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時一回到家就癱坐在沙發上，思索著要以什麼理由去告訴老班自已的爸媽來不了家長會，對於他們能參加家長會這件事，她不會抱任何期待和希望。
每次都是這樣，開家長會只她一人家長長期缺席，可以說自初二以來，就沒有參加過。他們只有在每次畢業時匆匆來過慶祝，三人禮貌地坐在一起吃頓飯，彼此尷尬，沒有共同話題，兩人也不會認真打量自已是長高了還是變漂亮了，刻意躲避宋清時的目光，頻繁地接著來自公司的電話。
漸漸地，宋清時也就開始降低期待，不再告知自已在學校的安排和通知，減少每個月打電話的頻率，只是在他們定期打款來的那個日子打個電話客氣幾句，很快就不了了之。
反正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宋清時是在過了很多年才開始在心裡接受這句話、做出這些舉動的。正視被刻意淡忘的、在鮮血淋漓的傷口，明白什麼叫做自欺欺人，原來不管怎樣，是親近也好，疏離也罷，爸媽都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什麼呢？是工作和事業嗎？
“叮叮……”
宋清時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沒有看是誰，從身側拿起手機就接通了。
“喂，你好。”
“清清啊。”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聲。
宋清時愣了一下，把手機從耳側拿開，看了一眼來電人，就噔地一下坐了起來。
“爸…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宋清時的心跳動了幾下，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不該這樣的，宋清時在心裡想。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們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說那個小組實踐你獲獎了，對我誇了一下你，又提到說什麼後天開家長會要說一下分班的事情，所以我就想著今天給你打個電話。”那邊的聲音聽起來也不自在，有點緊張。
沒想到是這個樣子，宋清時那個沒拿手機的手不自覺摳著沙發，試探地問，“你們工作不是挺忙的嘛，就沒打算和你說。那這次，你或者媽媽會回來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即又笑著開口，“清清，很抱歉，這次家長會我們去不了，但我們已經拜託你李叔去了，他應該過會就到。到時候他會代替我們，希望你能體諒一下……”
他的話說得很慢，輕聲細語的，可以想見他儒雅的氣質特點。但是話語中的不容置疑和早已做好的安排無不展露著他長時期在高位發號施令的手段。
宋清時就這麼聽著，手繼續摳著沙發，“嗯，好……”
兩邊開始沉默，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周遭太安靜了，就連呼吸聲都變得異常明顯、清晰。
五秒、十秒過去了，宋清時欲先結束通話這通無聊而又掃興的電話，
“爸，既然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
“我和你媽希望你選理科班。”
兩聲音同時響起，宋清時被迫中斷了她的結束告別語，而對方也開始真正表明了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宋清時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才明白過來——他們想讓自已選理。其實家長會這事無足輕重，只是進入話題的一個引子，他們並不會在意誰出席與否、內容是什麼、女兒的成績怎麼樣，他們在乎的是女兒走的大致方向、走的道路不能偏航，平時充當隱形人，到了關鍵時候就開始阻攔干涉選擇。
想當初自已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一家人過年吃團圓飯的時候，媽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記得去理科班”，僅僅是一句告知，就像渴了要喝水一樣簡單。說的時候當時他們已經提前和班主任代為轉告了了宋清時的“真實意願”，手續已然辦好、表都不需要宋清時再填。
僅僅是一次通知。
這次也是一樣，只不過時間提前了一點，主動權還是握在自已的手中。
宋清時聽到這話，想到原世界過年那次場景時，突然很好奇。遠在電話另一端的自已的爸爸，究竟是在以什麼表情在同自已說話，是在飯桌上一樣眼睛在宋清時臉上掃了一下就不願再看還是乾脆低頭假裝自已在忙些什麼時候說的呢？
沒意思。
她明確地知道自已想要的是什麼，她想轉文科班、想當一名律師。前者結局已定，宋清時上次無法左右，而後者宋清時在報填志願的難得叛逆了一回。
那時她瞞著爸媽報考了華清大學的法學專業，待通知書下達的時候、他們看見上面的字時，對視了一眼、臉色慢慢變得煞白，仿若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但還是忍耐住了輕聲詢問宋清時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當一名律師。”這是宋清時的原話，也是唯一一句解釋的話語，在她看來，這個理由足夠了，足夠堅定、足夠明確、亦足夠有分量。
但令宋清時沒想到的是，媽媽全身開始微微顫抖，在壓抑著自已的情緒。
“法學專業”四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隨即就是勃然大怒，媽媽看著手裡的錄取通知書，用手狠狠抓著，手指輕輕拂過那四個字，很快手指突然換了個方向，一轉、一握，試圖把那四個字給撕掉。
“媽！你想幹什麼！”宋清時細心觀察他們的表情，發現了不對勁，便立馬從她手中奪過了通知書，然後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雙目圓睜、眉頭緊皺，臉變得通紅通紅，在忍住自已的怒氣，她不理解爸媽為什麼那麼想讓她報考金融。
她這麼想著，就直接問了出來。
“你學什麼不好，非要學法學、當律師！”
媽媽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顫抖著用手指著她，說完又是想起了什麼，直接把手上的通知書丟在地上，那是氣極了的模樣。
“你倒是說個理由啊，你們一到這種時候就出來指手畫腳，平時也沒看見你們有多關心我的選擇、我的生活，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