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他的話橫衝直撞的撲過來,我一時又想不出什麼話可以招架,只能先由著他跟著我了。哥哥正在後面等我,試圖把自已藏在南風和軟糖後面,看到我帶了人過來一臉迷茫:“這是誰啊?”

“這是我哥向陽,”我介紹,又說,“這位是何悠然,是我剛認識的靈士。”

何悠然真的是一點都不在意哥哥,他伸出手主動和哥哥握手的時候,我總覺得有點陌生,已經很久沒人,不對,應該是沒有靈士,和哥哥這樣正常的社交了。

“向先生。”何悠然伸出手,手背上的紋身非常明顯,甚至不用介紹自已是靈士,“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哥哥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動作有些生硬:“何先生。”

他說完以後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微微搖搖頭,意思是這不是我男朋友。哥哥稍微放下了些戒備,但還是有些敵意:“你今天剛認識我妹妹嗎?”

何悠然點點頭:“對,她說她是為了追噬獸來這邊的。”

“那你呢?”

“我,”何悠然愣了一下,“我家住這附近,我也是過來看看的。”

我在旁邊皺了一下眉,總感覺他沒說實話,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狀態那麼放鬆,更像是來這邊度假的。哥哥看到了,表情立馬變的兇巴巴的:“真的嗎?你有沒有欺負我妹妹?她胳膊怎麼回事?”

我瞪了一眼哥哥,但也沒多說什麼。何悠然也絲毫沒慌:“沒有的向先生,晚晚的胳膊是被噬獸傷的,後來噬獸就走了。”

“那你怎麼不幫她?”哥哥開始找事。

我看不下去了,插話進去:“哥你來的時候看到噬獸了嗎?”

“噬獸?”哥哥一臉迷惑,“沒有啊,我來的時候別說噬獸了,妖獸都沒見幾個。這地方這麼漂亮,也不像是會長妖獸的樣子。”

那更奇怪了,那我見到的那個噬獸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哥哥那邊還在繼續盤問何悠然,後者也好脾氣的有問有答,我先沒管他們,又拿出符咒測了一次,這次不管是我用一張符咒還是兩張符咒,都乾脆利落的指向哥哥那邊的方向。至於反應陣,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動靜,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那個噬獸真的不見了嗎?

我三心二意的把符咒放回去,想著回去再和吳叔叔說這件事,轉過頭繼續聽他們唇槍舌戰。何悠然好像不會生氣,拿著手機一臉迷惑:“為什麼還要先加你啊?”

“要加我妹妹你先加了我再說,這是對你的考驗!”哥哥試圖透過大喊大叫虛張聲勢,我看不下去了,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他居然忍著沒叫,只是丟了個眼神給我。

“你們在幹什麼?”我說。

“這小子想要你電話,”哥哥一臉憤懣,“不行,你的電話是這麼好要的嗎?”

我沒管他,轉頭看向何悠然:“你想要我的電話?”

他點點頭:“嗯。我本來想去問你的,可是向先生說加你之前得先加他。”

我遲早會被哥哥氣死,我轉頭沒好氣的問:“你搞什麼?”

哥哥把我拉到旁邊小聲說:“這小子一看就沒安好心,你看哥幫你把他打回原形。”

“是嗎?那我們之前去酒吧和出去玩遇見的那些男的就懷好心了?你怎麼不試探他們?”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明明之前我交往的那男朋友也沒幾個安好心的,哥哥又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怎麼問,因為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他們還渣,今天不知道抽什麼風。

哥哥一時語塞,但還是執意堅持:“不行,我的直覺告訴我得這樣。”

哥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預知未來,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他幾乎不用他的這個能力。可雖然不用,他還是會受到他的能力的影響,直覺準得出奇。

“你的直覺還說什麼了?”

哥哥皺眉:“你們還是不認識比較好。”

“……”我雖然一頭霧水,但是也不能逼著哥哥用他的能力去看未來會發生什麼,如果不順著哥哥,他肯定也不好受。算了,由著他吧。反正不過是個剛認識的靈士罷了。

“那你去考驗他吧。”我放棄了。

哥哥歡天喜地的回去繼續刁難何悠然了。我看著何悠然沒有一點猶豫,直接加了哥哥的好友,絲毫沒意識到未來等待他的是什麼。

“你不想加可以不加的。”我在旁邊提醒他。

“我想加,”他一臉認真,“因為加了向先生就能加到你的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漂亮是一方面,裡面還是那種清澈的、乾淨的眼神,絲毫沒有變化。

“那你得先過了我哥這關。”我笑,“然後再過了我這關。”

他笑:“晚晚我會努力的,只要你也願意加我就好。”

我也笑:“我可沒說我不願意,但你得讓我看到你的努力。”

“又說什麼呢,”哥哥兇巴巴的湊過來,“趕緊透過啊,我都申請一好會了。”

何悠然趕緊看向自已的手機螢幕,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帥氣度100%……是你嗎?”

“你有意見?”哥哥瞪他。

“沒有沒有。”他趕緊擺手,一邊憋著笑。

我有點看不下去了,我真怕何悠然再和哥哥多說幾句,會誤以為我和他一樣憨,沒準還會覺得我的網名是不是叫“美麗值100%”之類的,趕緊擋在他們中間,說:“剛剛不是說要去找那個噬獸嗎?”

“對對對,趕緊去,要不然來不及趕飛機了。”哥哥說著收了手機。

“那邊有條小路走下去比較快,我們要不要從那邊過?”何悠然說著指了個方向。

“你腦殘嗎,走下去天都黑了,我們坐靈獻下去。”哥哥說著領著我們往軟糖那邊走。

“也可以啊,那晚晚,我可不可以試試你的嘲風啊,我一直聽說他很厲害。”何悠然一下子又興奮起來。

“可以,坐兩個人應該也沒問題。”我說。

“不行!”哥哥在旁邊又開始了,“你別和我妹妹坐一起!”

“那我和向先生坐一起?”

“誰要和你坐一起!”

“哥!”我真的受不了了,要不是何悠然還在,我要顧一下我的形象,我早就把哥哥打飛出去了。

“那我們怎麼下去啊。”何悠然的聲音小了幾分。

哥哥打量著他,又看了一眼軟糖,最後得出結論:“你抓著她的爪子。”

何悠然一愣,尷尬地笑笑:“這樣好像有點難度。”

“我管你那麼多,愛坐不坐,不坐拉到!”哥哥說。

我一腳把哥哥踢到一邊,然後轉頭看著何悠然,盡力保持微笑:“我哥說話不過腦子,你別放在心上。”

“哦……”何悠然似乎有點被嚇到了,看了看在一頭栽進草叢裡的哥哥,又看看我,最後豎了一個大拇指:“晚晚你力氣真大。”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聲遠遠地叫喚從身後傳來,我轉過身,剛剛那個躥上樹的人把手裡的劍橫亙在身前,聲音有些發抖,但依舊不依不饒,“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出去!”

這一聲似乎給身後的那一群人注入了莫名其妙的勇氣,他們開始叫喚的一個比一個歡:“對啊,快離開這!”,“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們站的不算遠,離我們不過十來步,哪怕是因為哥哥的出現突然竄上了樹,我還是能清晰的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帶著憎惡和恐懼,詛咒和驅趕的話語一句一句的如潮水般湧來,我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看不見他們的臉了,但叫罵聲還是絡繹不絕。

何悠然皺著眉頭看了他們半晌,最後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本來就要走啊。”

“嗯。”我簡單的應了一句,轉頭去找哥哥,他已經站起來了,但是被那群人的吼叫喊的有些發愣,我有點擔心,趕緊往他那邊走。

那群人還在大吼大叫,饒是哥哥剛剛也許有幾句沒聽到,現在也全聽見了,他的臉色難看的像要破裂一樣,又往旁邊走了走,站的離我遠了點,不自覺的抬手去捂耳朵。

剛剛何悠然帶來的一點點安靜和平和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草坪上的氣氛又開始劍拔弩張起來,我不住地看著哥哥,生怕他出什麼意外。

“你們也太過分了吧!”何悠然在旁邊冒出一句,把我嚇了一跳,他一臉義憤填膺,似乎是要和他們比比誰的嗓門大,衝著他們喊著,“他又沒幹什麼,你們憑什麼這麼說他啊?人家沒準是來幫我們的!”

那群人安靜了,不過這安靜不是被說服的,而是被震驚的說不出話。羅鹿鳴剛剛開始就一臉敵意,但始終沒出聲嚷嚷,這下終於沒忍住,拋了一句話過來:“他什麼都沒幹過?你倒是問問他,他都幹過什麼!”

何悠然一愣,還是喊了回去:“他幹過什麼也不是今天干的啊!”

我趕緊攔下他,搖搖頭讓他別說了,這件事羅鹿鳴沒錯,哥哥也沒錯,但是真正有錯的人即使受罰了,人們還是會找一個物件抒發恨意的。我和哥哥不能怪羅鹿鳴,何悠然現在和我在一起,我更不能讓他這麼說了,不然羅鹿鳴會以為是我的意思。

羅鹿鳴的聲音跨了十幾米的草坪和空地尖銳的鑽過來:“你倒是問問他是誰殺了我姐姐,他還記不記得?”

伴著這聲叫喊的是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回憶,雖然久遠了,也雖然殘破不堪了,但是最重要,或者說最痛苦的部分卻還是清晰地烙在腦海裡。羅鹿鳴帶著點上挑意味的眼角眉梢和形狀優美的高挺鼻樑很像她的姐姐,吳叔叔的第二個學生,那個明明可以有大好前途卻死在了血咒下的人。

記憶里人聲鼎沸,不乏刀劍相擊的清脆聲響,周圍的人跑來跑去,各式各樣的靈獻或蹲在主人肩頭,或守衛在帳篷門口。我在這一群混亂裡轉著圈,裙角沾溼了汙泥,試圖能找到一個人能停下來聽我說一句話。

身後的一群人跑過去的時候步子太急,不知道什麼東西撞到了我,我一個沒站穩撲倒在面前的泥水裡,嘴巴里全是泥土的腥味,膝蓋似乎磕破了。我癟了癟嘴有點想哭,但是想到不行,我這次溜出來是為了找哥哥的,我不能哭,不能哭。

有一聲尖銳清亮的女聲破開鼎沸的人聲喧囂:“哪裡來的小孩子?”

我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輕,有個人從我身後把我抱了起來,匆匆擦了擦我身上的泥,是個身形高挑的女子,認出我以後皺著眉頭:“晚晚?你不是老師的女兒嗎?”

她身邊還站著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裹著一件棕色夾克,不滿的催促她:“你管她做什麼,馬上就出發了,你符咒還沒帶齊呢。”

“那也不能放這麼小個孩子一個人在這啊,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是不是我們的結界有漏洞。”女子回頭說了他兩句,男人一臉不快,卻也沒再說什麼。

“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我在心裡給自已打氣,衝著面前的女子大聲說。

她先是一愣,然後似乎是被逗笑了,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鮮活了幾分:“你跟我們一起去,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們是去幹什麼的?好了,快說說你是怎麼溜進來的,我待會把你送回去。”

我一聽她要送我回去,有點著急:“不行!你不能送我回去!我是吳言家的向晚晚,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去找我哥!”

這兩個名字一連串的蹦出來,我面前的兩個人都愣了,那個女子的第一反應是要捂住我的嘴,還好周圍亂糟糟的,沒人聽見我說話。

“別出聲,別讓旁邊的人聽到了,”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裡帶著深深的懷疑,“你怎麼跑出來的,這麼跑出來林家人知道嗎?”

我不好意思說自已把身邊人迷暈了跑出來的,趕緊轉移話題:“我要吳叔叔,我聽他們說吳叔叔也在這裡。”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把我抱起來,無視了身邊那個男人的叫喊和周圍的混亂,用靈獻加持後的速度飛快的跑進了一個帳篷裡,裡面裝飾的非常素簡,她把我放在摺疊床上,好看的眉毛擰著:“不要鬧了,我現在把你送回去,被別人發現了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她說著就要拿符咒,我慌不擇路的一下抱住了她的手臂:“我不要回去,我要見吳叔叔!”

她嘆氣:“晚晚,老師現在沒工夫理你的,他昨天剛整了靈脈,現在正在休息。”

“那我要我哥!”

她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下,我看似乎是有用,趕緊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繼續說:“我聽林如海哥哥說你們在找我哥哥,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沒見到我哥哥了!”

她的臉色更難看了,把我從她的手臂上卸下來,又把我按回床上,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那這樣好不好?我把你送回我家,你是不是很久沒見到鹿鳴了?想不想明天和她一起去遊樂場?”

她一說我剛想答應,但還是咬牙拒絕,我可是有正事要辦的:“不要,我要哥哥,我可以帶著哥哥和羅鹿鳴一起玩。”

她眼看唬不了我,只能說實話:“小朋友,你聽著,這裡人多眼雜,武器和靈獻都擺在了明面上,你這麼小一個孩子,被誤傷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你先回去,一有什麼訊息,老師會通知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眉宇間籠著淡淡哀愁。

她說的太嚴肅認真了,那個時候我只有五歲,我還沒反應過來,也沒來得及回答她,一個人掀了簾子走進來,憤憤地說:“羅采薇,你跑那麼快乾嘛?這孩子就是個燙手山芋,快把她交給隊長!”

“楊決你腦子裡面裝了什麼?隊長的父親上一次圍剿的時候就摔斷了腿,你說他能輕易放過向陽的妹妹嗎?”羅采薇依舊沒給旁邊的男人好臉色看。

楊決的動作有些粗暴,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拽起來。我還牽著羅采薇的衣袖,一下子被慣性也拉到了地上,懷裡的符紙撒了一地。

楊決看到一地的符紙,上面的墨水是兩種顏色,我自已寫的是金色的,筆畫明顯歪扭七八,而哥哥寫的那些都是高階法術,夜空一般的深藍色非常惹眼。他臉色沉了沉,挑了一張深藍色墨水寫的爆炸符咒出來:“這是你寫的嗎?”

我對這個人沒什麼好印象,但是被他的嚴肅表情嚇住了,只得小聲嘟囔了一句:“是哥哥寫的。”

我的聲音很小,那人聽了以後臉上突然換了表情,從原本的不耐煩換成了莫名其妙的狂喜,整張臉上帶著野獸一般的粗野神情,興奮地對羅采薇說:“太好了,這下頭功可都是我們的了。”

羅采薇偏了偏頭,一臉疑惑:“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傻?”楊決說話的時候,似乎是因為興奮和激動喘著粗氣,“有了這張符咒,追著上面的靈力痕跡,還怕找不到那個小兔崽子嗎?”

他的話鑽進我的腦海裡,如同炸彈一樣炸起千層漣漪,哪怕那個時候的我只有七歲,我也能預感到,我是不是犯了個天大的錯誤。

“晚晚,你怎麼了?”一個乾淨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碎了腦海裡一團亂七八糟的回憶,我怔怔的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對上了何悠然一雙清明的黑眼睛,帶著點憂慮,又重複了一遍:“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頭有點暈,何悠然在旁邊虛虛的扶著我,我盡力站穩了。

“向先生突然也愣住了,你們兩個都沒事吧?”他又說。

我一驚,趕緊看向哥哥的方向,他低垂著頭,縱使手上什麼東西也沒拿,左手卻像是控制不住自已,移向自已的右手手腕,手腕上疤痕交錯,一條蓋過一條,顯得觸目驚心。

我往前撲了一下,把他的左手打到一邊,他的眼睛木木的看著自已的手,裡面已經泛出微微的紅光。

“哥,你醒醒!”我有些著急,趕緊在他胳膊上使勁的掐了一下。

他猛的回過神來,手裡的動作好歹停住了,眼睛又恢復到了平時棕褐色的樣子,帶著點潮溼的水霧,像是藏了一汪清水在裡面。

我這才鬆了口氣,哥哥最害怕的就是被那樣對待,所有人站在他面前,一人一句話的指責他,而他無可辯駁。這種時候不論什麼人在他身邊,他也控制不住自已,他會想用血咒,會想用這種力量極為強大的方式保護自已。但是一旦用了那個,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已,吳叔叔為他保了一次,如果他再爆發,後果幾乎是不堪設想。

我剛想說些什麼,後面又傳來羅鹿鳴的聲音:“怎麼了,現在說不出來話了?”

哥哥無可辯駁,我也不會說話,之前的經驗告訴我這個時候只要開口說話,必然被東一句西一句的口水攻擊的體無完膚,我能做得最多的也不過是陪在哥哥身邊,不讓他一個人罷了。何悠然原本一直在旁邊擔心的看著哥哥,聽到他們嚷嚷,一臉不悅,站在我身邊,遠遠地衝著那邊又喊了回去:“羅老師你不要太過分了!”

羅鹿鳴萬萬沒想到自已會被吼,高挺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你說什麼?”

“別人一句話都不說,你步步緊逼是不是太過分了?況且你說話說得那麼難聽,別人聽了會很不舒服的!”何悠然說。

我在旁邊聽的心驚肉跳的,趕緊想走過去讓何悠然閉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這種訊息在靈士界傳播得多快,他是不是也根本就不在意靈士之間的社交啊?

“你,你!”羅鹿鳴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乾脆利落的說,“你以後不是我的學生了!”

“不是就不是!”何悠然白皙的面孔泛了些紅色,“反正我也沒有……”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林子裡突然吹過一陣猛烈的強風,直直的衝著我們兩幫人之間衝來,他那句話的後半句被衝的七零八落。我原本以為是噬獸回來了,但細細感覺又覺得不是,之前噬獸的靈力狂亂而莽撞,但吹來這股風的靈力,溫和而淺淡,是吉獸的氣息,而且還有幾分熟悉。

何悠然愣了一下,走到我身邊,一隻手擋在我前面。

狂風散去以後,從樹林裡走出兩個高個子男子,正是從風吹來的方向。走在前面的那個一身黑色風衣,頭髮整整齊齊,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眼角有些許皺紋,小心翼翼的跨過地上的野花走過來。後面那個比他個子矮一些,黑色的長髮紮在腦後,穿著深藍色夾克,正把手裡的劍插回身後的劍鞘裡。他們身後跟著一隻很像烏龜的龐然大物,通體深綠,腳步很慢。

在我發愣的功夫他們已經走了過來,站在我們和羅鹿鳴那一幫人之間,走在前面的那個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羅鹿鳴:“這是怎麼了?”

一群人裡面卻是羅鹿鳴先反應過來了,興奮地喊了一聲:“祁總督!”

我一愣,又仔細的看了看他,還真的是祁落。他比去年好像又蒼老了一點,還換了副新眼鏡,我一年只和他見一面,導致我完全沒認出來。我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一靈獻上來回逡巡,這才意識到剛剛感受到的那股靈力為什麼那麼溫和熟悉,他身後是副總督蘇金木,那隻很像烏龜的東西是他的靈獻贔屓,和我的南風同為龍之九子,剛剛那陣風應該就是贔屓吹過來的。羅鹿鳴已經收了武器匆匆走過去行禮,臉上帶著的敬畏和羨慕,低聲說:“祁先生。”

祁落沒有絲毫猶豫一下認出來了她,微微笑著說:“羅老師,好久不見了。”

羅鹿鳴的眸子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面頰上染了些紅暈:“是,今天帶著學生在這附近收噬獸。”

祁落淡淡的搖了搖頭:“羅老師有心了,只是這隻噬獸不是你們能對付得了的,我剛剛找到了他,已經是三級兩成了,我都差點受傷。”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塊純黑色的噬獸石。

羅鹿鳴似乎很驚訝:“居然有這麼厲害的東西!”

“是啊。”祁落收了石頭,“最近不怎麼太平。”

“晚晚,晚晚?”何悠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暫時打斷了我聽到的談話,他一直站在我身邊,小聲說:“你還好吧?”

“啊?我沒事啊。”我有些奇怪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們說話也太難聽了,你不要放到心上。”他一臉擔憂。

我不怎麼在意,只是說:“沒事,我習慣了。”

他顯得更焦急了:“那怎麼行!”

我看他著急的樣子,總覺得很好玩:“沒關係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哥哥,他的目光正投向祁落的方向,沒在意這邊。

他聽了我的話,卻依舊一副放在心上的樣子,沮喪地說:“你之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沒什麼特殊的,普普通通的不是人過的日子罷了。我在心裡默默的唸了一句,又說:“雖然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像剛剛那樣做。”

“晚晚,”他笑著看我,“你真的好善良啊。”

“?”我下意識的說,“你說什麼?”

他指了指後面正在和祁落交談的人群;“他們都這麼說你了,你還在擔心我的名譽。”

“那不一樣,”我說,“我已經習慣了,我的名聲也沒有什麼好毀的了,但是你不一樣。”

“你習慣了,但是那些事情就該理所應當的發生在你身上嗎?”他反問。

我一時語塞,沒想好說什麼,一個沒收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你怎麼老是和我對著幹啊?”

何悠然一臉得逞的笑,做了個鬼臉沒說什麼。

哥哥剛剛在看祁落那邊,這會終於注意到我們,一臉懷疑的看著何悠然:“你在幹什麼?”

“吵架。”我沒好氣地說。

“什麼?吵架?”哥哥立馬爆炸,怒氣衝衝的質問何悠然:“是不是你惹我妹妹了?”

何悠然萬萬沒想到形勢一下子逆轉了,他趕緊結結巴巴的解釋,又一臉求救的看著我,我也做了個鬼臉,風水輪流轉,這次我可不打算幫他了。

哥哥還在興師問罪,有個高高的陰影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過來,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我轉過身,正好對上祁落的臉,他依舊笑著,眼睛因為陽光微微眯起來,看了看我,又看了一下哥哥,笑著伸出手:“向陽,好久不見了。”

哥哥還沒完全從剛剛的失控緩過神來,被他說得一愣,只得停了對何悠然的拷問,轉頭看向祁落,雖然吳叔叔從不給他過好臉色,但必要的禮節還是要的,哥哥遲疑的伸出一隻手:“祁先生您好。”

“你真是長得越來越像你爸爸了啊,”祁落驚歎,“上次年會沒來得及仔細看看你,真是每次看總能讓我想起大哥。”

他口中的大哥是我父親,當年爸爸、吳叔叔和他三人是關係很好的結拜兄弟。哥哥皺了一下眉,其實去年年會他不是不想來和我們說話,只不過被吳叔叔連威脅帶罵,只能尷尬的笑了笑便離開了。

“祁先生言重了,我和我父親比還差很多。”哥哥小心的斟酌字句。

祁落笑意更甚:“年輕人別那麼謙虛。晚晚也好久不見了,越來越漂亮了。”他說著,也和我握了握手。

“謝謝祁先生。”我打了個招呼。祁落右手拇指上戴著的銀扳指,成色和款式和吳叔叔的一模一樣。

祁落的目光最後才落到何悠然身上,帶著禮貌而又困惑的表情,說:“這位是?”

何悠然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臉上帶著些吃驚的表情。祁落身後的蘇金木替他回答了:“這位是何悠然,靈獻是冉遺魚,家住灰城。”

“哦,對了,瞧我這記性,”祁落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伸出一隻手,“你好。”

“你好。”何悠然握了握他的手,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莫名的吃驚。

“你們是自已過來的嗎?”祁落又問哥哥。

哥哥點了點頭:“算是吧。”

他兩道淡淡的眉毛微微皺起,說:“怎麼會出這樣的亂子,二哥該和你們一起來的。”

二哥說的應該是吳叔叔了,哥哥猶豫了一下,說:“吳叔去格瑪城了,那邊有個噬獸,總督所說你沒空就派了他去。”

祁落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凝滯,但很快恢復了正常,笑著說:“你看我這記性,自已發的指令都不記得。”

吳叔叔說過讓我們儘可能不要和他交流,於是我和哥哥都沒接話。倒是何悠然接了一句:“早就聽說祁總督忙得很,現在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

祁落只是淡淡的笑笑,又問哥哥:“羅老師和她的學生已經回去了,我把那塊噬獸石給他們了,好歹算是交了個差,不過他們剛剛為什麼要衝你吼?”。

哥哥躊躇了一會,到底是沒說話,但卻不自覺的把佈滿刀割傷疤的手腕藏了起來。祁落追隨他的目光過去,已經瞭然,他不可能不知道哥哥用血祭禁咒的事,當年正是因為吳叔叔作保,他又主張息事寧人,哥哥才能活到今天。祁落伸出手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輕聲說:“倒也不必在意,畢竟謠言可畏。”

哥哥點了點頭。何悠然在旁邊插進一句話過來:“他們不是衝著向先生吼的,是衝我吼的,我剛剛對著他們嚷嚷來著。”

祁落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聲音淡淡的:“小夥子很有勇氣。”

何悠然做了個鬼臉,沒再說話。

“有沒有人受傷?”祁落又問。

何悠然趕緊把我的手舉起來:“晚晚劃傷了胳膊。”

祁落的目光在他臉上深深的停留了一會,才把目光轉向我,我趕緊放下胳膊:“小傷不礙事的。”

何悠然卻在旁邊不依不饒:“祁總督,你可得幫她治好啊。”

我忍不住嘆氣,對何悠然說:“你別說了,”又指了指他的肩膀對祁落說,“他後背上有三道劃傷,很深。”

祁落點點頭,對著身後的那個人說了一句:“金木。”那個長髮男子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對著自已的靈獻點了點頭,贔屓的動作非常慢,剛剛才爬到我們身邊,就被蘇金木抓了過來做事。他對著我們的傷口撥出一股紫色的煙霧,待到煙霧散盡,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

祁落臉上的笑意依舊淡淡的,和之前的別無二致,說:“贔屓向來擅長治癒傷口。”

我點點頭:“多謝蘇先生。”

“不必客氣。”蘇金木終於說了我見到他以來的第一句話,他三十多歲,聲音卻比年齡要明快很多。

“今日也不早了,又發生了這麼多事,不如你們兩個就先回去吧,不然二哥一定會很擔心的。”祁落說。

我和哥哥對視了一眼,最後哥哥說:“好,現在去機場也還來得及。”

“直接過去就好了,路上千萬不要再被別的事耽擱,到家了以後讓二哥……”他的話說了一半打住了,趕緊改口,“到了家以後要好好休息。”

我和哥哥點了點頭。何悠然一直在旁邊安靜的站著,認真地聽我們說話,卻始終一言不發,我看剩下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已似乎都不怎麼在意他該怎麼辦,終究是沒憋住,問道:“你要怎麼回去?這裡離灰城還挺遠的。”

他一愣,撓了撓頭髮,說:“要不我走回去吧。”

“別開玩笑,”我皺眉,“你的靈獻能當坐騎嗎?”

“能啊。”他說。

“那你坐著靈獻回去比較方便吧,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就花了幾分鐘。”我提議。

祁落突然插了句話進來:“這個小夥子我送回家吧,正好我也要回灰城辦點事,順路捎上他。”

何悠然看了他一眼,又做了個鬼臉:“謝謝祁總督。”

“舉手之勞。”祁落輕聲說。

雖然我還是有些擔心,祁落在吳叔叔嘴裡可是個十惡不赦的狗雜種,而且他和何悠然似乎從未見過,就這麼讓他跟著他回去……罷了,他的總督畢竟做了那麼多年,名聲在外,也不會對一個小小靈士怎麼樣,讓何悠然跟著他回去似乎是最好的選擇。我便嘆了口氣,小聲地說了一句:“好,那你回去小心點。”

“晚晚好關心我。”何悠然笑眯眯的說。

我看哥哥又開始蠢蠢欲動,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笑著對何悠然說:“你就不關心我嗎?”

“關心關心,”他有點慌了,趕緊一連串的說,“晚晚你回家以後告訴我一聲啊,然後路上注意安全,小心點你的傷口。”

“就這樣?”我笑,“你連我電話都沒有。”

他臉憋的通紅:“我……我會努力的。”

我沒說話,只是抬了抬眉毛。

哥哥終於掙脫出來,不過當著祁落的面也不好發作,只是咬牙切齒的衝著何悠然小聲嘟囔了一句:“你個臭小子。”

何悠然似乎選擇性的忽視了哥哥的話,只是說:“向先生也一路平安,如果可以的話,你和晚晚到家以後給我發個訊息。”

哥哥哼了一聲:“看我心情。”

我暗暗給了哥哥一下,又轉向祁落,想也和他道個別,才發現他一直在看著我們,臉色如常,似乎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但眼鏡後透出的目光帶著些淡淡的哀傷,他的眼睛是像寶石一樣的方形,睫毛長長的,那種眼神似乎喚起了我某些遙遠零碎的記憶,這是我有印象以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但我卻有奇怪的感覺,我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祁先生我們先走了。”我說。

他猛的回過神來,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好,一路平安。”

我把哥哥拉走了,他一直在瞪著何悠然,最後也只是匆匆給祁落道了個別,就和我一起坐上了軟糖,朝著灰城的機場飛去。軟糖速度快得很,一下子就躥了出去,哥哥坐在我後面,我轉頭看過去,似乎看到祁落轉頭和身邊的人說了什麼,但下一秒哪怕是我的視力也看不到任何了,雲朵層層堆積,把我的視線遮的嚴嚴實實。

我和哥哥到了機場的入口附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才落了下來,把軟糖和南風收好,才去門口檢票。我在包裡翻著機票和證件,哥哥又開始吃薄荷糖,一邊嚼一邊問我:“今天你怎麼和南風分開行動了?”

我把東西拿出來,才意識到南風消失了很長時間,正好在我和何悠然聊天的時候,我一邊埋怨自已怎麼沒意識到,一邊趕緊問哥哥:“你在哪找到他的?”

“隔壁山頭,是不是你把他派到那邊去的?”

“我是讓他過去,但沒說去那麼久啊,我只是讓他過去看看就回來。”我皺起眉。

哥哥排在我後面過安檢,一臉奇怪:“我去的時候他就趴在地上,就差沒睡著了。”

“那怎麼回事。”我有些想不通。

“回去問問他吧,或者讓吳叔給他檢查一下。”我們兩個也沒什麼行禮要託運,就直接往登機口走了。

我有些猶豫,問哥哥:“你一說這個,能不能別把何悠然的事告訴吳叔叔?”

哥哥一臉警覺:“沒門!我要和吳叔一起好好查查他。”

“你……”我打了他一拳,“你們有什麼要查的?他靈獻和名字都有了,你再查人家戶口本,他還要不要隱私了?”

“你別管那麼多,反正交給哥哥我就放心吧。”

“就是交給你我才不放心,”我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麼,“不行,你要是和吳叔叔說,我就把陶潛的事捅出來,我看咱倆誰先倒黴。”

“小妹你怎麼這樣!”這大概是戳到他的痛處了,他一下子吼起來。

“你小聲點。”我不悅的說。

“你!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把你哥賣了!你難道不愛哥哥了嗎!”他還在大吼大叫,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你別嚷嚷!”我壓低聲音說,“也沒有很過分,你們非要扒別人戶口本才過分好嗎?再說你和陶潛開房記錄還有吧,你說我要是把那個酒店的名字給吳叔叔說他能不能查到?”

“我沒和他開房!”他又喊了一句,這下好了,登機口前面排隊的人全在看我們。

“你閉嘴!”我懷疑當年他當年出生的時候是不是把智商落下了。

他這才小了點聲:“真的沒有,他一點都不配合,我都……”

“停,”我趕緊捂住他的嘴,“所以咱們兩個都不和吳叔叔說不是更好?省的互相傷害。”

“這樣對吳叔不太好吧,他萬一知道了會不會掐死我們。”他有點害怕的說。

“可能會掐死你吧,但是這個也不是重點,”我說,“再說也不是什麼都不告訴吳叔叔啊,但是現在才剛和別人認識,吳叔叔要是知道了肯定和抄家差不多,影響多不好,等我把這個事和何悠然說一說再告訴吳叔叔也不遲嘛。”

他安靜了一會,才說:“好像有點道理。”

我這才鬆了口氣,哥哥過了一會又說:“那祁落呢?”

“什麼?”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咱們今天不是見到祁落了嘛,這個事要不要和他說?吳叔可是一直不讓我們和他接觸的。”哥哥又剝了一顆糖。

我沉默了一會:“這個還是告訴他吧”

“也是,原則問題。”他說。

哥哥一路嚼著糖,上了飛機以後找了位置坐下來,我開啟手機,想在關機之前給吳叔叔發條資訊報平安,哥哥突然探出頭來:“小妹你不覺得……唉算了。”

“說話別說一半行嗎。”我把資訊發過去給吳叔叔。

哥哥稍微沉默了一會,輕聲說:“你覺不覺得祁落很熟悉?”

他這麼一說我也意識到了什麼,雖然記憶很模糊,但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的臉,但是要比現在的年輕許多。我便說:“是有一點。”

“我剛剛看到他,我好像回想起來什麼,”哥哥慢悠悠地說,“我想起來有一次,我們和他一起吃飯來著,那個時候爸媽還活著,吳叔也在。”

“這個我可不記得了。”我苦笑了一下,那時候我還太小,甚至連吳叔叔妻兒去世的事都不太記得了。

“真的很奇怪,”哥哥嚼著糖,撥出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吳叔為什麼不讓我們和他接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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