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破繭

楚天保的眼前又閃過許多片段，不同於之前歡快愜意的那些，顯得悽慘悲涼又絕望，在最後定格在一處畫面，畫面中大荒山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荒涼比以往更甚。

山谷中央的那棵樹已經不再挺立，只剩下光禿禿且焦黑的被斬斷的樹幹和殘枝。而在遠處的盡頭多了一面陌生而巨大的鏡子。

楚天保呆愣地看著，心臟抽痛著，他發現自已不再是旁觀者，腳下好像正踩在山谷中的焦土上，他撫摸著地上的樹根，眼淚一滴滴的止不住地落下。

許久之後，青崇終於說話了，他立在楚天保的肩膀上。

“你應該也想起了些，鳳祥辭別那日不久，敖戰就來了，他得不到天帝玉令自是發怒，好在重黎與迦葉尊者在多年前有些交情，敖戰與魔物勾結反叛，欲篡奪天帝之位，但對於西天諸佛還是有些忌諱。

迦葉尊者及時趕來救下你和重黎，但是敖戰也不想留有後患，你不知那山谷不僅是大荒山的，旁邊便是小荒山，那盡頭矗立著太虛境。

那日迦葉尊者施法使其顯露出來。”

楚天保擦擦眼淚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那面巨大的鏡子。

“迦葉尊者提議讓你們進入太虛境中，太虛境本是監禁之所，三千世界迴圈往復，各有各的愁苦磨難，敖戰勉強同意，但那叛賊生性多疑，怕你們留有後招，還是用了些手段騙過鏡靈，偷偷施法監視著你們，並叫你們三千世，世世不復相見，我知曉一切，看在眼裡，卻也無法改變。好在蒼天憐憫，偶然間我又遇到了迦葉尊者，便懇請他再次相助。

那時尊者不解為何我想要你們相見，我病急亂投醫便說要同他打賭，堵你們若是想見，只需一面便可生情，不知何故尊者竟點了頭，我料是尊者不知情為何物，才願與我打下這個賭。

終於在三千世中尋到了幾處你與重黎稍有聯絡的世界，但不能更改原有的因果，因果改變，世界便會崩塌，我能做的也只是讓你們見上一面。

因尊者許久之前承過重黎的情，那日救下你們之後又暗中告訴重黎可以向他提出一個請求，重黎便祈求尊者助你三千世結束回到現實重新轉世脫離這紛擾之地，之後尊者在你達成三千世時便將你從太虛境中抽離重新輪迴轉世。但重黎就留在了太虛境中，在三千世中迴圈著。

如此，我賭贏了，尊者也似有所感，你也便可以回去了。”

青崇最後用觸角碰了碰楚天保的臉，語中似有深意。

“回去等著便好。”

楚天保聽青崇說了許多，還陷入回憶一時無法回神，臉上一副不甚明白迷茫的樣子，思緒也混亂著，腦中像要快爆炸一樣疼痛，他順手扶著太虛境，卻緩緩消失在太虛境前，青崇回頭看了一眼山谷，抹掉眼中的情緒，也緩緩地隨之消失了。

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楚天保驚醒。

恍如隔世，眼中的事物熟悉又陌生，楚天保聞著茉莉花香，看著教室裡亮而刺眼的燈光與窗外漆黑的夜，遠處的路燈早已亮起，散發著橘色的暖光。

剛才是下課鈴響了，教室裡的人飛快的收拾著書包，三三兩兩地走了。

尚佳佳也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書桌。

“你可真能睡，睡了一個晚自習，還沒醒呢，愣什麼神呢，一會鎖門了，還不收拾書包，週末的作業可不要忘了帶回去。”

楚天保還迷糊著，一時緩不過來，眼睛呆愣愣的沒有焦點，尚佳佳只當他是還沒睡醒。

“咋了睡魔怔了？”

她手腳麻利地替他收拾好書包，又探頭看看書桌裡有沒有落下東西。

楚天保突然一震，終於想到了什麼，趕緊向書桌裡看去，那裡沒有那個綠色的小東西，他把裡面的東西都翻出來，還是沒找到，青崇去哪裡了？他四處張望，卻怎麼也找不到。

“別翻了，作業我都放你書包裡了，沒別的了，快走吧你。”

楚天保呆愣愣的還是一臉狀況外，任由尚佳佳拉著他的胳膊走了出去。他們住在一個小區，包車正好一起回去。

楚天保到了家，尚佳佳看他一直呆愣愣的不說話，以為他睡覺著涼了，一頓囑咐後才回了家。

楚天保回去便衝向臥室躺在床上，楚父楚母看兒子蔫蔫的樣子也有些驚訝，關切地摸摸額頭，碰碰臉，看他有沒有發燒，楚天保應付了幾句便把他們攆了出去，關上房門。

隨後他便在床上坐起，輕聲喊著青崇，許多聲後，並沒有迴響，楚天保失落地倒在床上，回想著宛如黃粱一夢的那一切。

他沒有關於龍瑛的記憶，腦海裡只有自已小雞仔模樣的時候，剩下的就是那三個世界，青崇沒有騙他，果然那幾世的記憶又還給了他。

仔細對比，無論是陳雲起，蕭璟還是北瑜，都有著重黎的影子，想到重黎，楚天保鼻子又酸澀起來。

怎麼才能再見到重黎，楚天保抹了把臉，只能想到青崇，可是青崇不見了，自已要怎麼辦。

楚天保被空前的無力感包圍，那是對失去的恐懼與絕望。

他細細回想著青崇說過的那些話，突然想到青崇叫他回來等著，等什麼，莫非！

楚天保終於又升起了些希望，他莫名的相信青崇的話，不僅因為這些日子的相處，還因為他記起了那個曾陪他一起胡鬧的小身影。

楚天保萬分慶幸自已還有青崇，只用感激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就在他在心裡讚頌著青崇，嚴肅的反省自已在大荒山欺負他的行為時，手機響了，是尚佳佳，楚天保疑惑，這麼晚了她怎麼還突然打電話，接起電話，就是一陣咆哮，震得楚天保身子一顫，

“我才想起來！我那八卦還沒和你說呢。你也不想著問我！算了，我發善心告訴你好了。你知道的就咱們隔壁那棟樓不是有個傻子嗎，剛出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傻了的那個，你猜怎麼著，他又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好了，跟正常人一樣，跟咱們同歲。我聽說好像和善澤寺有什麼關係，神叨叨了，他父母高興壞了，一家子都在善澤寺呢，不知道是去還願還是幹什麼，你說神不神。”

楚天保聽著尚佳佳神秘兮兮的話，頭腦中也在不停地琢磨，他突然想到自已和善澤寺也有些淵源，樹，名字，大師，莫非？

楚天保突然激動，不管尚佳佳在電話那頭喊叫著問他怎麼不說話，他飛快說了句明天再說就結束通話電話，悄悄地出了家門，就想去善澤寺一探究竟，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深夜出門，好不容易才打了一輛車，寺院在郊區，開了幾個小時才到。

到達門口時，天際已經泛起白邊，已然矇矇亮了。

楚天保突然停住了腳步，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和自已有著莫大的關係的寺院，不免有些躊躇，他不知道等著自已的會是驚喜還是失望。

他猶豫著，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蝴蝶，一隻白色的很普通的蝴蝶，楚天保卻莫名覺得有些親切，伸出手想要摸摸它，那蝴蝶蹁躚著，在他身邊飛舞，顯然也是喜歡他，在他伸手的時候卻閃身躲開，它飛一下停一下，引著楚天保去追逐，這麼一路便走進了寺內，寺內很樸素，靜悄悄的沒有人。

楚天保跟著蝴蝶走著，一邊還四處張望，突然蝴蝶在空中停住了，楚天保抬頭看去，自已便也停住了。

這時，天邊的白線又添上了一層薄薄的漸變色的紅綢，太陽抑制不住要揭開自已的紅蓋頭，天色由青轉淡。

那是遠方一幅動態的畫，而近處有著一棵樹，很普通的一棵樹，卻又不同於任何一棵普通的樹，樹下站著一個人，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襯衫牛仔褲，依靠在那棵樹旁，看著遠處的天邊，一隻蝴蝶輕輕地落在他的肩膀。

楚天保猜到了那隻蝴蝶的身份，卻不大敢猜測那個人的身份，呆呆地站在那裡，默默地流著眼淚。

許是蝴蝶驚動了那人，那人回過頭來，一眼看見了站在遠處不敢靠近的楚天保。

他笑了，像是另一個時空千萬年前那次初見，或是像那次一棵樹與一隻鳥的初見。

他笑的像身後柔和映襯著太陽的紅綢一樣溫柔。他只是伸出手，楚天保就迫不及待地撲過去，像從樹下掉落那人懷裡時一樣安心又滿足。

蝴蝶也就是青崇從肩膀上飛起，看著那幅變得完整的畫，看著一次來之不易的久別重逢，久違的有了好心情。

他默默地飛走，不願打擾兩人，只是在心中對自已說：“那日你救下我，我答應你一定叫你看到我破繭成蝶的樣子，終於我做到了。”

他自覺功德圓滿，一樁陳年的心事終於可以放下。

天亮了，寺院的鐘聲響起，隨著一聲阿彌陀佛，太陽初升，燦爛的陽光迎著新的一天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