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琰痴痴地望著他好一會兒,才不舍地離開寢殿,坐著御輦來到養心殿,把一份和林聽絃吵過架的朝臣名單遞給了暗四,說道,“盯著這幾個人,有任何不妥的動靜來告訴朕。”

暗四接過名單,跪地沉聲道,“嗻,奴才遵旨。”

李隆從養心殿外而來,俯身道,“皇上,鍾冀大人到了。”

“請。”葉傾琰頭也沒抬。

鍾冀沉穩地進入養心殿,跪地叩首。

“皇上,臣的傷已無大礙,特來銷假歸朝。”

“你來的正好,林愛卿剛給朕提出要創辦民政局,你來看看這些東西。”

鍾冀上前走幾步,接過李隆手裡那厚厚一摞紙,每看一張,內心就會波濤駭浪一番,全是各種不曾聽說過的各種職業,但好在旁邊都細心標註了各職業的詳細工作內容,除了有些難辨認的簡體字,其他的都能看懂。

鍾冀一目十行地閱覽完畢,歸還給李隆,拱手說道:“皇上,此提議甚好,臣老了,連變法的勇氣都沒有,時至今日才明白未來是年輕人的。”

“哦?朕還以為你還要辯駁幾句。”葉傾琰挑眉笑道,顯然很滿意他的識時務者為俊傑。

鍾冀苦笑,“林學士昨日在朝堂舌戰群儒的事,臣已經聽說了,臣或許不以為林學士真的會有什麼能力,但他有一句話打動了微臣,那便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同心,必還這乾坤一個盛世'!要做到勠力前行四個字,也得要上下齊心,臣願意相信林學士的為人,讓他放手一搏,不再頑固不化了。”

“如此甚好。”葉傾琰從龍椅上站起,把鍾冀扶起來,“那朕便下旨,太傅偕同宋為,一道監督民政局的建設,並挑選合適的名單,呈上來給朕。”

“微臣遵旨。”

方則仕最近沒去上朝,窩在家中書房裡練字,只要一想到一會兒要去挑水,就煩躁得想點一根大煙,眼看到了時辰,方則仕嘆了口氣,幽幽地推開書房的門,極慢地來到水井邊。

為守護可憐的眾臣那一點兒自尊,葉傾琰並沒有頒發明黃聖旨,而是讓暗衛盯著。

暗四趴在房梁瓦片上,別院裡方則仕的妻妾隔著窗戶,下人房中管家和幾個奴才躲在門後,誰也沒有出聲,都在好奇地看著最近格外勤快的方則仕。

只見方則仕擼起袖子,從深井裡挑了兩桶水,用擔架抬了,臉紅脖子粗地朝著廚房走去。

“姐姐你看,老爺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什麼活都搶著幹,還不許任何人幫他,連瀟兒都親力親為地給他換尿布?”一個叫做雙兒的小妾問著旁邊的正妻王馨蓉。

“想必是老爺在學著憶苦思甜吧,老爺自有他做事的道理,也不是我們女人能懂的,走吧妹妹,我們去包餃子犒勞犒勞老爺。”

“妹妹都聽姐姐的。”

廚房裡,妻妾和諧地包著餃子,突然方則仕闖了進來,指著小妾,臉色陰沉如墨,“你,給我過來。”

雙兒怯怯地看向方則仕,不明白自已做錯了什麼事,擔憂地看向正妻王馨蓉,希望她能幫幫自已。

王馨蓉一愣,拿圍裙拍拍手中的麵粉,笑道,“老爺這是怎麼了,雙兒妹妹最近也沒有犯家規,若是她無意間惹得老爺生氣了,我替妹妹給老爺賠個不是,她還小才十——”

“你先包你的餃子。”方則仕打斷王馨蓉的話,神色複雜地望向雙兒,甩袖走出廚房。

雙兒一步三回頭,猶猶豫豫地跟著他進了書房,門緊緊關著,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方則仕負手踱步,雙兒低著頭侷促地站著,回憶最近的行為舉止,沒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心裡的不安稍稍平靜了點。

“雙兒嫁來我方家多久了?”

雙兒聲若蚊蠅地回答:“回老爺,快半年了。”

“多大了?”

“十、十五歲。”

“入府半年了啊。”方則仕想,原來她這麼竟然小,入府這麼久都沒有碰過她,去年只覺得王馨蓉房中這個格格長得好看水靈,又和王馨蓉是表親關係便要了過來,本想著年後就要了她,結果一忙就給忘了,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才剛剛十五。

方則仕走到書桌前,自已研了墨,提起毛筆寫好和離書,鄭重地交給她。

“這是和離書,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方家人,以後自由了,拿好吧。”

雙兒杏目圓睜,撲通一聲毫不猶豫地雙膝跪下,揪著方則仕的褲腿,淚水漣漣地哭道:“老爺,雙兒做錯了什麼,老爺要趕雙兒走?雙兒以後不敢再犯了,求老爺給雙兒一個改過的機會!”

方則仕把不停磕頭的雙兒扶起來,扶著她的肩膀認真說道:“並非趕你走,只是皇上下令要廢除三妻四妾,遵循一夫一妻制。”

“一夫一妻?”雙兒久居內院少見生人,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項皇令,愣在了原地囁嚅道:“一夫一妻……一夫一妻……那、那雙兒今後該何去何從……”

“去哪裡都好,回你姑母家住著也好,去你祖母家也好,回吧,以後方府不留你了。”方則仕面帶慈愛,像看著孫女兒一樣看著雙兒,“你在我這裡住了這麼久,我待你像女兒,以後不會也耽誤你嫁人生子,有了這聖旨,也有我和你表姐在,你孃家那邊的人也必不會給你臉色看,回吧,剩下的我會跟你姑母他們說明的。”

雙兒捏著和離書,抿嘴凝眉片刻,給方則仕跪下磕了三個頭,一雙秀目淚水盈眶,猶豫地離開了方府。書房裡驟然空寂,剎那間,一片看不見的黑霧籠罩著方則仕。

方則仕出了書房,沉默地回到廚房,有樣學樣地幫著王馨蓉包餃子,回想起雙兒剛才的兩次跪下,心裡若有所思。他本身也是不曾下過庖廚,根本不會包,餃子被捏的要不漏了餡兒,要不破了皮兒。

王馨蓉瞧著那東倒西歪根本站不直的餃子,笑意吟吟地向方則仕揮揮手,停下了擀劑子的動作。

“老爺,這種事還是交給我來吧,您去休息吧,餃子一會兒就好。”

方則仕搖搖頭。

“這幾天我都不出去了,就在家裡幫你包餃子看孩子,沒事你就跟你姐妹出去玩兒吧。”

王馨蓉放下了手,她覺得方則仕像變了個人,變得顧家,變得更體貼人了,以往他下了朝從來都是回家倒頭就睡,要不就和朋友出去吃飯遊玩,要不就是給下人甩臉子,動不動家規處置,府里人人自危人人噤若寒蟬,哪兒有如今這樣和諧的場面。

她有些忐忑不安,這會不會是他又在喜怒無常了?要不還是別出去了,還是別惹他不快了。

方則仕把她的表情看在心裡,不禁納悶怎麼她還不動,還一副忐忑的樣子,二話不說就把人推了出去。

同一屋簷下,夫妻同面卻是不同心。

夫不知妻,妻不知夫。

房簷瓦片之上,暗四的身影一晃而過。

養心殿內,葉傾琰聽著幾名暗衛傳來的訊息,從書案之中抬起頭和林聽絃會心一笑,林聽絃笑眯眯地朝著嘴裡丟了個桂圓。

葉傾琰頗為驕傲。

“聽絃,現在都朝著你設想的方向發展了。”

“嗯,既然如此,也是時候該搞其他動作了。”林聽絃伸了個懶腰,“你讓人給我準備一些材料,我要試著造衛生紙。”

“衛生紙?”

林聽絃笑得不懷好意,走到葉傾琰耳邊低語,“就是上完臭臭之後用的紙,比草紙更好用。”

葉傾琰驚訝。

“要用什麼?”

“造紙最主要的就是製漿,用草木灰水和石灰水混合液來製漿。造紙有好幾種,麥秸稈更適合造衛生紙,樹皮是構樹皮,你讓人往東邊找找,應該能找得到構樹。”

“我明日就讓人找。”葉傾琰拉起他的手,“這時候還早,明日春分,你生辰到了,我們出宮去轉轉,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林聽絃挑眉,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已生日要到了,“先不忙著出宮,陪我去一個地方。”

林聽絃拉著他,兩人同坐御輦來到御膳房,裡裡外外的奴才們十分驚訝,還從未見過皇上親臨御膳房,嚇得紛紛跪地叩首。

“奴才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起來。”葉傾琰頭也不回,就是好奇林聽絃會做什麼。

林聽絃始終保持著神秘的微笑,繫上圍裙打了幾個雞蛋,把蛋黃撈出來放在空碗裡,放上了一些麵粉和澱粉,再放了一些牛乳、食用油、砂糖快速攪拌;接著又在蛋清碗裡分三次放白糖,順時針快速攪拌,直到胳膊累得快廢掉的時候,終於打出了綿密細膩的泡沫來。

葉傾琰看得有些無聊,便坐在一旁的位置上閒閒地看著他,只覺得眼前的人一舉一動都分外好看,全世界只有他能入的了自已的眼。

好看,這個人怎麼這麼好看,林聽絃真好看。

葉傾琰白讀數十年聖賢書,心裡眼裡只剩下了好看二字。

林聽絃一直專注地忙活著,好容易把弄好的蛋液調製好放置到容器之後,把它放在了鍋中隔水烤著。

御膳房內芬芳撲鼻,一股從未聞過的甜美氣息縈繞於葉傾琰的鼻端,大傍晚的硬是聞餓了。

“好香。”葉傾琰湊過來聞。

“不急,等做好了給你吃。”林聽絃依舊在忙活著準備找一些新鮮的水果,“等一會兒就烤好,可惜現下我做不出奶油來,只能勉強吃個蛋糕胚,再加上一些水果裝飾,便是簡易的生日蛋糕了。”

“對了,我教你一首歌吧。”林聽絃笑得不懷好意。

“什,什麼?你要在御膳房裡教我唱歌?”葉傾琰幾乎要吼出來。

林聽絃摳摳耳朵,“別那麼大聲,只是一首歌而已,你學不學?”

“那你叫我一聲夫君來聽聽?”

林聽絃刷地紅了臉,半晌支吾地低語一句,“……夫、夫君……”

葉傾琰高興地啵了他一口,愛死了他這羞澀的模樣,按耐住把人就地正法的衝動,“乖媳婦兒,你要教我什麼歌?”

林聽絃緩了緩心裡的悸動。

“是一首生日快樂歌,明天吃這個蛋糕的時候你要唱給我聽。”

“我忽然後悔了,你得多叫我幾遍夫君我才肯答應。”

林聽絃啪地一聲把碗給摔在桌子上,不唱拉倒,他還懶得教呢,也沒聽說過自已的生日要自已做蛋糕,也沒聽說過還要教人唱生日歌給自已慶生的,實在是太掉價了,這人又蹬鼻子上臉,不學也罷。

林聽絃冷笑著脫了圍裙,毫不猶豫地走出御膳房。葉傾琰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在生氣的邊緣,“媳婦兒,你怎麼了,你要帶我去哪裡唱歌?”

葉傾琰跟個麻雀似的媳婦兒長媳婦兒短的,磨得林聽絃實在是沒了脾氣,惱怒得不行,粗聲粗氣地回答道:“蛋糕差不多了,一會兒烤好了讓人拿下來晾著就行,我出宮放鬆放鬆,你先別跟著我!”

林聽絃加快了腳步,把葉傾琰甩在了身後。

葉傾琰一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已把這個臉皮薄到沒邊兒的人給惹著了,訕訕地摸摸鼻子,擺駕去了養心殿批摺子去了。

天空烏雲密佈,沒有太陽,倒也涼爽舒適。

林聽絃出了宮,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東瞅瞅西看看,時不時還盯著一些沒見過的玩意兒看半天,一個人走走逛逛,竟然迎面遇到了葉傾珏。

“好巧,四哥也在逛街嗎?”

葉傾珏瀟灑地朝他走過來,左手負後,右手中一把摺扇觸手生溫,在胸口輕輕扇著,風流倜儻的模樣引得路邊的姑娘小姐紛紛側目。

“我剛剛去梨園樓聽戲,真是好一齣精彩的《樊梨花》,聽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不好這口,謝四哥好意。”

葉傾琰抬頭一看,正巧旁邊就是望春樓,“快下雨了,我也口渴了,聽絃要不跟我一塊進去喝幾杯?”

林聽絃莞爾一笑,彎腰拱手道,“林某唯四哥之命是從也。”

兩人來到了望春樓,葉傾珏直接掏出來上回的那枚通體碧綠色價值連城的玉佩,讓店小二引著上了樓,開好一字號雅間,房間內佈局和以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窗外的梨花和柳樹隨風而動。

林聽絃蹙眉,怎麼感覺以前和他來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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