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上班途中走失的。隨著我的走失,我們家徹底變了樣。

我想到小Alice,我那時多想給小Alice留下美好的回憶。

我父親在我走失的第二天,便臥床不起,沒幾天就離開了人世,他老人家原本就是個癱瘓在床的老人。

之前因為對我還抱有點期望,他才強迫自已從床上艱難地挪動屁股,把屁股放在輪椅上。他總是勉強自已,在我和我母親之間徘徊。

我父親離世,我母親平靜的接受現實。或者說我母親如願以償,緊隨我姐姐去了國外。她老人家一把老骨頭,扔在異國的土地上了。

那時間,我對我母親,有許多話想說,又總是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回國後,我對我母親極其叛逆。其實,我早就過了叛逆的年紀。

那日,我母親叫我陪她去逛沃爾瑪,我偏不去沃爾瑪。為什麼不去?因為沃爾瑪不能滿足我的需要。

我母親說我應該出國深造,或者去找我的大學同學。要求我與同學們多交流多學習,我頭也不抬的拒絕她。

我母親說國外有多好呀,說國外的天是藍的,水是清的,國外的魚兒在陸地上都能遊。

說國外人拉的屎粑粑都是金子,國外人路過你身邊,吹的風都是香的。我母親說國外人不放屁。

“國外人放屁叫什麼?”

我問過我母親。

我對我母親說,我說國外人沒長屁股眼。國外人萬一想放屁拉屎,先從嘴巴里吃進食物,然後再把嘴裡的吃食吐出來。

“為什麼呀?”我母親將信將疑的問我。

試想一下,一個大學數學老師,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對於這些反常規的問題,竟然討論得有滋有味。

只可惜,我在我母親的眼裡,就是個瘋子。她從來就沒有認真點聽過我說話。自從我拒絕出國留學,她對我的失望,實在是太過於強烈。

我們起先還有過爭論,這種爭論要好過我母親對我的失望和沉默。她總是搖搖頭,又不甘心的頻繁的帶我去各大醫院,強烈要求醫院大夫為我救治。

好像我已經病入膏肓,再不救治,我就是離死不遠了。我母親整天嘀嘀咕咕,囉囉嗦嗦。她操著一口蘇州話,說我的腦袋壞掉啦!壞掉啦。

而我父親對我母親,又是百般疼愛,對我母親順從得不得了。

我母親說方的,我父親不說圓的。我母親說紅的,我父親不說藍的。我母親說黑的,我父親不說白的。

我父親若是說一個不字,我母親一定會難過到一個星期不搭理我父親。我不明白,我母親嬌小柔弱的身子,為什麼會有如此強悍的生命力。

而我的父親高大結實的身板,在我母親面前,就像個羸弱的孩子。

也許是父親對我母親沒有原則的謙讓忍讓,使我的母親越發的強勢驕橫。

我母親說,“毛毛的確要去看醫生,毛毛腦袋壞掉啦!”

我父親就附和我母親,“好的呀!好的呀!去呀!去呀!”

回國後,對我的父親母親,我感覺越來越陌生。或許在我年少時,我壓根就不懂我的父親母親。

或許是我自身就有的光環,矇蔽堵塞了我的個人情感。我之前就說過,從小學到高中,我的成績在清大,就一個字,“棒!”

我是驕傲的小公主。我這個小公主給我的父親母親帶來的不是一般般的榮譽,而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驕傲。

我母親只要一下課,就跑到我的學校,她站在學校外面等我,等多久她都不嫌累。

我父親買好吃的喝的回家,見我母親還沒帶我回家,他也從家裡趕到學校,陪我母親等我一起回家。

而我呢?放學後是不知道要回家的。我的父親母親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放學必須要回家。

別的同學都走了,我還坐在教室裡。我做完作業,就開始預習新課。我預習完新課,我又看國內外同步學習輔助資料。

每一次,都是我的父親母親請學校看門的老先生進班裡看看,看看我在班裡幹什麼。

若是我還在學習,我的父親母親就央求看門的老先生不要打擾我。

而我的父親母親,則無比激動的站在外面等。如果等待有一個世紀的漫長,我想他們也會毫無疑問的等下去。

我母親嘮叨我父親,不要打擾毛毛學習,我們的毛毛,她是個學習天才呢!我父親被我這個學習天才激動得稀里嘩啦。

我父親承認,我母親說得對。一個班裡,真正的學習天才,能有幾個呢?

同樣是做教育的我的父親母親,百分之百的肯定,真正的學習天才壓根就沒有幾個,有的只是刻苦努力的學生。

而我,又是個學習天才,又肯勤奮學習。在父親母親的心裡,我的確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像我這樣的好學生,父親母親的好女兒,對我父親和母親而言,收穫的不僅僅是我這樣學習天才,而是他們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榮譽。

我的學業之路一帆風順,我每每參加全國數學競賽,哪一次不是榮獲殊榮。

高三那年,我沒有受到半點阻力,就被順利保送到國外知名大學就讀。我進入新加坡國大,說白了,就是我父親和母親的意願。

我父親是歸國華僑,祖籍蘇州,出生在新加坡。父親對新加坡,也是有著難以割捨的情懷。

更何況,國大也是他的母校。在那裡,也留有他早年的夢,他的夢還沒有做夠。

按父親的話說,那個年代,他幾乎沒怎麼用心坐在教室裡學習,盡是參加這運動那活動了。

他說我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安靜的坐在教室裡學習,繼續做他未做完的夢。

我母親自然允諾,說新加坡國大當然不差。我能進國大,是父親的驕傲,也是她的驕傲。

母親和父親介於在國內的工作,無法陪同我去國外讀書。因為這個問題,我母親和父親苦惱過很長時間。

不得已,陪伴我去新加坡國大學習的重擔,自然就落在我姐姐肩上。

當年,我姐姐已經是個二十四歲的大姑娘。出國之前,我母親絮絮叨叨囑咐我姐姐:

大毛謹記啊!毛毛只管學習。你是姐姐,你的年紀換作我們那個年代,已經是孩子的媽媽。

你要照顧好毛毛,你不但要照顧好毛毛的一日三餐,還要照顧好毛毛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姐姐要照顧我的“一切”,是什麼樣的概念,這“一切”指的是哪些方面。實話實說,我母親不告訴我,我也沒機會知道。

我姐姐嘴巴正磕著瓜子,我見她“滋溜”一口,吐出嘴裡的瓜子皮,然後不耐煩的回答我母親:

“真囉嗦!知道啦!知道啦!”。

我母親看我姐姐在敷衍她,她壓根就不放心我姐姐。可她分身無術,她只能絮絮叨叨、左叮囑右囑咐我姐姐:

“大毛啊!你不能讓毛毛生病。萬一天涼了、萬一颳風下雨,你要記得幫毛毛添衣服,記得幫毛毛撐雨傘……”

我姐姐不耐煩的“嗯”兩聲,勉強答應了我母親。

我母親對我姐姐,無奈的搖搖頭。她是恨鐵不成鋼,如果她有時間,她不會讓我姐姐陪我去國大讀書。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嘮叨我姐姐,“你就是把自已丟了,你也不能丟了毛毛。毛毛可是我們家唯一的……。”

我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我父親慌忙朝我母親使眼色。我當時不明白,我父親為什麼要對我母親那樣。

我現在明白了,我父親那是不想讓我姐姐覺得,我的父親母親偏愛我多一點。

我母親想了想,不得已停止了絮叨,她沒再數落我姐姐。第二天晚上,剛吃過晚飯,我坐在房間裡學習,是為出國讀書做準備。

我父親說我在英文口語交流上,還有待提高。在日常生活中,我和父親的交流,不說中國話,僅限英文。

其實,我和父親的英文對話,不止流利順暢,同時展現了我的驕傲和自信。

我母親誇我,我說的外國話,比老外還要老外。我母親欣喜若狂,她衝我父親喊:

“毛教授呀!毛毛不是一般的聰明,她的確是個學習天才呀!”

我的父親母親忙不迭誇讚我,我的姐姐就像個醜小鴨,她默默的坐在沙發一端看電視。

我母親誇我一句,又忍不住扭頭說我姐姐,“大毛呀大毛,你要是有毛毛的一半……”

我母親剩下的那一半還沒說完,我姐姐就頭也不抬的,一邊繼續看電視,一邊冷冷地說我母親:

“是的呀!你們的小女兒有出息,你們的小女兒是你們的驕傲,是這個家的驕傲!”

我母親就呵斥我姐姐,“你酸什麼酸呀,你是姐姐呀!”

我姐姐不吭聲,我父親意識到我姐姐不高興。他忙著打圓場,他說,“大毛和小毛,都是好孩子,都是我們的好女兒呀!”

我父親的話不說還好,越說我姐姐越覺得彆扭。我姐姐不看電視了,她猛地站直腰身,扭頭瞪我母親一眼,然後頭也不抬倔強的離開家。

我聽見防盜門“咣噹”一聲響,我姐姐氣得我母親牙根疼,她說我父親:

“我說她說不得啦!她有什麼不能說的呀。她要是像毛毛一樣,不讓我們操心,我就不說她。講真話,我把毛毛交給她,我是不放心的呀。”

我父親搖搖頭,示意我母親不要再說。我母親陳芝麻爛穀子,又扒拉出我姐姐八百年前的舊賬。

數落我姐姐如何的不愛學習,小小年紀就知道和一幫野孩子瘋玩,長大後又不求上進。

說我姐姐好歹也是要讀大學的,可恨的是,她僅讀了個大專。我母親說我姐姐,丟盡了我們家大學副教授的臉。

我又聽見我父親小聲嘀咕我母親,說我母親不該說我姐姐和一幫野孩子玩。

需要說明,我母親嘴裡的野孩子,指的是在清大餐廳打雜,洗碗,在清大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家的孩子們。

這些在清大拿低廉工資,勞動人家的孩子,就成了我母親嘴裡的野孩子。

我姐姐摔門而去,我還是坐在房間裡學習。我的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我在我母親和父親的眼裡,是個學霸,是個天才,是個好孩子,是個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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