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緒第一反應是防火的事被發現了,她心裡有點慌,聲音卻很平靜:“去縣衙幹嘛?”

大概是上次在這裡畫的畫像還算滿意,衙役的態度不錯,甚至還耐心給她解釋了:“朱投之案在審理,需要你去縣衙留個證言。”

提著的心落了下來,唐緒點點頭,“好的,什麼時候去?”

“還有幾個證人要通知,午後到鎮門口等,有馬車統一帶你們過去。”這話說完,他便走了。

下午要去的話,單子都要往後推了。唐緒有點頭疼,趁著下一位客人還沒來,她關了鋪子回了一趟家。董婉婉已經去出攤了,餘小桃今天竟然在,正坐在屋簷下縫小衣服,旁邊是個兒童搖籃。唐翎抱臂靠在門口,孩子們在屋簷下站成一排,扎馬步。

她第一時間看到唐緒,投來詢問的一個眼神。

餘小桃在正好,不用跟唐翎磨了。收到唐翎的眼神,她走進來道:“有點事,下午我要去一趟縣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小桃姐你能不能幫幫忙,幫我到小平巷叫個人來。”

“好啊,你說,我現在就去。”餘小桃站起身,晃了晃孩子的搖籃,安安睡得正熟。放在這裡比在家裡更安心,她可是看見了昨日唐翎將趙芸娘護在身後的樣子。

這搖籃是趙三平給搬過來的,現在不止是餘小桃,就算趙三平也放不下心了。餘小桃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他一夜沒睡,今日幫著把東西拿過來,就回去了。趙家院子裡似乎有爭吵聲,但是聽不清。

唐緒將地址一說,“那讓我姐幫你看著孩子,我還要回鋪子。”說完她就腳底抹油溜了。

唐翎剛張開嘴,人都跑沒影了。她低頭看了一眼那瘦巴巴的孩子,更脆弱了,坐都坐不起來。練武自然不可能,又一個小廢物,她轉開眼,看向抖如篩糠的七月。

餘小桃跟這個冷冰冰的姑娘不太熟悉,心裡有些怵,打了聲招呼拎起傘便走了。

七月咬著牙,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已的了。可是他要堅持!不能給娘丟臉!他今天一定可以被姨母甩一次!

趙芸娘是表現得最好的,這個姑娘展現了異於所有小夥伴的毅力。

杜嘉瑞扁著嘴,想哭,他的腿是不是沒有了,他感覺不到自已的腿了。他偷偷瞟了一眼前面的香,還有好多,他站不住了。這口氣一鬆,他瞬間倒了下去。

方子俊直接閉著眼睛,嘴裡嘀嘀咕咕的。唐翎側耳聽了下,頓時臉快黑了。

他念什麼呢?“姨母香香,甩高高。姨母美美,甩高高……”

幾乎沒有孩子能堅持一柱香,等他們都癱軟在地。唐翎一臉嫌棄的將他們一個個拎起來給拍腿放鬆筋骨,又任由復活後的他們抱著腿。她百無聊賴的一個個踢起來甩一圈,聽著他們興奮的尖叫,不知為何忍不住笑了起來。

“哇……”安安被叫聲驚醒,閉著眼睛張嘴放聲大哭。趙芸娘連忙過去拍拍妹妹,唐翎湊過去看了一眼。不耐煩的將小東西抱了起來,安安被抱起來就安靜了下來。睜開黑溜溜的大眼睛,細嫩的小手撫上唐翎的面頰,咧開嘴笑了。

唐翎愣了愣,那軟乎的觸感,竟讓她也心軟了下來。

齊清沒多久跟著餘小桃來了,她用手帕包住了脖子,倒是看不出傷來。

“辛苦小桃姐了。”唐緒道。

“不辛苦,那我先回去了。”餘小桃說著連忙走了。

唐緒知道她擔心安安,這很正常,畢竟才經歷差點失去的恐懼。她看向齊清,“我今天有事,提前將你叫了過來?不知你今天願不願意提前上班,上工。”

齊清掃了一眼鋪子,點點頭。

“好,我下午要去縣城一趟,今天下午還約了幾個客人,到時候你在鋪子裡守著,他們若是來了,你就跟他們商量換個時辰,並告訴他們到時候只收一半的價錢。如果不願意,就把錢退給他們,一人多退五文算是補償,錢在這個抽屜裡。”說著,她從櫃檯下面拿出一本冊子,“這是預定的冊子,明日定滿了,後日都是空的。”

齊清認真記了,並把冊子拿過來,看這記錄怎麼寫的。

下一位預定的客人來了,唐緒讓她慢慢看,自已領著客人到了屏風後面。

齊清看了一會兒就知道了,她悄悄看向畫畫的人。唐姑娘認真的樣子格外漂亮,那是一種遊刃有餘自信滿滿覺得自已一定能做好的樣子。而且性格又大方善良,自已帶著孩子還能開個鋪子。真的好有本事,自已若是什麼時候能像她這樣,不必依附別人過日子呢,齊清滿心歆羨。

一上午很快過去,老天給面子,雨也停了。唐緒帶著齊清關鋪子,又教她如何關門開門,就帶著她回去吃飯了。

餘小桃已經做好飯了,笑眯眯的招呼七月和芸娘吃飯。唐翎不知為何沒有單獨回房吃,而是面無表情的坐在上座。

兩個孩子嘰嘰咕咕的邊吃邊聊,不知道他們怎麼那麼快樂,什麼事都能讓他們笑成一團。

唐翎覺得這些事沒什麼有趣的,可看著他們高興的樣子,卻覺得心裡頭有種很放鬆的愉悅感,很奇怪。

唐緒看到這一幕,忽然發現這裡已經是她的家了。家,這個字讓她胸腔裡充盈著滿足感。她看著已經是正常體型的七月,和雖然嫌棄,但會細心把孩子們擠到桌邊的碗推回去的唐翎,臉上不自覺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老闆?”齊清看著站立不動的老闆,疑惑的叫了一聲。

“哦,走,去吃飯!”唐緒說著,朝客廳喊了一句:“我回來啦!”

孩子們驚喜的回頭,放下碗筷將她圍住,訴說著上午有趣的事情。唐緒一一撫過他們的頭,不時回應一句。

餘小桃滿臉笑意,提醒道:“先過來坐下,讓你們緒姨吃飯。”

趙芸娘牽著七月回到桌邊,兩個孩子巴巴望著唐緒。

唐緒擺擺手,帶著齊清去廚房端飯,跟孩子們熱熱鬧鬧一起吃。

本來還有些拘謹的齊清,在孩子們的笑鬧聲中逐漸放鬆。

唐緒琢磨著這裡雖然離小平巷不遠,但來回跑總歸不方便,於是問齊清願不願意搬過來。

唐緒對於齊清來說,不僅是老闆,更是救命恩人。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她自無不應。心裡甚至有些高興,她覺得唐緒好厲害,她想跟著她學一學。如果搬到唐家不不是更方便嗎?哪怕只是學到皮毛,也是她賺了。

吃過飯,唐緒獨自趕往鎮門口。說是鎮門口,其實只有個石頭牌坊,上面寫著鎮名:依河鎮。

她似乎來早了,這裡沒看到馬車,只有牌坊下坐著幾個人。她左右張望,找了個茶攤坐下了。正無所事事,竟看到杜昀,對方也看見了她,徑直走了過來。

“杜先生!你怎麼在這?”唐緒高興的跟他打招呼。

“特意來找你的。”杜昀在她對面坐下,修長的手指執起茶壺給自已倒了一杯茶,“中午接嘉瑞,聽聞你下午要獨自去縣城,有點不放心,下午我請了假,陪你去一趟。”

唐緒眨眨眼,啊?這是什麼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他倆的關係,應該不至於要陪她去縣城吧?是她想多了嗎?

杜昀意識到自已說得過於直白,只是想起那日跟母親的對話。他並沒有解釋,靜靜的抿了一口茶水。只有單純的苦澀,無一絲回甘,他皺著眉放下。

唐緒CPU差點被杜昀這幾句話乾燒了,自已琢磨半天也不確定 兩人一時無言。

等了沒多久,那衙役牽著一輛馬車過來了。杜昀唐緒走上前去,之前圍著牌坊坐著的幾人也紛紛站起來。唐緒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剛才她以為是乞丐的人,竟都是苦主。他們各個面黃肌瘦,雙眼毫無神采,像是遭了大難而逃荒的災民。

她抿著唇,心裡有些不好受。

杜昀看出她難受,說道:“他們都是失去孩子後,幾番求告無門,還被朱家教訓過的人。”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唐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毫無波瀾,只是眼裡不知為什麼帶著悲哀和自責。唐緒看不明白,以為自已看錯了。

衙役招呼著女子上車,男子在馬車後面步行,無人反對。

杜昀站在車轅旁,伸出一條手臂,“扶著我上去吧。”

唐緒不好意思的按住他的肩膀借力,手下的觸感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樣只有凸出的肩骨,反而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她忽然覺得耳朵有些燥熱,連忙撐起身體爬上了車。

說是馬車,這車其實十分簡陋。四周只有單薄的木板,視窗無遮簾,座位也是硬邦邦的木板。另還有三名中年女子上車,她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

唐緒看了她們,只覺揪心。便側頭看向窗外的杜昀,雖然有個熟人跟去很安心,但是讓他走著去,唐緒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杜先生,要不你回去吧?這走過去多累。”

“無妨。”杜昀擺擺手。

“咦,杜夫子,你也去嗎?”衙役才看見他,面露驚喜道。

杜昀解釋道:“這位是我的鄰居,也是教我侄子認字的啟蒙先生,我陪著她去一趟。”

“竟是如此,杜先生你要不嫌棄,與我同坐車轅吧?”衙役笑著,“我也姓杜,杜又嶺。”

“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杜昀拱手道謝,輕輕一躍,坐上了車轅。

出乎唐緒的預料,杜昀竟十分健談。那杜又嶺說什麼他都能接話,什麼都能說的頭頭是道。杜又嶺對他的崇拜,幾乎要從語氣裡溢位來了。

唐緒暗自好笑,靠著車窗看著外面。

“朱家父子會不會死?”車上一位頭髮亂蓬蓬的女子問的,話語裡帶著怯弱的不敢置信。

唐緒回頭看她,她縮著肩膀,低眉順眼的。

“一定要死!”這一位算是裡面最與眾不同的,她頭髮整齊,衣服打了補丁漿洗的發白。說話的時候,她眼裡滿是恨意。

“死了又怎麼樣,我的孩子能回來嗎?”最後一位道,她面無表情,神色麻木。說著話卻誰也沒看,只盯著面前的車板,“我的孩子回不來了,孩子爹被打斷了腿,就算朱投死了又怎麼樣呢?”

這話一出,第一個說話的女子頓時掩面哭了起來。

第二個女子看向麻木的那個,狠聲道:“正是因為孩子回不來了才要他死!他們應該千刀萬剮!我要去縣城看看他們的頭怎麼樣被砍下來!我聽說仇人的頭是可以帶走的,我要砸碎了扔到山裡餵狗!讓他屍首不全!永世不能超生!”

唐緒愣了一下,卻又覺得似乎能理解。孩子是母親血肉養成,又悉心照料看他日漸成長。失去了孩子又何止剜心之痛,除了親身經歷的母親,恐怕無人能夠感同身受。

她與七月相處才幾月,只是想想那日七月不見的心情,整顆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心慌。更何況是這些孩子再也回來的生身父母呢?

車上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女子偶爾控制不住發出的啜泣聲。

縣城離小鎮不算太遠,只是要照料走路的人,也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

到達城門時,唐緒有些失望。縣城雖然有正經的城牆城門,但與她以前見過電視劇裡看過的巍峨高聳大相徑庭。

縣衙外面看著像是一套普通的宅院,門口的兩座大石獅子倒是威嚴,兩個掛著刀的衙役目不斜視的站崗,傳說中的鳴冤鼓,就在大門的屋簷下。杜又嶺拿出一塊令牌,幾人魚貫而入。

走過儀門,是一片空地。裡面有一座石頭小牌坊,正堂只有三面牆和屋頂,沒有門。一眼能看到正中間上面掛著的明鏡高懸,下面應該是縣令升堂時的桌椅。

靠外面一點有兩排兵器架,擺放著赤紅色的棍子,古代是叫刑杖吧?

正堂另兩側各有東西班房,應是衙役們休息的地方。

杜又嶺帶著他們繞到了另一邊,似乎是辦公的地方。幾人排著隊,等著被傳召進去問話。

杜昀無公事,不能進來,站在縣衙外邊等。

唐緒是第一個,刀筆吏問起她第一次見朱投在哪兒,有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問題非常詳盡。問話的人說話溫和,說話之間像是聊天。讓人情不自禁的卸下了緊張的情緒,唐緒一一回答。刀筆吏執筆記錄,他寫字的速度很快,看得唐緒大為吃驚。原來毛筆字也可以寫得這樣快嗎?她寫硬筆字怕是都趕不上,更別說還如此工整。

對方並沒有為難她,問題雖然瑣碎,但沒有誤導性,唐緒很快完事,被允許回家。因為受害者眾多,杜又嶺把他們送過來之後再次返回了依河鎮接下一批,所以他們要自已回去了。

出來時,杜昀迎上前看向她,關切問道:“可順利?”

這目光讓唐緒臉頰發熱,她低下頭道:“嗯,我們怎麼回去?”

這雙眼睛有點犯規!再配上這聲音!唐緒感覺自已竟然可恥的心動了!好像也不可恥,長得好看聲音好聽,還有文化會關心人。可惜的是,不是我男朋友。

“租個馬車,你要不要逛逛?”杜昀見她低著頭,忍不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唐緒飛快轉身,“逛逛吧,給孩子們帶點特產。”

“特產?”杜昀疑惑,但見她已經走了,連忙跟上。縣城離依河鎮才多遠,什麼特產值得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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