大樓撕心裂肺地叫。
還沒叫幾聲,就被羅囂君握住了嘴筒子。
“別打草驚蛇,算了,你個傻狗又聽不懂。”
羅囂君鬆開了它,然後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個漁夫帽戴在頭上,又脫了外套掛在了樹枝上。
“你跟我走,看是不是那一家。”
嘟嘟狗半信半疑,但它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跟在羅囂君的後面。
25棟13-6。
系統不會給沒有用的提示。
她本以為這個房間號是溫倩的,但在走出房門之後,她發現並不是。
不是溫倩,那就只能是那個男人的了。
一想到她和羅梟君在一二週目裡受過的痛苦,她覺得自已也快壓不住內心裡暴虐的衝動了。
她和羅梟君,從來都是一種人。
羅囂君眼神冰涼,攥著牽引繩的手狠狠摳進掌肉裡。
“在這一層,對不對?”
嘟嘟狗剛想狗叫,又在羅囂君看死狗的眼神裡生生止住了。
它退了兩步,順著氣味準確地找到了13-6。
金屬防盜門上還貼著喜慶的倒福,門口放著一個垃圾袋,旁邊鞋架上大部分都是男人的鞋。唯一一雙女式的高跟鞋被放在裡面,如果不是嘟嘟狗聞到了,羅囂君都發現不了。
她蹲下身,只看了一眼那雙鞋,然後就伸出手在門墊下面摸索了一番。
沒有。
鑰匙不在這裡。
她皺起了眉,站起來四處看了看,但無法判斷鑰匙會在哪兒。
等等。
那雙鞋。
羅囂君走過去,用最輕的動作把那雙紅色的高跟鞋拿出來。
果然,一把小巧的房門鑰匙躺在鞋裡。
羅囂君拿起這把鑰匙,笑意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