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官府吧。”

不知幾時起了一陣狂風,烏雲蔽月,一干人手中提燈搖搖擺擺,光影凌亂,似刀光在那道虎背蜂腰的人影上尖銳劃過。

等了很久,得到一個簡短的回覆。“好。”

心知鍾玄此時不會駁斥她的任何一句話,共桑榆卻也沒有多少輕鬆的感覺。

如果是肖思芫在這裡就好了。她心神疲倦,走下石階,來到鍾玄身邊。

“送我回花芝閣。”

鍾玄意識到她一直以來用的都是“回”這個字眼,心痛如絞,眼底血意幾乎要滲出,他仍是沒有去看她,只是用喑啞的嗓音答了一句:“要下雨了。”

共桑榆一刻也不願妥協,“那更不能拖了,馬上著人送我回去,不然,我就自已走。”

“芫芫……”他嘶聲呢喃,情不自禁抬手,在即將碰到她衣角的一剎那,狂風呼嘯穿過,那隻從來都蘊含著無窮巨力的壯碩手臂,竟似紙鳶一般被吹得歪斜,脫力垂下。

鍾玄恍然不覺,堅持說完了心中所想:“能不能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他的語氣裡卑微太甚,隱在人後還未離去的妹顯不禁眸色一動,定睛去看,驚駭地發現就連他的身軀都不覺顯出了佝僂之意。

幾縷冰涼雨絲打在面上,妹顯迅速收回視線,在晴鳶的攙扶下,不帶一絲遲疑地悄然離開。

雨打風吹中,提燈的僕從們頭顱深垂,越發像是一尊尊了無人氣的陶俑。

共桑榆微微眯起眼睛,男人的面容在她看來已然模糊成了一團,她被雨打得心中煩躁,又想到引發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居然是此時唯一一個有瓦遮頭的,不免更覺諷刺。

“好,我告訴你。”她的聲音尖銳得像一把冰刀子,毫不留情往他心窩裡戳刺,“給我一封和離書、休書,或者乾脆殺了我。”

此前姝星言之鑿鑿的分析,到底還是派上了用場,給這場驟雨增添上了血淋淋的韞色。

回程坐的是一架看似普通的玄色馬車,一掀開簾子見到內裡的光景,共桑榆便知這是鍾玄本人出行用的,小心提著潮溼的裙襬避開了當中攤放著的書卷,蜷靠在角落裡,她疲倦地閉上眼,無聲喟嘆。

“樓船那邊,也許有眼睛盯著,送姑娘去主店可行?”外頭汪荃在問。

“好。”她微微揚聲回答。

鼻端檀木沉香縈繞,闔緊的眼皮倏然變得又沉又重,她無心抵抗,很快陷入了一片甜蜜的靜謐中去。

雨點噼裡啪啦砸在車頂,好像樂師興起時奏響的琵琶聲,嘈嘈切切。

不多時,恍若銀瓶乍破,錚錚鐵寒聲響糅雜進來,比共桑榆敲的編鐘還要更顯得突兀,車身傾晃,溺於夢中的共桑榆下意識蹙起了眉,嘴唇嚅動。

竊竊幾聲交談沒入雨中,似乎是誰笑了一聲。

又過了一會,車身再度輕晃,寒風冷雨侵入,有人掀開簾子進來了。

分明是盛夏時節,氣溫卻居然能低成這樣,共桑榆不自覺瑟縮了下,環抱雙臂,牙關輕輕打顫。

那人見了,連忙回身合緊簾子。他身上夏衣輕薄,手上更只有一把摺扇,無計可施,只好坐下,儘量把動作放到最輕,將她整個人撈過來。

臉剛一貼上冰涼織物,共桑榆就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連縱先前的那些努力全都是白費,他的身上潮溼一片,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不驚醒共桑榆或是供她取暖。

慌亂之下,共桑榆推拒的力道有點過猛,連縱被她推得歪斜了一下不說,她自已的後腦勺更是結結實實地撞上了車壁。

“啊——”她痛得眼冒金星,嘴裡還在大喊,“你個混蛋不要欺人太甚了!”

連縱瞳孔一縮,單手撐在沿邊,仍維持著歪斜姿勢,竟僵住不動了。

這時共桑榆已認出他來,心中驚疑交織,卻還莫名摻雜了一點欣喜,她一邊慢慢揉著後腦,一邊坐正身子,咳了一聲,問:“連縱?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頓了頓,她推開窗縫往外一看,因著大雨,天尚未明,依稀能看出一段高牆輪廓,並非花芝閣所有。

奇怪,汪荃沒把自已送到地方?還有這馬車,還有連縱……一樁樁的,令人頭疼不解。

淋了一場雨,共桑榆本就不算聰明的腦袋運轉起來就更加滯澀了,她索性直接問:“你和鍾玄,到底是什麼關係?”

連縱好像個生了鏽的鐵絲玩具,無比艱難地直起身子,偏眼看她。

“關係不太好的表叔侄。”他的笑容頭一次這麼難看。

共桑榆有點看不下去,轉開眼,很不滿地嘟囔:“用詞這麼委婉。”

連縱意識到什麼,眼神重又透出點活泛的光彩,更加委婉地問她:“你……鍾玄這次找你是為什麼?”

共桑榆驚詫地盯著連縱,總覺得他神色有些僵硬不自然。

幾乎全城都知道她王妃的身份了,沒道理他還會這麼問。

“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得到訊息就過來了,剛巧撞見汪荃駕著這輛馬車,我跟了一程,在這裡把他截停了。”連縱眼中的擔憂之色十分誠懇,那雙狐狸眼正經起來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一雙微挑上揚的長眼。

共桑榆鬆懈了心神,輕輕搖頭,“不是他找我,是妹顯拿我做餌,引了幕後之人出來。”

“幕後之人?”連縱強裝疑惑。

共桑榆不願多言,岔開話題:“你把汪荃趕走了?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能耐,那現在誰駕車啊?”

“不必多慮。”他語氣輕鬆。

“啊?你真的這麼多才多藝?”共桑榆不由有點心生欽佩了。

然後就見連縱起身,用摺扇挑開簾子,一個利落騰躍翻下馬車。

共桑榆帶著期盼和好奇湊到車門邊,露出一個腦袋。

只見昏暗雨幕中,一隻渾身溼透了毛的大尾巴狐狸,正用扇子遮著眼,衝她伸出手,焦急喊道:“快下來呀,我帶你跑過去,過兩條街就到。”

好想踹他一腳。

大尾巴狐狸半拉半拽地牽著她跑過了無數塊青石板,雨勢越下越猛,就在共桑榆感覺自已的靈魂都要被沖刷出這具軀殼的時候,花芝閣的樓宇總算出現在了視線盡頭。

“走,走後邊——”嘴一張,雨水就趁機灌進了來。共桑榆臉色發白,遷怒地在連縱胳膊上掐了一把。

連縱皮嬌肉嫩的,立馬喊疼,便也被灌了一嘴雨水。

共桑榆樂不可支的同時,還沒忘了用手捂著嘴。

撤下她頭頂半點遮擋作用都起不到的扇子,是連縱唯一能做出的小小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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