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熟悉零碎的畫面極快地在他腦海中閃過。
那是什麼時候的記憶？
那些畫面幾乎一閃而過，不留痕跡，葉北辰唯一從那些零碎的記憶中清晰捕獲到畫面僅有一幅。
那幅畫面中，有個男人穿著他們靈境那邊最流行的帥氣精緻服飾，右手還提著一個紋理秀美的木盒，裡頭似乎裝著什麼熱乎乎的美食。
“阿辰，你猜我這次帶了什麼回來？”
那人也是這麼微笑著站在陽光下靜靜地看著他，那麼甜，那麼暖，和麵前這人的面容重合了。
那是他們相識時的記憶嗎？
葉北辰用手輕輕揉了揉微微泛疼的太陽穴，想再記起點什麼，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怎麼了嗎？”
顧玄燭看葉北辰沒有回覆他，便開口問道。
“沒事沒事，我剛有點走神了，馬上過來。”
葉北辰說著，便快速跑過來。
他看到地上那隻血肉模糊的小狗，眼神微變，眉頭緊鎖。
那麼小的男孩子們下手怎麼會這麼狠，也許是人性……本惡嗎？
葉北辰將自身部分靈力匯聚至手心，輕輕朝沒了生息的小狗一揮。
一束柔和的綠色光芒將小狗包裹在內，變成綠色小球狀光團。
“汪汪汪！”
幾秒後光團消失，一隻活潑可愛的吉娃娃狗正睜著大眼睛，友好地朝葉北辰搖尾巴，歡快地叫喚著。
它激動地往葉北辰身上撲，就好像這個小傢伙知道是這個帶著墨鏡的帥小哥哥讓它重獲新生似的。
葉北辰抱起了小小，輕輕摸了摸它可愛的小腦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藏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好可愛的小生命。
身為組長的葉北辰極少直接和活人打交道，他的任務通常是處理轄區內各類生命死亡後的異常情況。
所以無論是作為三組組長的他，還是作為三足外賣蛋糕店店長的他，都不需要常跟活人打交道。
而且由於之前組織上命令禁止他們干涉人界任何生靈的生與死。
以至於現在他要面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比較陌生的。
葉北辰懷裡不停亂竄亂蹭的小吉娃娃，是他在地球這麼久第一次這麼直接接觸到的鮮活小生命。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這裡和他們家鄉靈境其實是一樣的，也是無數生命生存的家園。
這裡不僅人類和動物是有生命、有活力的，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也都是有生命的。
在這裡生存著的每一個生命也都是極其珍貴的。
只是這裡的生命比他們那更短暫，更脆弱，更需要愛與守護。
“……那三個男孩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北辰抱著小小走到顧玄燭身邊，還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已的疑問。
“他們是因為自已的天性、家庭教育等各種原因，同理心有所缺失。”
“所以玄曼的煞氣才會乘虛而入，進一步腐蝕他們的同理心，進而導致他們實施了這一切的惡行而毫無愧疚之心。”
顧玄燭解釋道，聲音還是那樣清晰有磁性，但音量好像比以往都要輕一些。
“如果我們要是沒有儘早阻止這一切的話，任何其他生命包括其他人類都可能會成為他們一下個施虐的目標。”
“同理心？”
葉北辰緩慢地重複著這三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詞，像是在細細品味其中的意思。
他曾經一直痴迷於修煉變強大，對於各類生命的心理與情感瞭解較少。
“同理心簡單來說其實就是一個人能夠對他人情緒感同身受的一種認知能力。”
顧玄燭看出了葉北辰的不太理解，於是進一步解釋道：
“有同理心的人們看到小狗受傷會感同身受，會很難過很心疼。”
“而缺失同理心的人們就不會有這種低落的情緒，他們看到一些虐狗行為不僅不會傷心還只會覺得好玩興奮。”
“而這三個孩子同理心缺失，就會導致他們不知道小狗被他們打會很痛苦。”
“或者是知道小狗會痛苦，但他們自已是感覺不到痛苦的，甚至只會感覺到一種別樣的興奮與愉悅。”
“哦。”
葉北辰點頭表示勉強有些理解。
他心裡不禁感嘆，人類的心理還真是複雜啊，這領導才剛來沒幾天，怎麼會這麼瞭解人類。
就好像……他真的當過人類一樣。
葉北辰不由得既疑惑又好奇地問道：
“你怎麼會懂這麼多，是因為你們青級以上才有學習這麼多人類資訊的許可權嗎？”
顧玄燭沉默了幾秒，開始在心裡盤算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
人類資訊又不是什麼機密，組織上哪裡需要設什麼許可權，在這裡多待幾年，多跟活人打打交道，不就都清楚了嗎？
但是如果他實話實說，又會跳進一個更加解釋不清楚的深淵，他糾結了一會兒，沒辦法，只能隨便回答糊弄一下。
顧玄燭只能略顯沉重地點了下頭，輕聲說道：
“……嗯，是的。”
“哦。”
葉北辰有些木木地點了點頭。
那看來他是永遠學習不到了，反正他都是被貶來分部沒機會再升級變強的人。
葉北辰內心深處還是暗暗有些許落寞。
……
“啊！小小！真的是我家的小小啊！”
老阿姨正半夢半醒地坐在自家門口，一聽到有人來了，立刻清醒過來。
她激動地接過葉北辰懷裡的小小。
“啊，快急死我了，太好了，你們在哪找到她的啊？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沒事的，我們就是在一個角落裡找到它的，小小可能是迷路了吧。”
顧玄燭隨口編了下回答道。
“這樣啊，小小，你下回可不許亂跑了！你肯定餓壞了吧，你可急死奶奶了，你知道不？！”
老阿姨輕輕地拍了拍小小的小腦袋數落道，眼底還閃著淚花，然後抬頭熱情地向兩人邀請道：
“你們快進屋坐吧，我給你們做午飯吃，太感謝你們了！”
“不用了不用了，能夠幫到您，我們也很開心，不用客氣的。”
葉北辰連忙搖頭，婉拒道。
“不行不行，小夥子們，快進來吧，今天阿姨必須要請你們吃午飯，你們可不許走哦！”
老阿姨說著拉著葉北辰的手就往屋裡走。
葉北辰也不敢太用力掙脫老阿姨的手，怕傷著她，只好被她拽進屋裡，他無奈地向顧玄燭求助。
顧玄燭摘下了墨鏡，聳聳肩，表示自已也沒有辦法拒絕這個阿姨的好意。
他早就從奶奶很輕易地相信他們幫她找狗等種種行為可以分析出她是一個單純善良孤獨的獨居老人。
他倆要是不接受老阿姨的謝意，可能還真的走不了。
老阿姨只是希望有人能多陪陪她，可能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陪她一起吃飯了吧。
顧玄燭心裡猜測道，他很能理解獨居老阿姨的那種孤獨落寞感。
老阿姨把小小放在裝有狗糧的小碗旁後，把他們兩人安頓在沙發上坐好，接著摸索著開啟電視機，笑著說道：
“小夥子，你們先看會兒電視，午飯馬上就好。”
“那我們要不幫您一起做午飯吧？”
葉北辰這時也摘下了墨鏡，露出了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站起來說道。
“不用不用，你們在這等著就行，不許走哦！”
老阿姨連忙搖頭，招呼著葉北辰坐下。
“這……謝謝，謝謝…真是…麻煩您了。”
葉北辰不好意思地說道，雖然人類的客套話跟他們那邊是差不多的。
但由於他以前長期沉迷於修煉提升實力，極少跟人打交道。
葉北辰確實是天賦異稟，但也是廢寢忘食。
他遇到這種日常社交情況的次數還是很少的，他多少都會感覺很拘束不自在。
“好的，謝謝您。”
顧玄燭這邊倒是乾淨利落，沒有絲毫地不自在，好像很習慣這種情況似的。
老阿姨這才放心地點點頭，跑去廚房做飯了。
“著名影視巨星楊心今早被經紀人發現在家中割腕自殺……”
“具體原因不得而知，據相關人員猜測她很可能是受不了前段時間在網路上沸騰的負面輿論，情緒抑鬱……”
電視機裡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
兩人看到正在播報的新聞，默契地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轉頭看了下去。
人類是絕對不可能知道這個跟楊素溪長得極其相似的人類女人楊心的真實死因的。
其實早在幾天前，在她情緒最低谷，產生自殺念頭的時候。
她就真的被楊素溪誘導著自殺身亡了，接著被她取走了魂，奪走了身體。
楊心是有自殺傾向，但是並沒有真正實行自殺行為，她是被楊素溪誘導教唆自殺的。
他們這些魔族人想要避開時空法則的制裁，在人界為非作歹就必須找到與他們相似的人類身體做掩護。
這個人類的身體必須與他們本體長得相似，且原主魂體必須自願獻出軀體才可成功助他們避開時空法則，不是隨便什麼人體都可以。
而顧玄燭之前真正消滅是他們的魂體，魔族人魂體滅，被奪走的人類肉體則會自動被時空法則原封不動地恢復成他們死時的模樣。
他們靈境人魂軀一體共存亡，魂滅則身散，魂體被消滅，與之相連的身軀也會化作點點星塵消失於天地間。
魔族人其實就是入魔了的靈境人，二者本就屬於同種高階生命體。
所以楊素溪他們三個炮灰魂滅既身滅，已真的被徹底消滅了。
葉北辰心知，人類是永遠不會知道那三個被佔據身體的無辜可憐人真正死因的，能為其討回公道的只有他們韭蓮了。
……
城市之中總隱藏著一些白天風景優美，寧靜清新，晚上卻有些陰森恐怖，少有人去的地方。
那地方，是逝去之人的安息之地，每到清明時節，總會人流不息。
那裡，也就是城市公墓。
“你們幫我們找回了小小，我真的很感謝你們，我兒子也一定會很想當面感謝你們的，你們就陪我去見見他，讓他認識一下你們吧。”
顧玄燭和葉北辰其實都沒能料到老阿姨留下他們吃完午飯後，竟然還非得要帶他們一起來見見她兒子。
嗯……這也不宜當面感謝吧，您兒子早大機率輪迴投胎重新做人了。
顧玄燭默默在內心嘀咕道。
然而無論他倆怎麼婉拒都沒用，於是就只能跟著老阿姨一起來到了這裡。
葉北辰被調來地球分部這也有五年了，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他看著面前，一望無邊，整整齊齊，花花綠綠，令人眼花繚亂的公墓墓碑。
人類為什麼要建這麼一塊地方呢？
葉北辰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鎮靜樣子，但其實他內心是感到既新奇又困惑的。
“亮亮啊，這兩個帥小夥啊，就是幫我們找回小小的恩人啊，快好好謝謝人家。”
老阿姨懷裡抱著小小彎著身子對著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嘮叨道。
“不用謝不用謝，您真是太客氣了……”
葉北辰只得連忙禮貌地搖搖頭。
“是啊，阿姨不用客氣的，能幫到你…你們，我們也很開心。”
顧玄燭在旁邊笑著附和道，他瞄了一眼那張黑白照片和墓碑上的文字，停頓了一秒，誇道。
“阿姨，您兒子真帥氣。”
“對吧，我也覺得我兒子超帥的。”
老阿姨聽到顧玄燭誇讚他的兒子，眼睛立刻變得明亮了許多，不過很快又暗了下去。
“他呀，也沒比你們大多少，他走的時候才27啊，跟你們一樣善良帥氣，哎……”
“阿姨，您不用太傷心，我相信小亮此刻一定是在一個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您跟小小。”
顧玄燭打量一會兒黑白照片中略帶笑容的男人，輕輕開口安慰道。
顧玄燭總覺得這個男人越看越眼熟，或許是在他的上一段短暫生命中有見過他吧。
“嗯嗯，謝謝你，三年了，我早該調整好情緒了，我會好好活著，好好照顧小小的，不會再讓亮亮擔心了。”
老阿姨點頭，摸了摸懷裡小小的腦袋對兩人說道：
“我啊，就是想好好感謝下你們，看到你們啊，就好像看到了我那帥氣的兒子…”
“哎，耽誤了你們這麼久時間，真不好意思啊，你們早點回去吧，我想再跟亮亮待會兒。”
“好，沒事沒事，那我們先走了，阿姨再見，保重身體，我們下次有空再來看您和小小。”
顧玄燭禮貌地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
“好的，阿姨再見。”
葉北辰點點頭，跟老阿姨道了別，就和著顧玄燭一起轉身走下石階，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