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錦簇的春日最是令人歡喜的,特別是院子裡種下的迎春,在二月還處著料峭春寒時已結出小朵小朵嫩黃稍綠的骨朵兒,到了三月初,已經是大片大片的盛開,一片鵝黃在枝頭簇擁,像一群兒嬌俏的女子嬉戲打鬧。

蘇芟推開院門的時候,纏繞著門框生長的迎春花枝被震動,鵝黃的花瓣便撲欶欶落下來,落在在她濃密烏黑的發頂。

她不急著進門,攤開柔軟白皙的掌心去接那些欶欶落下的花瓣,但落花無情,只在她掌心憐惜的落下幾小片。

把花在掌間打量了良久,再將它們盡數吹散,這才走進屋中。

這是一個獨特的民族舞蹈培訓班,其實她對舞蹈沒什麼興趣,只是無意間經過這裡,被裡頭的人撞見狼狽不堪的自已,然後被身為舞蹈老師的女子收留了一個下午。

老師是個極具民族氣質的女子,很瘦,腰肢細得彷彿風一吹就斷了,但正是這樣的腰肢跳出的舞蹈柔軟又富有韌性,好似岩石下野蠻生長的柔嫩草枝。

舞蹈教室是老師自已的家,坐落在一處小山坡上,眺眼望去可以一覽整個雲川縣城,老師極愛種花,特別是迎春,纏繞著門框外牆種植,牆腳則種些薔薇玫瑰和白山茶,一到二月初春,院子裡都是花香氣。

但老師不喜歡蝴蝶,儘管蝴蝶飛舞在花朵間的模樣是極美的,她卻說蝶兒長成時總把花葉蠶食得只零破碎,令人厭煩,因此每到開花季,老師都會在院子裡噴殺蟲劑。

蘇芟是去年十二月遇見的老師,報名參加舞蹈培訓後每週日來一次,並不是她不願意來得勤一些,而是怕自已來得太勤招惹來一些東西,屆時讓老師也陷入不堪的境地。

一眼就可看見老師躺在迎春花樹下的椅子上睡著了,昨日夜裡下過一場小春雨,溼漉漉的迎春花瓣落了一地,也落在老師白皙的臉頰和濃密的烏髮上,一身白色綴花長裙,蓋著紅黃紫藍的針織披肩,碩大的印花雀羽耳環墜在凌亂的髮間,搖椅下東倒西歪著好些個啤酒罐子,銀白色的鋁罐瓶身,寫著流暢優雅的“風花雪月”四字。

蘇芟把手裡的外賣盒子放到客廳裡,熟稔的找到垃圾袋把啤酒罐收走,在把凌亂的屋子收拾乾淨,在此期間,她看到一張來自遙遠省城的表演邀請函。

與其說自已是來學舞蹈的,不如說自已其實只是單純來陪伴這個孤傲,落寞又倔強的女子的。

她們相遇的那一個下午,學校組織學生在聖誕那天前往烈士陵園給先烈們掃墓,一人手裡一朵白菊並排走過長長一條路,再爬過長長一條石階,將手裡的白菊恭敬獻在墓碑上,蘇芟剛把花放下,抬頭就與從樹上倒掛下來的人臉撞個正著,然後一路被追著跑到老師的門前,狼狽不堪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正好遇見老師開門,四目相對間,追著自已的那隻妖已經不知去向。

抬頭,看到一張極具古韻的臉,桃粉的唇,烏黑濃密的發,耳上追著翠綠與靛藍相間的雀羽耳環,風吹起她長白的裙襬。

“趴在地上做什麼?”

她輕輕的笑,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有日落餘暉般的溫柔。

“抱歉,我這就走。”

蘇芟用力趴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燼,準備走的時候,她伸手拉住她寬大的校服衣襟:“你受傷了。”

蘇芟這才發現自已的膝蓋已被血液浸透了深藍色的牛仔褲,沉沉一團色彩,其實都看不出來是不是血跡,與其說它是血跡不如說它只是一塊汙漬,但她就是看見了。

“進來坐一會兒再走吧,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蘇芟正想說沒什麼大礙的時候,她已經側身讓開來,緊著身上的針織披肩邀請她進去。

蘇芟無法拒絕,乖巧的走進院子裡,便看到院子中茂盛一片,是迎春花架與薔薇野蠻生長,壓得白山茶瑟瑟縮縮,寒冬裡,儘管雲川氣候溫暖,也沒能讓它們開出漂亮的花兒,唯有綠葉青蔥,預示著它們蓬勃的生命力。

“坐吧。”她把她帶到客廳的沙發,中式復古民族風的裝修,沙發是藤椅,有茂盛的藤蔓攀爬了整個天花板,籬笆裝飾的牆壁上掛著她在舞臺翩躍起舞的照片。

找來藥箱的同時,還有一套長長的冬裙:“你那褲子不脫下來看不到傷口,把衣服換了吧。”

蘇芟尷尬的換下了自已摔得髒兮兮的衣服出來,藤椅邊被她放上一個燒得正旺的碳盆,她乖巧坐下,老師掀開她的裙襬,果然看到碩大一條口子,還汩汩往外冒著血液。

老師用雙氧水幫她把傷口上的血漬和泥土洗乾淨,又倒上止血的藥粉,小心貼上創可貼:“怎麼把自已弄成這樣?那麼大的一條傷口。”

“不小心摔的。”

蘇芟這樣說了句。

老師看她狼狽至此,沒再繼續問,畢竟每個人都有不願他人所知的苦楚與難堪,走到電視櫃邊用老式的留聲機播放一首語調緩慢,不知哪個年代的歌。

然後遞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我自已煮的哦,嚐嚐看喜不喜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個舞蹈老師,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參加我的培訓班,就在這裡哦。”

那時候的老師還是溫和的,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三月燦爛的迎春,明豔而不驕縱。

蘇芟點頭說了句好呀,都沒有任何的考慮。

老師笑了:“看你我那麼有緣,就不收你費用了。”

蘇芟也跟著笑:“不過我只能周天的時候來。”

老師問為什麼,蘇芟只說家裡安排了補習班,老師瞭然,沒有繼續勉強。

一直呆到晚飯時間,蘇芟不好意思留下吃飯,而剛好有學生來學習,蘇芟找了個理由告別了老師。

那是一個讓人倍感懷念與溫暖的午後,雖只是寥寥幾句的對話,卻足以慰藉十五年來的孤單與落寞。

她在首個週末如約而至的時候,老師卻是另一番模樣了。

酗酒,抽菸,整個人都是頹喪的,彷彿那些凋落在泥地的殘花。

蘇芟從未見過這幅模樣的人,在她慘淡的十五年人生裡,她所見過的人們都有各自的生活,那生活距離她都好遠,遠到遇見她時也只有匆匆遞上一個眼神的時間。

老師的這個樣子,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她知道她不快樂。

不快樂的時候人都不希望被打擾,至少她是這樣的。

蘇芟沒有問,也不說話,只默默幫她收拾一地的狼藉,然後坐在她身邊陪她聽那些不知哪個年代的音樂。

這樣一陪,就從十二月陪到了三月,蘇芟一天舞蹈課都沒有上過。

她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因為能陪在她的身邊而感到快樂。

蘇芟把那張邀請函拿在手裡看了,上頭印著苗族女子的半身像,燙金的字型像電視節目裡優雅的咖啡拉花。

老師會去嗎?她只見過老師跳過一次舞,那還是有舞蹈生同她一天來,而她稍遲了些,看到老師跳末位總結,那獨特的舞蹈動作盡顯了民族姑娘的熱情和自我的尊重。

“小芟,你來了嗎?”

屋子外傳來老師溫柔的嗓音,蘇芟立即把手中的邀請函放下,走到門口去迎接她:“是的老師。”

她揉揉漲疼的腦袋,手腕間銅黃與靛青的手鐲相撞,發出叮咚悅耳的聲音:“都這麼晚了嗎?唉,實在抱歉,老師又喝多了。”

蘇芟笑笑,看著她攜帶一身鵝黃迎春花瓣與露水茫然站立在客廳中,彷彿中世紀寫實又夢幻的油畫:“不知道老師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希望老師不要喝那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不酗酒老師或者酒醒後的老師總是溫柔笑著,然後伸手揉她的發頂:“我沒事,都這麼晚了就吃過飯再走吧。”

西聽到聲響的時候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走到老師腳邊蹭來蹭去,並不忘抬起一張御姐與軟妹並存的貓臉,討好的衝老師喵了一聲。

那快樂又綿軟的聲音只有蘇芟聽出它到底是什麼意思。

喵~(這姑娘和本尊一樣漂亮嘛!)

喵~(本尊喜歡。)

喵~(以後記得常帶本尊來看美人兒。)

明明自已也是一隻母貓,不,還是稱呼女妖怪吧(她還不想死)怎麼對美麗的女子如此喜歡呢?

蘇芟著實不理解。

老師看到貓咪眼睛亮了起來:“哎呀,你什麼時候開始養貓的?還挺可愛。”

蹲下身也揉了揉西的腦袋,西滿足的眯起金色的瞳仁,發出滿足的咕嚕咕嚕聲。

喵~(果然美麗的女人最是討人喜歡啊。)

蘇芟聽著它的喵喵聲,彷彿見到一個資深老色批。

擼夠了貓,老師這才戀戀不捨的去廚房做飯。

蘇芟跟過去:“老師,其實我有帶外賣過來……”

“沒事,熱一熱就好。”老師應了聲。

蘇芟只好乖乖呆在客廳,等老師做飯,又嫌呆在客廳太無聊,就到院子裡看老師種的花。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我在關中盜墓的那些年

龍寶翻身

求生遊戲:滿級大佬做我小弟

楠木元嘉

綜影視:美強慘攻略手冊

不如無書

穿越鬥羅後有了家室

苑迎

原神雜文

GAMEWOLF

盜墓:開局獲得張起靈人物卡

錦瑟念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