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楓吃完飯先一步回了宿舍,他拿好換洗的衣服直接進了衛生間。
今天對於他來說,運動量其實已經有些超標了。
雖然他平時自已一直有在加練,可是……
流川楓想著,在溫熱的水流下抖了抖腿。
畢竟對抗賽還是更消耗體力嗎?
看到膝蓋上那圈還沒消下去的紅痕,他再次想起自已半跪在地上,仙道彰居高臨下的將籃球丟給他的畫面。
那人說自已的籃球廉價。
還在他倒地的時候讓別人來為他加油?
是覺得他的技術還有意志力太差了?所以只能像那個紅毛猴子似的需要其他人的鼓勵才能振作?
流川楓憤憤然的想著。
他自認為從來就不是一個軟弱的人,更別說服輸。所以在他的字典裡永遠都不會有同情這個詞。
他盯著水流下去的地方,認真思考著一直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記得仙道彰提出的賭注是,自已贏了可以隨時去找他一對一,而仙道贏了是自已答應他做一件事。
現在想來……
流川楓睜大眼睛,他終於知道仙道彰哪裡算錯了。
他迅速將自已打理乾淨,穿好衣服,急匆匆的拉開衛生間的門。
他今天輸了。仙道贏了,獎勵是該他得到的。
他贏的這11球是沒資格被拿來換成找他對決11次的機會。
他不需要仙道彰的同情或妥協,他會靠自已的本事贏回來。
開啟門後流川楓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直接呆愣住。
那個人還沒回來?是還沒吃完飯嗎?
流川楓走到自已中午睡過的床邊坐下。盯著房門,期待下一秒仙道彰就能從外面推門進來。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流川楓的眼皮感覺越來越沉。
終於在窗外的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抵擋不住睡意,直接倒向身後柔軟的床上。
睡了……
鎌倉*仙道宅內
後院偌大的武道館中央,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在激烈的對戰。
仙道彰手持竹劍,墨藍色的雙眼中戾氣盡顯,周身瀰漫著洶湧的殺氣。
他慢慢移動著步伐,冰冷的視線猶如掃描器一般在對面人身上搜尋著破綻。
福水伯目光沉穩,略顯渾濁的眼珠隨著仙道彰的動作緩慢轉動。
在突感一陣劍鋒襲來之時,瞬間抬劍擋住,透過相交的竹劍,兩道銳利的氣息在空氣中碰撞,然後迸射開來。
福水伯看著跳到一米遠開外,眸色暗淡氣喘不停的仙道彰,冷肅的雙眼微眯,低斥,“收心,沉氣。”
仙道彰深吸口氣,閉上眼睛。慢慢收斂著周身澎湃暴戾的氣息,讓自已恢復平靜。
福水伯看到再睜開眼的仙道彰,雙目中的波瀾已經無甚波瀾,舉起竹劍向他劈去。
兩個小時後。
仙道彰雙腿盤坐在木製地板上,雙手放在膝蓋處,沉著臉色默然不語。
福水伯規矩的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也不出聲打擾,就這樣陪著他。
“我……”
良久過後,仙道彰的喉間蹦出一個低沉略有些暗啞的音符。
福水伯安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差勁兒。“
福水伯沒有立即回話。
他聽的出彰少爺語氣中頹喪的情緒,知道他指的不是剛剛的對打。
他記得彰少爺昨天提過,說是從今天開始學校要進行為期一週的籃球集訓。
福水伯當時還久違的在彰少爺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期待和興奮的神情。
他以為這會是個很愉快的行程。沒想到晚飯過後他就見到了突然回來的彰少爺……目色沉鬱,周身瀰漫著一種壓抑不住的煞氣,進門後就直接將他叫到了武道館。
“唉!”
遲遲沒有聽到回答的仙道彰,嘆出一口氣。
“彰少爺今天好像比平時顯得浮躁一些呢。”
福水伯溫和的詢問,“您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仙道彰聽後,支起一隻胳膊,手掌托住下巴,手指在臉頰上輕輕的敲打。
福水伯看到他這有些孩子氣的動作,露出一個慈藹的笑。
仙道彰淡淡的開口,“我啊……可能真的跟我那個父親是一樣的人,就算跑得離他再遠都改變不了本質。”
他的語氣平緩聽不出情緒,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平平無奇的事。
福水伯靜默片刻,語氣堅定和緩的回他。
“不,您跟誠先生是不一樣的。”
話音剛落就聽仙道彰輕拍了一下膝蓋站起身,自嘲般的低笑一聲。
“也是。我沒他強。”
福水伯看著這個身形已經變得高大健壯的男孩,眼中還是漸漸的將他小時候的樣子與現在重疊。
看來無論身體再怎麼成長,終究還只是個17歲的高中少年呢。
福水伯目光慈愛的看著他的少年家主,用帶些玩笑的語調說道,“誠先生在您這個年紀可打不過我。”
仙道彰露出一個微訝的表情回頭。
“那是因為您現在老了。”
福水伯保持著溫和的微笑繼續說,“我那時候也沒有現在的實戰經驗。”
仙道彰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
“也是。不過再強又有什麼用。”
他像是聯想到什麼,有些不屑的嗤笑一聲,“最後我在人眼裡還不就只是個陪練。”
聽到最後一句,福水伯愣了一下。
他們少爺這是碰到感情問題啦?
福水伯略微思考,開口問他。
“既然這個人給您造成了困擾,那您就沒想過怎麼改變這種關係嗎?”
仙道彰黑沉下臉,眼神冷冽攝人。
福水伯見他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無奈的嘆口氣,“您不可能一輩子就一個人生活下去。”
仙道彰盯著自已的老管家,神情冷漠的微眯起眼。
“對不起,是我逾越了。”
福水伯微微躬身。
仙道彰不再說什麼。
轉過身看著院外的一處若有所思。
流川楓久違的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跟仙道彰在球場上一對一,突然那個人變成了一頭雄獅。
長長的鬃毛垂在脖子下,一雙墨藍色的眼睛兇光盡現,冷冷的盯視著他。
流川楓就這樣定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彷彿他一動就會被撲上來咬斷脖子。直到他想盡辦法脫離,才猛的睜開眼睛。
外面的天還有些黑,他坐起身看了看放在床頭上的鬧鐘。
5點40分。
距離自已定好的6點30還差將近一個小時。
流川楓還有些睏倦的抓了抓頭髮,想著可能是昨天太累了,才會突然發這種莫名其妙的夢。
正想倒頭再睡會兒,轉頭就驀的看到正坐在對面床上,盤著腿將兩個手肘支在膝蓋處雙手交叉撐著下巴,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的仙道彰。
流川楓心裡一驚。
這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
仙道彰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流川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看了多久。
直到又盯著已經醒來的人看了片刻後,他才低聲發問,“做夢了嗎?”
流川楓眼睛朝著右上方想了想,回答,“嗯。”
空氣凝滯。
不多時……
“你昨晚睡覺沒拉窗簾。”
仙道彰再次開口。
“……怕睡過頭。”
流川楓頓了頓,乖乖回他。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就這樣一個託著下巴繼續盯視著人看,一個還有些頭腦迷朦的被對方盯著,沉默不語。
直到流川楓倏然想起昨晚想通的事,才對上仙道彰的視線,出聲說,“你昨天算錯了。”
仙道彰微微眯了眯眼睛,沒有答話。
這會兒天才矇矇亮,也許是因為已經進入秋天的緣故,日出都比較晚一些了。
房間內的光線還有些昏暗。才被驚醒沒太恢復眼神清明的流川楓看不太清對面那人的表情,只是覺得在自已說完話後,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壓抑。
仙道彰還在一瞬不瞬的看著流川楓。墨藍色的眸光中,情緒變幻莫測。終於他放下託著下巴的雙手向後撐著身體,露出一個有些玩味的笑,
“你的記性倒是很好啊。”
流川楓聽後蹙了下眉,冷聲道,“我不要你謙讓。”
仙道彰看著他漆黑靜謐的雙眼,緩聲試探,“那以後找我就不打球了。”
流川楓以為他的意思是他不要這11次機會,以後就不用找他一對一了。遂即道,“昨天上午還贏了三次。”
仙道彰聽他說完,不禁失笑,有些無力的搖搖頭。
流川楓見他這表情,急忙強調,“那三次是我贏回來的,你別想賴賬。”
仙道彰不想再理他,倒頭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上頭。
流川楓“喂”了一聲,見那人沒動靜。
看了眼時間,還有不到半小時鬧鐘就要響了,乾脆直接進了衛生間去洗漱。
仙道彰聽著特意放緩了力道的開門、關門聲,閉著眼睛輕哼一聲,“白痴的幼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